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電閃雷鳴,入秋之前的最後一場夏雨嘶吼着傾覆而下。
室內一片安靜,明亮的燈光下照亮了牀上臉色蒼白的顧芝。
葉清遠就那麼站在牀邊,兩人無聲對峙。
她沒想到這個祕密,會在這個時候被捅到葉清遠面前。
這個祕密她是打算帶到墳墓裏去的,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結束了就結束了。
不能延續到下一代。
可是這中間出現了葉斐這個意外,如果葉斐不回來。
這就永遠都是祕密。
想到這裏,顧芝苦笑出聲。
“果然,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祕密,可也不會有能夠永遠被保守的祕密。”
葉清遠仰頭大笑,這麼多年,他自己纔是那個丑角。
他固執己見的守了葉家這麼多年,可最後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剩。
“您還真是讓我活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江城這個圈子裏的人,背景血脈看的很重。
他從來都以自己是葉家人爲傲,他是葉鶴鎮的兒子,是葉家的繼承人。
可到最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引以爲傲的身份沒有了。
他從正統繼承人變成了鳩佔鵲巢的野種。
真是讓人覺得可笑。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當初發生了什麼我不會再同你詳細解釋,但你要記住,你繼承葉家名正言順。”
葉清遠被她這理直氣壯的態度弄笑了。
“你是我的孩子,是清城同母異父的親弟弟,你們之間是有血緣在的,他死了,我和你繼承他的財產名正言順,我走了之後,你繼承整個葉家更是沒什麼問題。”
這也是顧芝說服自己的方法。
葉清遠不願多說什麼,如今位置顛倒,他需要一些時間去面對這個重磅消息。
顧芝坐直了身體,一如既往的板正。
老太太神情嚴肅,說的認真,“你聽着,既然是祕密,就只能是祕密,你永遠都是葉家的孩子,是葉鶴鎮的孩子,名正言順!”
這是她這麼多年的執着。
就好像將葉清遠的身份轉變了,當初那些錯誤也就能被修正一樣。
“那葉斐呢?”葉清遠冷笑。
那個從小待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孩子。
“該給她的我已經給了,她如今是郅家的人。”
女兒當然不可能繼承家族。
“可她現在是卯足了勁要將葉家推入死地,您覺得這一切還是和她沒有關係嗎?”
顧芝揉了揉太陽穴,聽着葉清遠的話她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如今是想查清楚當初清城的死因,我當初幫你隱瞞了那麼多,如今能走到哪一步,就是你的造化了!”
顧芝自己也搞不明白,她當初同樣培養葉清城和葉清遠。
可這兩個孩子最後呈現在她面前的性格本事乃至眼界都是截然不同。
葉清城死了,她以爲葉清遠能扛起整個葉家,可沒曾想他依靠的也不過是投機取巧,最後活生生的拖累了整個葉氏。
看出他的端倪之後,顧芝也曾經一度放棄。
不過欣慰的是,哪怕葉清遠不行,好歹出了個葉言夏。
有她能撐起葉家,老太太也算是能閉眼了,最後葉炆出現的時候,顧芝當真是高興。
葉家產業能傳給葉炆,也算是葉清遠替葉家做的唯一好事了。
可沒想到到了最後,就變成了這樣。
這丫頭下手的時候,絲毫沒想過她自己姓葉,這是葉家的產業!
毀滅殆盡,對她不見得有任何好處。
可這孩子如今怕是已經徹底瘋了。
“您現在是拿當初的事情來威脅我嗎?”
當年的證據都已經全部銷燬了,沒有人能夠證明他和葉清城的死有關係。
“她是衝你來的。”顧芝說着嘆了口氣。
如果葉清遠再能有用一些的話,這事情也就不會折騰成這樣了。
他這些年只知道喫喝玩樂搞女人,自己三個孩子三個媽。
光是這一條提起來都讓她覺得可笑。
“我還要提醒你,蘇藍是你的枕邊人,這麼多年你的事情怕是沒人比她知道的更加清楚。”
顧芝的提醒讓的葉清遠反應過來了。
蘇藍提出離婚,一旦離了就不是一家人了。
既然不是一家人,也就不會有有些顧慮。
“我先走了。”
葉清遠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只剩下老太太坐在牀上。
顧芝垂眸之間自言自語,“我的孩子繼承我的財產,名正言順,葉斐是個女孩子,再怎麼都不會繼承葉家。”
葉炆好歹是葉清遠的骨血。
葉清城已經死了,到了葉斐這一脈生下的孩子也不會姓葉。
她從葉鶴鎮手裏接過了葉家,要保證這個姓氏有人傳承。
葉炆的孩子肯定是姓葉的。
孰輕孰重,在顧芝的心裏早就有把秤規劃好了。
葉清遠的性子她再瞭解不過,就算接受不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慢慢想通了也就行了。
迷糊了一輩子的人,不可能臨時變通透。
“肉喫多了,不可能臨時改喫素,既然是狼,就不會變成兔子。”
樓梯口,張媽看着葉清遠氣沖沖走出去的樣子。
門口的傭人要給他遞傘都被拒絕了,人就那麼趁着夜幕走進了大雨中。
她拿出手機給葉言夏打了個電話。
她站的位置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老太太和先生這麼多年都沒有過爭吵。
兩人這一吵,估計是要出問題了。
門內忽然傳來被子碎裂的響聲,張媽距離最近,率先衝了進去。
老太太跌在牀邊,右手緊緊的攥住心臟的位置,整個人面色慘白,像是喘不上來氣了。
“老太太!!”
張媽急忙上前,顧芝緊緊的攥着她的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人被緊急送到了醫院,張媽也只能通知葉言夏趕緊過來。
如今蘇藍提起離婚訴訟住在外面,葉言秋自身難保,葉清遠又成天早出晚歸。
只剩下葉言夏這麼一個能依靠的。
葉言夏收到消息來的也挺快,人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老太太剛剛推出來。
人看上去像是不行了,插上氧氣管陷入了昏迷。
醫生一揭口罩,衝着葉言夏搖頭。
“人只能用氧氣這麼先養着,你們還是儘快安排家屬見面吧。”
老人家到了這個年紀,一旦進了醫院,家裏的人當然是要想得到這最後一步。
葉言夏點頭,看着護士推着老太太往病房去。
“奶奶倒下之前,發生什麼事情了?”葉言夏開口問道。
張媽將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先生和老太太聊了一會兒天,出來的時候先生好像不是很高興。”
“我爸?”
張媽點頭,“好像兩人還吵了一架,我在門口聽到了點動靜。”
可隔音效果太好,她實在是聽不到門內兩人的爭執到底是什麼。
葉言夏眉頭緊皺,葉清遠從來沒有違背過顧芝,這麼多年也是十分聽老太太話的。
這兩人還能有爭執吵架的時候。
“知道了。”葉言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您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這兩天您就先陪護着吧。”
就顧芝這情況,能陪護到什麼時候都不一定。
沒準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在通知他們都過來,葉炆和言秋。”葉言夏說着停頓了一下,“還有媽。”
雖然蘇藍提出了要離婚,但畢竟在葉家待了這麼多年。
如今她也還是葉家的兒媳婦,這種時候就不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了。
葉言夏準備往低着頭往病房去,迎面而來推着推車的醫護人員着急忙慌的叫喊。
“快讓開!”
這是接收了新的急診病人。
一羣人火急火燎推着病牀從她身邊過去的時候,葉言夏看清楚了病牀上眼眸緊閉的男人。
是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找的孫鄴。
葉言夏打了個手勢,一旁的長青見狀跟了過去。
張媽守在病房內,老太太的心臟跳動顯得挺弱的。
如今人完全是依靠這點氧氣養着了,只怕也是撐不過這幾天了。
葉言秋着急忙慌趕了過來,看到病牀上的人,她眼眶有些泛紅。
“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人忽然就不行了。”
葉言秋坐在牀邊,握着老太太掛滿儀器的手。
“奶奶,我是言秋啊,我回來了。”
牀上的人沒有半點回應,只有一旁的儀器滴滴的響着。
葉言夏進門之後就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等着。
“別難過了,人都有這麼一天。”
葉言夏依舊理性,對於這些事情,生死有命,不會摻雜太多的感情進去。
“可奶奶怎麼忽然就這樣了,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好的啊。”葉言秋顯然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年紀大了,什麼都說不好。”葉言夏說着提醒了一句,“你通知媽一聲,我還沒來得及給她打電話,我想這個電話由你來打是最合適的。”
蘇藍在這個家這麼多年,對老太太不是沒有怨念。
畢竟當初是顧芝拍板定釘將葉炆接回來養着的。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丈夫出軌,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已經是莫大的羞辱。
而她還要被迫撫養那個孩子,成天笑臉相迎,這是比天還大的委屈。
所以無論蘇藍是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很快長青去而復返,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訴葉言夏。
“人是在城北被送過來的,好像是遇到搶劫了,身上都是刀傷,是附近的居民報警送的醫院。”
現場可是觸目驚心,滿地的血,就連警察都以爲這人沒氣了。
沒成想人還呻吟了一聲。
坐在牀邊的葉言秋聽到城北這個詞的時候愣了愣,握着老太太的手不由的緊了緊。
“安排人盯着。”
葉言夏吩咐道。
葉氏最早爆出來的醜聞就是孫鄴的實名舉報。
葉氏公關部門爲了解釋,已經直接報警,不光葉氏的人就連警察都在找孫鄴。
可找了這麼長時間,人是半點蹤跡都沒有。
解鈴還須繫鈴人,孫鄴這人,指不定以後有用。
“長青,你剛剛說什麼呢?”葉言秋看着兩人問了句。
長青看了眼葉言夏,知道她沒什麼隱瞞的意思之後衝着葉言秋解釋。
“剛纔孫鄴被送來搶救了,看上去傷的挺嚴重的。”
葉言秋面上驚訝,“你說的是孫鄴?”
“他是你的朋友,你們從前關係不是挺好的嗎。”葉言夏開口道。
“自從孫家垮臺之後,孫鄴就失蹤了,也和我們徹底斷了聯繫。”
葉言秋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神色稀鬆平常,就和在說晚飯喫什麼一樣稀鬆平常。
“他被送進醫院了?”
長青點頭,“人在急救室搶救。”
葉言夏看了眼有些緊繃的葉言秋,“你們之前是朋友,你去看看吧。”
葉言秋點頭,起身出門的一瞬間,她眼神驟然變冷。
不是說人已經死了嗎。
爲什麼還能被送過來搶救。
這麼想着她走到樓梯間,撥通了那邊的電話。
“你不是告訴我人死了?那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醫院?”
那頭的人愣了愣,一下子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他明明都死了!”
是確定了人沒有氣息了他們才撤退的,怎麼還能被送到醫院去了呢。
“你們拿了錢,事情沒辦完就算了,還給我留下這麼大的禍患!”
一旦孫鄴甦醒過來,他們都全完了。
現在葉言秋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樣,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燒成火星子了。
“在哪個醫院?”
葉言秋冷聲回覆了醫院的名字。
那邊的人愣了愣,瞬間反應過來這其中的不對勁。
“人是在城北出的事情,怎麼都不可能送到市中心去!”
葉言秋反應過來,她剛剛太緊張了就沒想到而這一層。
按理來說,孫鄴被傷成這樣了,就近原則,肯定是送去城北醫院纔不會耽誤急救時間。
可人偏偏出現在了十多公里之外的市中心醫院。
葉言秋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您放心,既然接了這個單子,我就肯定辦完,如今這人是留不得了,我一定儘快處理。”
掛斷電話之後,葉言秋到了急救室門口。
站在拐角處,她看到急救室的紅燈一直亮着。
如今只能祈禱孫鄴死在搶救室裏,這樣就省去了所有的麻煩。
可要是他清醒着醒過來,她這邊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能被人這麼扼住脖子。
葉言秋聯想到剛剛發生的話,她心裏的不安越發嚴重。
到底是誰做主的將孫鄴給送到這裏來的。
一個消失了那麼長時間的人,在葉氏報警之後就連警察都在找的人。
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這裏,相當於告訴所有人,孫鄴到底在什麼地方。
會是葉斐嗎,是不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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