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祥麟的過去（一）

窗外，大雪還在下，璃月港一盞盞燈火如同星光一般點綴着這座契約之城……

城市的一個角落裏，昏暗的房間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跪坐在地上，甘雨不知何時已經趴在牀邊，即使在黑夜，她依舊能看清牀上的人……

剛剛的失態，不過只是一時，其實赫烏利亞說的，她早在父親離世時就經歷過了……

那時的她僅有四十餘歲，外表卻像是七八歲的小女孩，那天，她只是靜靜看着命數已盡的老人躺在牀上，靜靜地聽着老人一邊回憶自己的一生，一邊笑着說遇見她的母親，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喜悅……

老人一生再無兒女，他也並非沒有女子喜歡，村中心善行醫多年的採藥人，年輕時若沒有遇見那位仙獸，他應該也聽從媒婆的建議，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度過餘生了吧。

因爲村莊裏逐漸流傳的聲音，在埋葬了自己的父親後，她離開了生活四十多年的地方，也從那時開始，她和人類的聯繫，僅剩下體內的一半血脈。

但她很快，在山間遇到了可以說是引導她的貴人……

不知多少年，她長到了普通人十歲左右的樣子，那日，正在歸離原一座山頂採摘清心的甘雨，遇到了一場戰爭，有不少遇到戰爭的經驗，甘雨躲了起來，但戰火逐漸蔓延到她附近……

兩個發着光的身影在高空不斷碰撞，局勢逐漸被一方壓倒，數不清的巖槍砸下，很不巧波及到了甘雨躲着的山坳，一柄巖槍快速砸落，來不及躲閃的甘雨只能雙手抱頭……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而是一陣轟碎山石的聲音和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是何人，爲何在此？”聽見動靜的甘雨睜開眼，擡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青色短衣的清秀少年。

少年倒持着一把翠綠色的長槍，此刻正插在一堆山石上，他身旁還飄着一個小女娃，對，就是飄着……

甘雨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我叫甘雨，只是一個路人而已……”話還沒說完，小女孩便飄了過來，親暱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欸？這是……”甘雨疑惑地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少年，少年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冷冷地說道：“若是無處可去，那便跟我來吧。”小女孩聽到這話似乎高興地點了點頭。

少年有些無奈地看向小女孩，一刻鐘前他被生拖硬拽着來到這個地方，歸塵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還說這裏有親切的氣息，真是搞不懂。

歸塵的本體離太遠，導致她此時的仙法化形說不了話，不然她大概會和魈好好掰扯一下爲什麼要來救這個少女……

甘雨雖然莫名其妙，但小女孩身上的確有着很親切的氣息，就像是……家人的感覺……

再加上眼前的少年剛剛纔從巖槍下救了她，所以她也就順從地跟了上去。

此時一場戰鬥似乎已經結束了，僅僅留下一堆亂石和一個時辰前還像平原的羣山……

一路上，少年似乎跟許多將士都十分熟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一聲聲或尊敬或感激的聲音響起，“仙師！”“魈仙師！”少年也一一點頭回應，飄着的小女孩似乎不能被人們看見，一路上人們的目光只在打量跟在魈身後的甘雨。

原來他叫魈，甘雨默默想道。

不多時，甘雨便和魈來到了一座守衛全無的石頭屋子，從外表看上去甚至像是拔地而起的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並沒有門，只有一塊布充當門簾，魈率先走入，拉扯住門簾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甘雨跟上。

走入屋子，小女孩彷彿放飛自我一般開心地落到了地上，“甘雨，你好！”小女孩開心地說道。

屋內空間寬敞，有用以戰術排練的沙盤和幾張椅子，此時不算熱鬧，只有兩張椅子上坐了人。

坐在最中間的椅子上的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此刻他正在閉目養神，即使聽到動靜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睜開了彷彿冒着金光的眼睛。

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則是在擺弄一個看上去很複雜的木製品，絲毫不關注身邊的動靜，魈走上前，單膝跪在白衣男子身前，“大人，已經把歸塵要找的人帶回來了。”

甘雨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白衣男子似乎也有些無奈地按住了額頭，目光看向一旁彷彿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像是在用眼神詢問她做了什麼？

小女孩笑眯眯地說道：“她可以說是我的同類哦！所以我覺得她應該也適合待在這裏。”白衣男子無奈地敲了敲身邊的面具，語氣溫和地開口道：“這位姑娘，不知歸塵說你是她的同類是什麼意思？”

甘雨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個被稱作歸塵的小女孩，又疑惑地看向白衣男子，她能說她也不知道嗎？這種問題不應該去問這位叫歸塵的小女孩嗎？她不理解……

白衣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說道：“歸塵她向來如此，這種問題永遠是留給別人的，問她沒有結果……姑娘你也可以放心，我並不會刁難任何人。”每當歸塵提出這種問題的時候，白衣男子都會想痛扁一位故人……

原因無他，以前的歸塵是很願意解答別人的問題的，直到有個愛喝酒的傢伙把她泡進了酒罈子裏，還說了一句誒嘿……

甩了甩頭，白衣男子看向眼前的甘雨，甘雨有些侷促，但白衣男子身上似乎有種奇特的親和力，讓人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產生好的印象，就這麼一會多年生活在山林的甘雨已經開始相信面前的白衣男子了……

加上之前魈和歸塵的行爲，他們像是在尋找同伴一樣把她找了回來……

想到這，甘雨咬了咬嘴脣，說道：“我……不是人。”白衣男子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擡了擡手示意她說下去，眼裏的是溫和和鼓勵。

沒想到甘雨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說道：“我的父親只知道我母親是一隻仙獸，並不知道我母親是什麼……”一旁的魈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他剛見面就感受到了甘雨身上仙獸的氣息，但同爲仙獸的他也無法確認甘雨的母親是什麼仙獸。

白衣男子這時扭頭看向歸塵，似乎在等她的解釋，歸塵有些疑惑的表情卻讓男子心頭一跳，難道就連她也不知道？

因爲血脈的緣故，歸塵能從一些古籍中隻言片語的記載推測出古籍所記載的是什麼，比如一隻羊在古籍裏可能不叫羊，叫什麼“頭生雙角，四足行地，多通體生毛，喜食草木，多活躍于山林之間……”

歸塵也沒繼續賣關子，輕咳兩聲便在三道目光下用她清晰但帶着奶音的聲音說道：“食必嘉禾，飲必甘露，不履生蟲，不折生草，仙獸中的仁獸，身負祥瑞的麒麟，應該就是甘雨你的母親啦！”

長這麼大，甘雨也是不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的身世，不過在父親給她講這個故事時，她因爲年幼睡着了過去，父親也就笑了笑，給她蓋好被子便自己忙去了。

事實上，那位採藥人在偶然聽說麒麟之血，可解百毒，當時的醫療條件，若是甘雨的身份被大家發現……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些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病人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他只能懷着保護女兒的心拯救一個又一個病人，看着病人們滿臉的感激，他才能感到心安。

也因爲這樣，這位父親再沒跟甘雨提起過身世，也許直到離世前，他也不想女兒揹負可能被虐待的命運吧……

……

白衣男子在聽完後也只是沉默了一會，起身走到甘雨面前，伸出手，一個代表岩石的符號出現在空氣中，“你願意成爲璃月的一份子，爲了一個和平的國度而努力嗎？”

甘雨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看着眼前男子真摯的眼神，想起百年來見識過的紛爭，她伸出手按在了岩石的另一端，長吸一口氣，柔和的聲音響起，“我願意。”

聽到她的回答，白衣男子似乎也鬆了一口氣，隨即他看向門簾，“出來吧，不用繼續偷聽了。”隨後便有十幾道身影陸陸續續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談論剛纔的戰鬥，雖然氣氛有些尷尬，但並不影響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

最後進來的是一隻鶴，她拿着一張圖紙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走到甘雨身邊時，她愣了一下，目光看向白衣男子，“帝君，這是……？”白衣男子平靜地負着手，“留雲，這位是甘雨，以後便是我們的同伴了。”

被稱作留雲的仙鶴打量了一下甘雨，“這孩子我看着喜歡，不如做我徒兒吧？”“啊？”甘雨有些疑惑，歸塵笑嘻嘻地飄了過來，“這位是留雲借風真君，如果你願意，她以後就是你師傅啦！”

甘雨雖然還有些不太真實，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留雲借風真君也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不必過於拘束，我平日裏都在絕雲間，有不少地方空着，清理一處給你住就是了。”

說罷便拿着圖紙走向一開始就坐在一旁毫無動靜的女子，“歸終，你看看我這張圖紙怎麼樣？”

甘雨有些疑惑地看向歸塵，歸塵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介意啦，留雲借風真君平常就是這個樣子的，眼裏大多時候是機關造物……”

甘雨表示瞭然，歸塵笑嘻嘻地說道：“不如跟我先去看看以後要生活的地方吧？不過要麻煩你抱着我。”說罷，她指了指安靜地待在角落的一顆蛋。

甘雨有些懵地抱起了那顆蛋，“這就是你的本體嗎？”歸塵點了點頭，俏皮地眨眨眼，“人家還沒出生呢！”甘雨直到現在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麻木地抱着蛋跟着歸塵走了出去。

歸塵一邊走一邊跟她介紹，“那邊是剛剛跟我們交戰的荻花洲，現在那的魔神已經被摩拉克斯鎮壓了。”看到甘雨一臉迷茫的表情，歸塵恍然大悟，“對了，你還不知道誰是摩拉克斯吧？就是剛剛跟你簽訂契約的傢伙，也是我們璃月的神明……”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向了山林深處……

後方，魈皺着眉頭看向白衣男子，“帝君大人，真的就這樣讓歸塵被人抱走嗎？”摩拉克斯擺了擺手，“無礙，既然她覺得甘雨是安全的，那便隨她去吧。”“是。”

……

在仙法的加持下，甘雨感覺像是被風吹起一樣飛到了一片山石裏，又被風吹到一座洞府門前……

歸塵有些虛幻的小手拍了拍洞府的門，“這裏就是留雲借風真君的洞府啦！要不要提前選一個住的地方？”說罷，不等甘雨回答便把她拉了進去……“欸？”

甘雨一臉迷茫地被拽到一個巨大的空間裏，看起來像山洞，但無論是採光還是景色都像是一片世外桃源一樣，這簡直難以置信。

甘雨發出有些驚歎的聲音：“哇！這裏好大！”歸塵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這屬於仙法的一種，你要是想學，我也可以教你啊！我也是很厲害的！”可能因爲二人外表和血脈上的共通，所以歸塵對甘雨很是熱情。

甘雨有些驚訝地說道：“真的嗎？我也能學嗎？”歸塵又是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是當然，仙法的本質並不複雜，只是一種能量的運用，你是麒麟，當然是能用的啦！”

隨着一個房門的打開，二人走到了像是萬年沒打掃過的地方，遍地都是木製，鐵製的各式各樣的零件……

歸塵有些沉默地看着面前亂七八糟的雜物堆，有些牽強地說道：“也許……只有這裏比較亂……”

隨後歸塵便拉着甘雨退出了這個房間，走向另一扇門，“這個房間應該沒這麼亂……”話音未落，打開的房門就證明了剛剛的話完全是假的，在連續走了好幾個房間之後，歸塵：……，甘雨：……

甘雨似乎明白爲什麼留雲借風真君說要清理一處出來給她住了……

歸塵皺着小眉頭，氣鼓鼓的說道：“明明過年的時候才幫她打掃完，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甘雨眨了眨眼，“可能……師傅她平時比較忙？”

歸塵冷哼一聲，“她哪裏忙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研究機關，都不陪我玩！”甘雨表示不太好發表意見，但她可以聽……

於是二人就在亂七八糟的房間裏聊到了留雲借風真君回來……

結果就是留雲借風真君一開門就聽到家裏充斥着笑聲，還有……“留雲她剛開始變成人身的時候是不穿衣服的嘞！因爲羽毛在她們做實驗的時候被炸沒了……”

留雲借風真君：……

……

歸終筆記：今天歸塵的蛋殼好像有些髒兮兮的……奇怪，她平時不是最愛乾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