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借一浮生逃浮生（日常篇七）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就要到新的一年了，隨着所剩不多的日曆再次被撕落，鍾離託着早餐擺上了桌……

火紅的朝陽伴隨着風雪從木窗飄入室內，距離歸終甦醒已經過去了數日，衆位仙人第二日來慶祝後便回絕雲間繼續尋找歸塵的蹤跡了，雖然已經確認了方位在稻妻，但爲了確保萬無一失，衆仙人依舊在用搜尋氣息的祕法搜索整個提瓦特大陸。

鍾離收起思緒，此時已經走到了胡桃房間門前，擡手，輕叩三下，沒有迴應，鍾離嘆了口氣，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推開了門。

胡桃自然不在房間裏，桌上被書本壓住的紙條上寫着有些飄的草體字：“練武去了，早餐會在萬民堂解決，賬單就記在往生堂賬上吧！”落款是一朵梅花，看到白紙黑字畫出的梅花，就像是看見某個少女帽沿的梅花枝一樣。

鍾離收起紙條搖了搖頭，不知何時堂主逐漸變成了甩手掌櫃，還記得當年剛接手往生堂的堂主可是把往生堂做大做強當成人生的奮鬥目標的……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監督胃口不好的歸終吃了早飯後，鍾離來到了慶雲頂高空的亭子裏，難得有放鬆的心情，往生堂的工作也正好告一段落。

鍾離悠然自得地坐在了亭子下，看着飄在身邊的雲朵和雪花，深深吸了一口氣……

“呼……”悠長的氣息噴出，在寒風中凝華成了白霧，鍾離把身邊埋藏多時剛剛被挖出的桂花酒，輕拍了一下酒罈，泥封應聲而散，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清幽的酒香飄散而出，鍾離在心裏默數了十個數，第三下未過，一陣清風便撲面而來……

鍾離搖了搖頭，果不其然在下一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哇！真是好酒！”一個身穿翠綠色短衣的少年彷彿一直都在這裏，就像是此刻才發出聲響一般，少年的雙眼緊盯着酒罈，鍾離啞然失笑，擡起酒罈倒了兩碗酒。

少年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飲而盡，“哈～果然是好酒～”喝完少年閉上眼搖了搖頭，兩條辮子甩來甩去，像是在回味一般。

鍾離也端起碗，閉上眼抿了一口，清甜幽香的桂花像是纏在味蕾上一般，的確是好酒。

相視一笑，二人並未多言，彷彿多年未見的老友，一切話語盡在酒中……

幾個時辰過去了，數罈佳釀已經盡數見底，少年長舒一口氣，“幾百年沒喝過了，這酒的味道還是如此美妙，老爺子，你以前可沒這麼爽快過啊！”

鍾離淡笑一聲，“我百年也就釀這麼幾壇，這幾壇便是幾百年的結果了。”許久未見的吟遊詩人聽聞此言長嘆一聲，“唉……老爺子，不如你把酒的配方給我，我也好自己多釀幾壇解饞。”

鍾離笑呵呵地說道：“倒也不算什麼祕密，不過是要用桂花的花間雪，來釀這桂花酒，這花間雪收集起來十分麻煩，便釀的少了。”

少年嘿嘿一笑，“這好辦，我用風把雪收集起來就是了。”鍾離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色道：“此次邀你前來，是感謝之前你的出手相助。”

少年嘿嘿一笑，擺手道：“沒事沒事，下次有好酒開封記得叫我就是了。”鍾離微笑着點了點頭……

……

二人不知道在亭子上坐了多久，看着亭外飛舞的雪花，期間，即使是面對百年未見的老友，他們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直到日落西山，翠綠色的少年宛如從未來過一般消失不見，鍾離也漫步走下了慶雲頂。

借一浮生逃浮生，這本是這亭子被建造出來的用意，但時至今日，他已經沒有需要逃避的浮生了。

……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中午，由於鍾離不在，歸終在房間裏不知搗鼓着什麼東西，胡桃只能再度來到萬民堂解決午飯，雖然此時的胡桃已經可以數日啥也不喫，但誰沒事喜歡虐待自己啊？

萬民堂

今天的雪很大，大到甘雨特製的帽子兜滿了雪……

剛進萬民堂，身穿紫色大棉衣的刻晴就呼着白氣拍了一下甘雨的帽子，這一掌拍下的雪足以做成和刻晴拳頭一樣大的雪球，雪劃過了甘雨的臉頰，寒冷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萬民堂內嘈雜的聲音一時間讓甘雨感覺恍若隔世，讓她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直到身邊的聲音響起。

“卯師傅，來一份金絲蝦球！”刻晴高聲說道，同時放平聲線問身邊的甘雨，“甘雨你想喫什麼？”

其實，甘雨是很注意自己的身材的，也不想多喫，但最近一星期被刻晴投喂地太多了，纖細的身材也不由自主地胖了一些。

但剛剛宛如隔世般的感覺讓甘雨此刻內心有一種空虛感，讓她不由自主握緊了身邊少女的手，刻晴有些疑惑地看向甘雨，但甘雨的目光放在忙碌的卯師傅身上，“來一份四方和平和一盆薄荷豆湯。”

在刻晴有些詫異的目光下，甘雨拉着她找了個位置坐下。

此時頂着菜盤子出來上菜的香菱看見了二人，高興地她差點把盤子摔地上，“甘雨來啦！我新學了一道雜菇薈萃，很好喫的，要不要嚐嚐！”

甘雨笑着點了點頭，“好啊。”放下菜盤子的香菱一愣，她可是知道甘雨有多在乎自己的身材的，原本她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甘雨居然答應了！

“好！馬上來！”香菱一溜煙跑進了出發，還拽走了鍋巴，隨後廚房裏就傳出了一聲，“鍋巴，噴火！”

待香菱進去後，刻晴好奇地問道：“怎麼啦？今天忽然喫這麼多？”剛想說沒事的甘雨恍惚了一剎那，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不知爲何在面前人的眼神下說不出來了。

好像是有個聲音告訴她，對面前的人，可以不用說出那種敷衍的話，可以不用害怕被擔心。

“我只是，忽然覺得這裏跟我沒有什麼關係……”甘雨勉強地笑着說出自己心裏的話，這話要是被月海亭的人聽見，那恐怕一個個都要瘋掉了，他們就算是排着隊給甘雨做心理輔導也不能讓甘雨有這種想法。

可笑，一個人處理月海亭近一半的事務，加上完美且高速高效的結果，可以說甘雨如果離開月海亭，那月海亭的編制近乎要增加一倍……

好的，回到正題，桌對面的刻晴聽到這話稍微喫驚了一下。

刻晴沉默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穿着藍色大衣的少女，此刻她彷彿不在塵世當中，刻晴明白，甘雨又覺得自己和璃月港格格不入了，雖然眼前的少女其實對璃月來說十分重要，沒了她璃月甚至有幾天會混亂，但少女顯然自己並沒有這種想法，她也意識不到自己對璃月有多重要。

在她眼中，她在璃月港僅僅是因爲她和巖王帝君的契約。

刻晴看着少女有些失神的眼睛，輕輕握住她的手，“甘雨，你對璃月很重要，如果你真的和璃月港沒有關係，那上次你回絕雲間的時候凝光的三個祕書就不會瘋了一樣加班了，不是嗎？”

少女有些貪戀手中的溫暖，她笑着對刻晴說：“不是這樣的，即使我離開璃月，也有人會接替我的工作，雖然可能會出現一些小小的意外，但最後的結果仍然不會改變。”

少女把掌心中的手緊緊握住，接着說道：“現在的璃月，可以失去任何一個人，包括帝君，以前我無法想象沒有帝君的璃月，但現在我見到了沒有帝君的璃月，依舊繁華的景象證明現在的璃月已經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孩子。”

刻晴再次陷入了沉默，因爲甘雨說的是事實，但哪裏不對，刻晴輕聲說道：“可按照你的想法，整個璃月港沒有人和璃月有關係了。”

面前的少女有些落寞，又有些淒涼地笑，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刻晴，身處璃月的人們，有屬於他們的家人，朋友，璃月有他們的根，而我，不屬於人類……”

刻晴不知何時坐到了甘雨身邊，空着的手輕輕按在了甘雨的嘴脣上，不讓她繼續說話，“我來做你的根，以後你和璃月的關係，和人類的關係，就是我。”

刻晴無視了周圍驚詫的目光，也沒管端着菜從廚房出來的香菱，在衆目睽睽之下閉上眼吻在了少女的額頭上，彷彿一個契約的印記。

甘雨和刻晴的大腦同時陷入了死寂，香菱麻木地把菜盤子放到了桌上，嘴裏呢喃着：“我一定是還沒醒……”隨後被廚房的門檻絆倒，一下子摔在了廚房裏，沒有一時半會應該是醒不過來了。

……

甘雨和刻晴應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喫完這一頓飯的，但她們最後喫完走出來的動作都是僵硬的……

在一旁目睹全過程的胡桃沉思了片刻，便把賬記在了往生堂上。

不一會，胡桃便在絕雲間跟赫烏利亞分享了剛剛的見聞，赫烏利亞在聽完後陷入了沉思……

風雪中，二道倩影有些僵硬地行走着，一分鐘，五分鐘，十五分鐘。

終於，在刻晴忍無可忍地時候，甘雨輕柔的聲音響起，“我沒想到……”還會發生這種事……“但我很高興……謝謝你，刻晴！”

刻晴聽了這話準備好的話全被嚥了下去，她剛剛想說的其實是，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做出這種事！真的非常對不起！

但現在完全說不出口了，只能感受着手掌被帶着晃動，感受着身邊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不知走了多久，在沒有方向的情況下，二人似乎走到了郊外，刻晴苦思冥想一路，最後遲疑地開口問道：“甘雨……如果我說……”我只是想哄你，而不是想……話還沒說出口，甚至腦子還沒想好接下來怎麼說……

因爲甘雨聽到呼喊後扭頭看向她，那雙眼裏盛着這世界最美好的色彩，光芒，臉上洋溢着最純粹的快樂，那張嬌美的臉頰上落了點點雪花，身後是不知名的山石和飄在空中的鵝毛大雪……

這樣的人，陪她一輩子又怎麼樣呢？此刻的刻晴想道。

甘雨看着眼前的人發呆，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啦？你想說什麼？”刻晴這纔回過神來，輕輕笑着，伸出手抹過面前如白玉般的臉，“沒事，你的臉上沾了雪花。”

甘雨忽然俏皮地鬆開了她的手，抓起兩個雪球便砸向刻晴，一場雪球大戰突然展開……

……

玩鬧了一天的兩人回到家，刻晴只感覺眼皮子越來越沉，躺到牀上就睡着了，而且還是深度睡眠，甘雨皺了皺眉，回頭看向門口，果然有一道倩影立在那。

“赫烏利亞，你做了什麼？”甘雨柔和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憤怒，赫烏利亞聳了聳肩膀，“沒做什麼，讓她睡一覺而已。”

甘雨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有什麼事嗎？”原本公事公辦的話因爲生冷的語氣更顯疏離。

赫烏利亞皺了皺眉，“我是好意，來提醒你一件事。”甘雨挑了挑眉，“你有什麼事嗎？”重複地話語表達了主人不想客套的態度。

赫烏利亞嘆了口氣，“你終究不是凡人，就算她願意陪你一生，凡人壽命再長也就百年，到時你只能目送她離開。”

這話如同極寒的冰水澆在了甘雨的心裏，原來彷彿跳動着的心臟一剎那間停止了跳動，“你說……什麼……”一時間甘雨感覺世界在天旋地轉，不由得扶住了牆面。

赫烏利亞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在她看來甘雨應該是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結果纔會問出這個問題。

“我說，你終究不是凡人，在她離世的時候，你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時你會更加傷心痛苦，不如趁早把念頭斷了……”話音未落，甘雨抱着頭蹲到了地上，赫烏利亞也沒有繼續說話，似乎不忍心繼續說出那樣的話語……

……

胡桃筆記：欸？今天赫烏利亞人呢？說好的陪練一下子就不見了……那我只能去找降魔大聖了……希望他能下手輕點，不要計較我上次搶他杏仁豆腐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