第2章 變故

生活還得繼續，年邁的父母還得依靠他養活。

弟弟宋文明因打架鬥毆致人重傷，還在牢房裏關着。妹妹宋文芳早已嫁作人婦，雖常常接濟家裏，可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也不可能給予太多。

更多的還是要依靠宋文鏡自己來支撐。

是的，宋破爛本名叫做宋文鏡，因自腿瘸之後，找不到工作，於是開始從事撿破爛。從此，也被認識的人戲稱爲宋破爛。

三十年前，也就是1988年的夏天，高考落榜的宋文鏡在表哥週一平的幫助下，在市裏的化肥廠找了一份文書的工作。

可沒想，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撞破了一人私拿廠裏東西的事情。

入世不深，不懂人情世故，且又心高氣傲、正義感爆棚的宋文鏡當場就去保衛科告發了此人。

卻不料，這位名叫朱之明的，卻是廠長的兒子。大家平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的就算了，可偏偏碰上了宋文鏡這個愣頭青。

事情的結局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朱之明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懲罰。

而一個星期之後，在回家的路上，宋文鏡被幾位陌生人故意挑釁，更是下狠手，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在好心人的幫助之下，宋文鏡纔回到了家中。可回到家後，更大的厄運卻是在等待着他。

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幫他接上斷腿，並開了一些補藥。可整整兩個多月過後，宋文鏡並沒有能夠如願以償的下地，而是整個左腿腫了起來。

家裏見到如此狀況，頓時也慌了神，東挪西借的搞到一些錢，去市裏的醫院重新檢查。

可那時候爲時已晚，庸醫並沒有將骨頭接好，導致宋文鏡開始了悲催的一生。

宋文鏡恨，恨找人打斷自己腿的朱之明；恨那位庸醫誤人；也恨自己的無知無畏，才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可事已至此，當時的他，並沒有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曾經躺在牀上，宋文鏡也想要找個機會去報復朱之明。可看看自己的那條殘腿，再想想老實巴交的父母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他還是喪失了那份勇氣。

對方有權有勢，不要說自己能不能夠報仇成功，即使報復成功，那面臨的必將是對方家庭更加狠辣的報復。

宋文鏡自己已經如此光景，可如果因此牽累到父母以及弟弟妹妹，那又讓他情何以堪呢。

他從來不是自私的人，也知道家裏爲供他上學，已經傾其所有。他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而將家庭整個牽扯進去。

天色漸晚，毒辣的太陽也終於知道害羞而躲了起來。一絲涼風吹過，頓時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此時的宋文鏡已經從另外一個小區出來，準備回到自己出租屋去煮上一頓晚飯。

晚霞還掛在天邊，宋文鏡並不是顯得很急切。

住所離這邊還有段距離，蹬三輪迴去，至少還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何況，車上已經裝了滿滿一車的各種破爛。

雖然下午遭受了別人的欺辱，可除了一開始略顯憤怒與不快之外，過後，也就慢慢忘記了此事。

這種事情，在所難免。身爲社會的最底層，他早就體會過這樣的經歷太多次。

而今天的收穫不錯，甚至還收到了一沓子五六十年代的書籍。

雖然值不了太多錢，但拿到文廟那邊去轉轉，說不定有人喜歡的話，也能有賣個幾百塊。而他收回來的成本才幾毛錢一斤而已。

這也許就叫撿漏的一種吧，畢竟現在這個年代，還想像過去那樣，撿到好東西的可能性不高了。能有這點小賺頭，就已經讓宋文鏡樂開了懷。

住所在城鄉結合部的一所快要廢棄的民房內，300塊一個月的租金，倒也不是很貴。主要的是因爲那邊即將面臨拆遷，房東需要讓幫忙看房子，才讓宋文鏡給住了進去。

宋文鏡慢悠悠的蹬着三輪車，左腿的因素，讓他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用力，只能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出租屋趕去。

夏日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晚霞西下、歲月靜好的模樣。轉眼間，卻又烏雲密佈、雷聲隆隆。一場暴雨眼看就要來臨。

宋文鏡趕緊的停車，打算從車裏將一直備着的塑料紙拿出來，給自己的那些破爛蓋上去，以免收回來的那些書籍給弄溼了，不再好出手。

當他剛從車上下來，準備動手的時候，一聲炸雷突然間在上空響起。

“轟隆隆……”聲音如此之響，將宋文鏡嚇得一個哆嗦。不等他繼續下一步的動作，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突然的襲來，將本已顯得昏暗的天，照得明亮。

瓢潑大雨如期而至，根本不給宋文鏡反應的時間。那三輪車上的東西頓時也變得溼落落的。

宋文鏡嘴裏咒罵着鬼老天，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怠慢。直到將塑料紙嚴嚴實實的蓋好之後，纔在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刻的輕鬆。

而此時的他，身上早已沒有了一處乾燥的地方，說是一隻落湯雞，毫不爲過。

可宋文鏡並不在意，大夏天的，淋水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冬天讓人難以忍受。

於是，他再次上車，用力的蹬起三輪車朝着出租屋趕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本就昏暗起來，再加上下雨的緣故，越發的有點看不清道路。尤其是到了郊外附近的時候，已經沒有路燈的照明，讓宋文鏡猶如一隻幽靈般在雨夜行走。

突然間，十字路口，兩道汽車的燈光打了過來。速度很快，並且沒有任何降速的意思。

而正要直行的宋文鏡看到汽車的燈光要轉彎過來，趕緊的拉住手剎，想要先將三輪車停下，讓對方汽車先過。

可不知道是因爲汽車司機的車技不行，還是因爲雨天路滑的緣故，再加上車速很快，汽車竟然沒能打彎轉過去，而是徑直的就衝着宋文鏡的三輪車衝來。

正駐停在原地的宋文鏡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只是下意識的想要下車躲閃。可車速如此之快，雙方距離又如此之近，哪裏還容得了他躲閃開來。

“嘭！”汽車車頭不出意外的撞在了三輪車的左前輪，同時也撞在了宋文鏡的身上。

三輪車頓時支離破碎，車上的那些破爛更是漫天橫飛。而在這其中更是還夾雜着一個宋文鏡，同樣的飛了出去。足足甩出去十多米的距離，才重重的落在了水泥地上。

鮮血像不要錢一樣的從宋文鏡的口中噴出，可他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四肢早已無法動彈。

此時的他，竟然還很清醒，就像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一般。

轎車沒有動彈，燈光還照射着前方，可車上的人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彷徨？掙扎？驚恐？

宋文鏡不知道車上之人到底現在是什麼心態，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對方能及時的將自己送去醫院救治。

年邁的父母如果沒有人照料，他們的晚年可想而知。他不希望自己的意外，導致其他悲劇的發生。

可事與願違，這個社會不缺乏善良之輩，但無恥之徒同樣的遍佈各個角落。

汽車再次發動了起來，同時急切的轉彎，在漫漫大雨之中，揚長而去，絲毫沒有顧及正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宋文鏡。

“哎！”夾雜着血水，從宋文鏡的口中發出一種哀鳴的嘆息。

冰涼的地上，雨水早已是鋪滿了地面。宋文鏡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那邊，腦海裏回憶着自己這悲催的一生。

漸漸的，身體越發的冰涼，生命正緩緩的流逝。

終於，半個小時後，他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一滴渾濁的淚水滴在了雨水之中，卻又無法掀起任何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