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chapter4

這傢伙沒救了，系統無奈地保持了沉默。它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鬱子的固執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她的兄長做不到，它自然更做不到。

鬱子移動着眼珠，目光像是被吸引的磁石，這是天生的美人，不是那種庸俗的脂氣堆疊出來的花架，她對一切美的女性都毫無抵抗力。就像白鴿般的莎樂美，輕微的甜蜜在心間漾開，好像一顆圓潤的鵝卵石滾落湖中，水面上一圈圈盪開的細微漣漪。

賽琳娜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深夜時分她穿着淺灰色的外套，從樓上墜落。賽琳娜本以爲是這個女孩不小心踏空，但當她在半空中接住她時，對上了少女平靜得近乎沉寂的眼。

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女孩是自殺的。

女孩仍舊在看着她，漆黑的發被冷風吹得飄蕩起來，她有一張富有東亞特色的臉龐，眼睛的顏色介於深邃的黑和淺淡的褐之間，細膩而小巧的下頷微微擡起，卻並未給人任何傲慢的意味。賽琳娜想到了以前她曾經得到過的一個人偶，那個人偶穿着淺黃色的衣裳，小小的很乖巧，就像眼前這個女孩給人的直觀感覺。

哦不對，乖女孩可不會半夜出來蹦極。

女孩往她那邊走了一步，塞琳娜眯起眼，雖然她有自信這女孩無法把她怎麼樣，剛剛她已經觸碰到了女孩那過於纖細的腰肢，但一切未知都不能小窺，這個地球上有各種各樣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存在，說不定這女孩也是其中一員。

“美麗的，午夜的貓小姐。”

賽琳娜聞言挑起了一邊的眉，這女孩的口音帶着一點點德國人式的風味，尾音卻輕輕上揚，流露出一絲不經意的繾綣。奇妙的感覺，不過她並不討厭。

她看着女孩伸出手，指尖輕輕地觸碰到了自己那戴着黑色長爪的手指，賽琳娜並未避開，她只是饒有興致地等待着女孩下一秒的動作。

女孩單膝跪下，賽琳娜難得驚訝了一瞬，而下一秒她就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您美麗的身姿讓我一見傾心，請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一同前往黃泉彼岸？”

即使出入黑幫的地下交易會現場，被槍支炮口對準也絲毫不驚慌的午夜盜賊，貓女，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驚訝。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這女孩的意思是，邀請她一同去死？

“Well，女孩。”身材妖嬈的女性露出一個誘人的笑，她伸出手輕輕地托起少女的下頷，湊近注視着那雙寧靜的眼，“你是在，邀請我，殉情？”

最後一個單詞被她咬字加重，少女眨了一下眼，絲毫沒有覺得什麼不對般自然地點了點頭。

這女孩是來真的，賽琳娜見過很多拜倒在自己的美貌下的人，無論男女，但她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收到一個少女的‘殉情邀請’。怎麼說呢，感覺很微妙，尤其……賽琳娜的目光在少女的身上轉悠了一圈，這女孩究竟有沒有成年？她知道東亞人的外貌顯小，但無論怎麼看，這女孩也不至於到了進入社會的年紀，而且，賽琳娜想到女孩墜落時的眼神，那眼神太平靜了，平靜地甚至讓人有一瞬間感到了毛骨悚然。

“好吧，沒有人告訴過你，不應該隨便向一個陌生人說出這種話嗎？”貓女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女孩凝脂般的肌膚，女孩的家世絕對不差，這不是貧民窟裏的人可以養出來的皮膚。

“漂亮的女孩子可不能說出殉情這種話。”賽琳娜危險地眯起雙眼，就像是狩獵的貓，“是誰傷了你的心嗎？以至於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去自殺？”

賽琳娜眼中，嬌小纖細的東方少女又眨了眨眼，那雙烏黑而微卷的眼睫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翅膀被雨水打溼，落下一滴一滴閃爍着藍光的磷粉。

她沒有在意那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而是半跪下來，在貓女的注視下，捲起袖口，露出被掩飾的層層雪白繃帶。緊接着，她頂着女人驚詫的目光，伸手解下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將它們輕輕地纏繞在貓女白鴿般的腳踝處。

“您的腳踝已經摺了。”鬱子說，“救我的時候又加重了傷勢呢。”

她可以察覺到面前的女人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那除去繃帶後裸露的手臂，不動神色地把袖子拉平，掩蓋掉那些淺淡的傷疤。

“請放心，這些繃帶是晚上我剛剛換新的，沒有沾到血跡。”鬱子特意解釋道，但她感覺女人似乎對此並不在意，反而撩了撩自己的頭髮。

“Well，那麼，這就是你的謝禮嗎？女孩。”

鬱子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女人，雖然腳踝處被她包裹上了一圈繃帶，卻絲毫沒有改變她那種慵懶而緊繃的姿態，彷彿一點傷都沒有受，但鬱子早已聞到了，從女人身上傳來的，那淺淡而熟悉的鮮血的氣味。她和這種味道打了多年交道，已經到了即使是一個小口子也無法掩飾的熟悉。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面前的女人是在強忍着傷口的疼痛。

“有人在追捕您，他們大約還有五分鐘就要追過來了。”

賽琳娜原本打算離開的動作一頓，重新審視起面前的女孩，她的紅脣彎起：“女孩，看來，你知道我是誰。”

“您是我一見傾心的殉情對象。”

鬱子絲毫沒有猶豫地脫口而出。

賽琳娜梗了一下，女孩一口一個‘殉情對象’讓她聽得無比彆扭，她也完全想不通這麼年輕的女孩爲什麼總是把‘殉情’掛在嘴邊。更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竟然只是感到彆扭，而沒有對這個女孩做點什麼，要知道，貓咪的性格就是反覆無情，要是別的人敢一口一個殉情對着她，賽琳娜絕對會讓那個人看看什麼叫做貓女的爪子。

“您的腰部也被子彈傷到了吧。若是處理不及時，會留下隱患的。”鬱子絲毫沒有自己所說的話多麼前言不搭後語，她只是認真地看向女人，語氣輕快，“我住的地方很近，藥物恰好最近買了新的，不介意的話，您可以進去坐一會，喝點茶。”

少女的頭頂，一小片月光投射下來，投到她的身上，彷彿濃厚的潤雪壓在烏黑的樹枝上，兩顆琥珀般的眼珠彎起，朦朦朧朧的像是水霧般柔軟的眼神，流轉着月光，白雲，還有宇宙的銀河。

她伸出手，那手指纖細而瑩潤，就像是被雕琢好的漢白玉，穩穩地停在半空。手掌上流轉着一圈又一圈的月暉投影。

賽琳娜在那一瞬間，忽然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她鬼神使差地伸出手。

兩隻手搭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