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了整個江城。
高樓大廈的燈火通明和道路兩旁的路燈交相輝映,給整座陷入黑暗的城市帶來了光亮。
城北最混亂的棚戶區,這裏住的人員成分複雜。
來自四面八方,也導致了這裏成爲整個江城治安最亂的地帶。
這些人或許來自五湖四海不同的地方,但都有個共同的特徵。
都是來這座繁華迷人的城市討生活的普通人。
縱橫交錯的寬窄巷子,這裏入夜之後疲勞工作一天的人迴歸,便開始了一天內專屬這個地方的熱鬧。
各式各樣食物的香味在空中彙總,期間還摻雜着電視的吵鬧聲和大人小孩的交談聲。
棚戶區最外面的小路,唯一明亮的一盞燈下緩緩走來一個人。
他身穿黑色的休閒服,戴了黑色的鴨舌帽。
渾身上下沒有一分值錢的東西,和生活在這裏的普通人一樣。
快要靠近棚戶區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回頭。
孫鄴眼中滿是警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從咖啡廳出來之後。
他就有種自己被跟蹤了的感覺。
有人從他出來之後就一直跟着他,雖然距離靠的不近,但也不隱密。
尤其在入了城北區之後,幾乎是增加了幾倍的人數。
安靜的小道上傳來的腳步聲清晰。
聯想到今天和葉言秋的交鋒,他握緊了口袋裏的東西,大步向前走。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警惕,身後的人開始加快腳步跟上去。
眼見着前面的人從大步向前直接改爲了狂奔而去。
爲首的人下了命令往前追。
昏暗的巷子內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着這些人的奔襲而過。
住在小弄堂內的人也都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動靜,但都沒人探頭出去看。
住在這裏,已經是魚龍混雜,打架鬥毆的事情是常有發生。
這兒的人入夜之後都會緊閉門窗,不是自家的事情是不會探頭多看一眼的。
勿管閒事,纔是這個地方的生存法則。
最深處的巷子內,已經走到死路的孫鄴後背緊靠牆壁,盯着眼前圍上來的一羣人。
“你小子,跑的還挺快的。”
爲首的人左邊臉上有個縫合的疤痕,這人看上去脾氣有些暴躁,直接一腳踢了過來。
孫鄴彎着腰,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
“是葉言秋讓你們來的?”
他額頭上的冷汗伴隨着血跡落下。
“識相點把東西交出來,別逼我們動手。”刀疤男開口道。
孫鄴擡頭冷眼看着他們,“做夢。”
想讓他交出那些東西,絕對不可能。
“你小子,還真是敬酒不喫喫罰酒。”刀疤男擡手,“給我打。”
安靜的巷子內除了聽得到電視機的聲音之外,便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肉體碰撞的聲音。
距離這裏最近的那戶人家默默的調大了電視的聲音。
地上的人被打的不成樣子,刀疤男的人在孫鄴身上搜了個遍,找到了他口袋裏的U盤和手機。
“你小子,老老實實的將東西交出來不就行了,非要挨這頓打。”
刀疤男說着啐了口,真是浪費他們的時間。
“呵呵……”孫鄴冷笑着擡頭看着他們,臉上已經滿是血跡,可眼神依舊不屑。
“葉言秋也就這點手段,我敢直接去找她,你以爲我就這麼傻,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
刀疤男冷眼看着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僱主的要求他們是要滿足的,但這東西如果不是獨一份的,搶回去不是也沒用。
那邊的人聽到彙報之後,聲音尖銳的越過聽筒傳入了孫鄴的耳朵裏。
“想辦法給我拿回來!我僱你們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製造問題!!”
刀疤男點頭哈腰的,“是,我正打算逼問呢。”
“如果能成功的把東西給我拿回來,酬勞增加百分之二十。”
既然有了錢,刀疤男幾乎是無所畏懼,掛斷電話之後便示意身邊人動手。
已經遍體鱗傷的孫鄴被提起來按在牆上。
刀疤男將後腰上彆着的匕首拿了出來,泛着冷光的刀尖抵住了他的臉。
“小子,你把東XZ哪兒了?”
孫鄴喘息着開口,“別妄想了,那可是她的命門,我怎麼可以隨身帶着。”
刀疤男不想廢話,直接一刀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孫鄴哼了一聲,硬是咬牙堅持住了。
刀疤男顯然見慣了這樣的硬骨頭,握着刀把旋轉了一圈。
沒入孫鄴肩胛的刀刃旋轉了一圈,疼的他幾乎暈厥過去。
“說,東西在哪?”
孫鄴臉色慘白,咬牙不語。
刀疤男將匕首拔出來,下一刀直接扎入他的大腿,噴涌而出的血落了滿地。
“說!”
孫鄴慘白的臉上帶出一抹嗤笑,“別……白費力氣了,如果我……出事了,那些東西就會……”
就會被送到葉斐的手上。
他能在整個江城尋找到的,最希望葉家垮臺,最討厭葉家的人,就只可能是葉斐。
那些證據,在葉斐的手裏比在他的手裏更好用。
“敬酒不喫喫罰酒。”
只可惜眼前的人是打定了主意寧願死也不願意將東西交出來。
最後一刀的位置靠近心臟,看着地上匍匐着的男人,刀疤男嚇了一跳。
“這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他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打手,從來不會鬧出人命。
尤其這次僱主的目的只是爲了讓這小子交出手裏的證據,他們沒必要弄出人命揹着。
不過在逼問的時候手段狠了些,可這一刀刀的可都是避開要害的。
絕對不會鬧出人命來。
這最後一次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可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啊。
“刀哥,這怎麼辦?”
一旁的人顯然也被下了一跳。
地上的人匍匐着一動不動,身下已經開始滲血出來,這樣子是活不了了。
“快走。”刀疤男迅速反應過來。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這人就算死在這裏了,找不到證據證明是他們乾的。
躲起來幾個月也就沒關係了。
在確定了現場沒有遺留證據之後。
一行人陸陸續續往巷子外撤,哪怕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慌不擇路。
畢竟都是幹這行的,心裏都知道出了事情之後應該怎麼辦。
這些人有條不紊的撤出巷子之後,這裏安靜下來。
空中匯聚已久的烏雲開始發力,豆大的雨滴開始陸陸續續的落在地上。
匍匐在髒亂巷子內的人一動不動,宛若一具屍體。
積蓄了快一個月的雨水傾盆而下,屋檐上落下的雨水來不及排出去,順着坑坑窪窪的地面匯聚起來。
雨水帶動着他身上殷紅的鮮血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幾乎染紅了半條巷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
突如其來的大雨沖走了江城這一個月的酷暑和燥熱。
這估計也是江城在入秋之前的最後一場大雨了。
葉家的花匠忙着照看花房內的玫瑰,將通風口關閉之後花匠打掃滲透進來的雨水。
自從老太太生病之後,畫坊內的玫瑰也開始陸陸續續的掉落花瓣。
葉家的傭人這兩天人心惶惶,生怕葉家垮臺之後自己沒地方去。
已經開始陸續有人開始找工作了。
張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風折斷的花枝。
負責打掃廚房的傭人這會兒都已經整理完畢休息了,她看了眼桌上的已經裝進保溫壺裏的湯。
原本是打算給大小姐送去的,但葉言夏已經提前出院回公司工作去了。
張媽知道怎麼掌握那個尺度,她從來不會出現在公司,給葉言夏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我餓了!”
站在樓梯上的葉炆抱着半人高的奧特曼叫了聲。
負責照顧他的傭人哄了句。
“小少爺想喫什麼,我給您做啊。”
葉炆從前就不好好喫飯,有老太太盯着還能喫點東西進去。
但這會兒老太太病了,沒人盯着,他當然不可能好好喫飯。
“我要吃麪,現在!”
傭人笑着哄了句,“小少爺,您得給我時間煮啊。”
葉炆不幹了,手裏的奧特曼啪的從二樓直接丟了下來開始鬧脾氣。
“我要吃麪,我要吃麪,我現在就要吃麪!!!”
看到他這樣,張媽越發的覺得不值。
老太太疼愛這個孫子,想要將一切都留給他,葉言夏現在那麼努力。
就算進了醫院也沒能好好休養,身體都還沒好利索就回公司去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過是替他人守江山而已。
“真是不值得。”張媽哼了聲。
葉清遠是冒着大雨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眼睛通紅。
張媽迎上去,葉清遠直接進了老太太的房間。
她能感覺出來,先生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芝又做噩夢了,自從見了林昌,當着葉斐的面將話說清楚之後。
她一直接連做噩夢。
夢裏葉鶴鎮和葉清城渾身是血的看着她,什麼都不說,且滿身的怨念。
一道驚雷而過,從睡夢中被嚇醒的人徑直坐了起來。
“不是我乾的……”
電光火石之間,她看到了站在牀前的男人。
“啊!!”顧芝被嚇得再次驚叫出聲。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牀前人的相貌。
看清楚了是葉清遠,顧芝伸手將燈打開。
葉清遠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牀邊等着,身上灰色的西服被雨水打溼之後顏色變深。
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廢。
“出什麼事了?”顧芝捂着心口問道。
她的心臟,如今已經經不起這麼嚇了。
“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葉清遠開口道。
顧芝心裏一咯噔,面上依舊平穩。
“你問的是什麼?”顧芝拉了拉被子,“不敲門就這麼進來,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葉清遠看着牀上的母親,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疼痛。
“林昌是誰?”
聽到他的話,顧芝被子下的手攥緊了牀單。
“看到您的樣子,我猜他說的都是事實。”葉清遠紅着眼眶苦笑。
顧芝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像是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
“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其實顧芝是猜得到的,林昌敢直接找葉清遠,一定是將所有的真相都說了出來。
身爲母親,被自己的孩子知道這些事情。
顧芝真是五味陳雜,面上無光。
“我從前以爲,葉清城纔是那個野種,可沒想到,最後小丑是我自己……”
葉清遠有些癲狂出聲。
顧芝猛地擡頭看着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什麼叫從前以爲?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都知道當年的事情了?
“我以爲我是葉家的孩子,我是葉鶴鎮的兒子!我要守住葉家這份家業,不能讓那個野種給搶了去,結果搞了半天,我纔是那個野種!”
他纔是那個鳩佔鵲巢的野種!
真是可笑。
顧芝臉色蒼白,盯着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或者,什麼時候猜測葉清城的身世的。
葉清遠盯着母親,說的認真。
“你以爲當年林昌是怎麼離開的?”
顧芝皺眉思索,生下葉清遠之後,她和林昌都十分默契的不提當初的事情。
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
一直到葉清遠六歲的時候,她覺察出來葉清遠不是葉鶴鎮的孩子,悄悄地做了親子鑑定。
也是因爲知道了那個真相,他痛恨自己背叛了葉鶴鎮,背叛了葉家。
就從葉家銷聲匿跡遠走。
可是這和葉清遠有什麼關係。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知道你們有個孩子,所以我去找他了。”
那個時候六歲的他聽到了林昌和顧芝爭執,知道了他們之間有個孩子。
葉清遠從心底裏認爲,他們的孩子是葉清城。
因爲從顧芝和林昌的對話之間提到葉清城的名字判定,他潛意識裏就是認爲葉清城是林昌和顧芝偷情生的。
他提出了保守這個祕密,但是要林昌離開葉家,永遠不能出現在江城,出現在葉家任何人的面前。
從那以後他心裏幾乎篤定。
葉清城是外姓人,是顧芝偷情生的野種,和他是不一樣的。
他就算拼死也要守住葉家,不能落入葉清城的手裏。
可到最後,林昌告訴他。
他纔是林昌和顧芝生的孩子。
他纔是那個野種。
顛覆了他前面這幾十年的認知,幾乎讓他快要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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