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鍾離不愛出海的真正原因

隨着跋掣的逃離，海面恢復了平靜，連帶空中的烏雲也一併散去，漏出絲絲陽光，水欲靜而風不止。暖色照在波動的海水上，如琉璃般晶瑩剔透。

死兆星號，甲板上依舊十分熱鬧，船員們各自清理着戰鬥後的垃圾。

而在不遠處，一根桅杆旁，明明離得不遠卻如同與世隔絕的萬葉靜靜地凝望着不遠處的幾人，氛圍很熱鬧，現在並不是他道謝的好時機。

……另一邊

“欸！！！”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聊天的熒驚呼道：“申鶴也要去稻妻嗎？”申鶴點了點頭，臉上是一貫的平靜“師父常說，讓我多去山外看看。”派蒙嘟囔道：“好像的確聽到過那個女人這麼說過……”

遠處的璃月港，還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留雲借風真君還在琢磨前兩天的大宵燈爲什麼落了下來時，忽然打了個噴嚏“阿嚏！…是誰在叨唸本君？”。

正巧，一隻冰藍色的小鳥暢通無阻地飛入了她的洞府“哦？讓本君看看是何人？”毫不在意地接住了這道術法。

“原來是申鶴……嗯？！？！外出遊歷？這是怎麼回事？”閱讀完申鶴的信後留雲借風真君瞪大了雙眼，這徒兒說走就走了？連去哪都沒說？跟誰走了？這……！！！

豈有此理！！！

……

而此時，遠在死兆星號上的申鶴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師父把自己這次遊歷當成被人騙走……

她正在喫熒特意做的素炒清心。微苦，回味悠長，她很喜歡。

而身邊的派蒙正在感嘆“哇！這盤水煮黑背鱸好好……咳咳！！”派蒙喫着忽然就咳嗽了起來，熒見狀放下碗上前拍了拍派蒙的背，“喫魚還說話，不怕被魚骨卡住喉嚨？”

“咳咳咳……呼……”咳了好一會派蒙才平靜下來，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我纔沒有被魚刺卡住呢！我只是被嗆到了。”熒翻了個白眼安撫地拍了拍派蒙的頭“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哼，你知道就好。”派蒙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碗裏，或者說是鍋裏，亦或者說是飯桌上……

總之，放到了喫上。

這邊，喫飽了的熒無奈地嘆口氣，一轉頭就發現不遠處的鐘離好像難得有些拘謹的樣子。

自從她們認識鍾離以來，他一直都是隨和淡然的樣子，身在紅塵中，不沾煙火氣，彷彿無論什麼事都能從容不迫地應對。

但現在，他像是被什麼束縛住了手腳一般坐在椅子上，熒好奇地走上前去“鍾離，怎麼了？你暈船嗎？”

鍾離聞聲轉頭，“無礙，我只是不太喜歡海鮮。”的確，在海上最常喫的菜就是各式各樣的海鮮，這或許就是鍾離不熱衷出海的原因。

海鮮無論是氣味或是口感，於鍾離而言，都會勾起他不好的回憶……

“這樣啊……”熒呢喃了一下，便聽見鍾離說道：“我出去透透氣，一起來嗎？”熒再一看，他已經用手帕擦了擦嘴起身了。

熒回頭看向申鶴和派蒙，給了申鶴一個放心的眼神後便跟上了鍾離。

甲板上

此時正是喫午飯的時間，甲板上空蕩蕩地，只有木板被踩踏的吱呀聲。“有什麼事嗎？”熒開口問道，鍾離腳步不停，“的確，有些事情並不適合在大庭廣衆之下討論。”

熒歪了歪頭“可昨晚你才……”鍾離擡起了手，示意讓他先說，“昨日魈在場，有些話我不方便說。”熒微微震驚了一下，還有事情是連魈都不能聽她能聽的？

“我曾親手終結了一個時代，但，時代的落幕不代表有些事情的消失。呵呵……”

此時，鍾離看向海天相接的地方，海風撩起他身後的衣襬，彷彿從來波瀾不驚的身影在此刻顯得有些寂寥。鍾離沉思了片刻，頭也不回地說道：“歷史可以記錄，但歷史並不可靠。你是遠渡重天，跨越星海之人，把歷史刻在你的記憶裏，就可以在未來某日，隨你一同前往別的世界。身爲旅者的你，只要能夠記錄，那麼，提瓦特的時代與歷史，就獲得了一種存在的備份……”

熒：！！！這話是什麼意思？

鍾離說罷轉過頭來，正好看見熒瞪大的雙眼和微微張開的嘴，好奇地眼神根本遮掩不住，將這表情盡收眼底的鐘離卻豎起一根手指在嘴脣旁“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我因爲契約在身不能爲你解答……旅途總有終點，不必着急。”

熒：？那你現在說是要吊我胃口嘍？

片刻後熒恢復了平常的表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鍾離也點了點頭看向了她身後“似乎有人在等你。”“啊？”熒疑惑地順着鍾離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正是在遠處船艙門口恭候多時的萬葉。萬葉找她嗎？

“那我就先過去了。”和鍾離打完招呼後，熒快步跑向萬葉，鍾離忽然眯起了眼睛“哦？這是……原來如此。”連續幾聲自言自語後，鍾離跟上了熒的步伐。

……

“呼……萬葉！”熒有些氣喘地扶住了一旁的圍欄，“其實不用這麼着急的……”萬葉略帶歉意地說道，“我只是想道個謝，謝謝你幫我擋下了那一擊。”熒擺了擺手“不用客氣，而且如果那時你不是在爬梯子，這種小事你自己也能解決吧？”

“哈哈…”萬葉淡笑兩聲“這可不好說，畢竟，那可是一位神的力量……”說完這話的萬葉有些出神，熒察覺到不對，遲疑地問道：“萬葉…你……沒事吧？”“啊？沒事。”萬葉回過神回答道。

這是，鍾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小友不是璃月人吧？”萬葉一怔，扭頭看向鍾離回答道：“不是，先生是……”“啊…這位是……”熒剛要介紹就被鍾離打斷“在下鍾離，不過是一介閒人罷了。此次前往稻妻是去尋找一位故友。”萬葉聽到故友兩個字，眼睛忽然睜大了一下。

“哈哈……鍾離先生你好，在下楓原萬葉，不過是一個四處漂泊的浪人，幸會幸會。”

鍾離擺出一副沉思的樣子“楓原？我曾聽聞楓原家是稻妻有名的鍛刀世家，不知小友可是楓原家的人。”萬葉點了點頭“不瞞先生所說，我的確是楓原家的一員，但先生有所不知的是，時至今日，楓原家已經敗落。”鍾離看着萬葉身旁呢喃“原來如此……”

鍾離隨後若有所思地說道：“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你們聊。”說罷便快步走向船艙，不過走到船艙門前時，他回頭眼神深邃地看了萬葉一眼，口中似乎呢喃着什麼。

完全插不上話的熒有些疑惑地朝鐘離的背影擺了擺手，“奇怪……萬葉你好像也沒跟我們說過你的家世……”

萬葉輕笑一聲“楓原家嗎？只是曾經待過的地方罷了。我出生時楓原家便已難以支持，我的父親最後更是連祖宅都丟了。”熒意識到自己似乎提起了萬葉的傷心事，連忙道歉“抱歉，我……”萬葉打斷了熒的話“沒事，我已經不會因爲這些事難過了，因爲……哈……想聽聽稻妻如今的情況嗎？”

……

而另一邊

坐在桌旁泡茶的鐘離聽到開門的動靜，眉頭一動“請。”但在旁人看來，房間內只有他一人而已。

鍾離也不多說什麼，提起茶壺便倒了兩杯茶水。“先生…能看見我？”在鍾離的眼裏，此時他的面前，坐着一個半透明的少年。

“呼…自然是能看見的。”喝了口茶的鐘離說道。“看來先生並非常人，但，請不要對萬葉提起。”剛開始少年像是如鯁在喉，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最後只是嘆了口氣說道。

“哦？”鍾離放下了茶杯，“願聞其詳。”

少年聽聞這話，忽然伸手想拿起杯子，但他的手穿過了杯子，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寂寥地嘆了口氣。

“唉……”

稻妻的治理方式不同於蒙德和璃月，蒙德由西風騎士團治理，風神巴巴託斯從不現身，璃月曾由巖神摩拉克斯統領，璃月七星治理，現如今則是完全由璃月七星治理。

而稻妻，由雷神雷電將軍親自治理，其手下有三大奉行代爲執行。

社奉行，負責祭祀，典儀等活動。

勘定奉行，負責管理商貿。

天領奉行，負責掌管稻妻主要的武力幕府軍。

而稻妻所有的最終決定權則是掌握在了神明雷電將軍手裏。

而這位雷電將軍，在幾年前頒佈了名爲眼狩令的指令，並用雷暴封鎖了稻妻與外界的聯繫。

眼狩令，顧名思義，收繳神之眼擁有者的神之眼，並將其砌入天守閣前的千手百眼像中，以此來去除永恆中的不確定因素。

天領奉行不斷收繳神之眼的持有者，反抗者無能爲力，只能失去了自己的神之眼。

而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神之眼持有者們有部分投奔了海祇島。

海祇島，和幕府不同，由歷代現人神巫女管理，其原因十分複雜，有魔神戰爭時期的歷史原因，也有信仰原因。

總而言之海祇島不受幕府管轄，並連年向幕府軍發起進攻，被天領奉行稱之爲反抗軍。

而維持稻妻表面安定的，便是雷之神的無想的一刀，那一刀，只有在神罰時纔會出現，那是雷神武藝的極致，是世人無法匹敵的強大力量。

所有人都說，那一刀，是最強的象徵。

……

“我卻覺得，那一刀，未必無法企及。”少年說出的話雖然帶着戰意，卻有些無力。鍾離端起了茶杯，又往杯裏倒滿了茶水，“無想的一刀嗎？……所以，你死在了雷電將軍的刀下？”少年瞳孔一縮，隨後淡然一笑。

“的確，以凡人之軀硬接那無想的一刀，我果然還是有些天真了。”少年自嘲般說道，鍾離的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讚賞，“每個神之眼的持有者，都有成爲神的潛質，你後悔嗎？敢於挑戰神明，你也許有機會成爲神。”

聽聞這話的少年搖了搖頭，還帶着絲絲稚嫩的臉龐上掛起笑容“即使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後悔發起御前決鬥。人們的願望，不該淪爲冰冷石像中的磚石。”

鍾離淡然地說道：“所以，你爲了直面那一刀，故意輸掉了御前決鬥？據我所知，稻妻的御前決鬥，勝者可有轉機。”

“的確，那位天領奉行的大將很強，但若我全力以赴，不見得會輸。”少年的神情中流出些許傲氣，他現在還能回想起，自己讓那一刀時九條裟羅凝重驚訝的神情，她的疑惑只持續了一剎那，因爲神罰如期而至。後來她收撿起了他的斷刀，尊重了他作爲自己對手的實力。

“那一刀，不愧是將軍武藝的極致，即使如今想起，那一刀帶來的感覺依然如此美妙。”少年的表情像是酒鬼回憶起最美味的佳釀一般，鍾離笑了笑“那你還記得自己爲什麼還能存在於世間嗎？”

少年搖了搖頭“我只記得，那時，那一刀斬過我的身體後，我就輕飄飄地像是脫離了身體一樣。然後，萬葉接住了我的神之眼，我就被拉着走了。”

鍾離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的願望留住了你的靈魂……讓你躲開了地脈的輪迴，成了遊蕩在世間的孤魂。”少年撓撓頭“鍾離先生，照你這麼說，我以後會怎樣？”

鍾離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葉，“不會怎樣，你的靈魂會維持到你的願望消失時，失去載體的靈魂會消散在天地間。”“願望……消失？”少年遲疑着說道。

鍾離點點頭“或者，我給你辦一場葬禮，送你前往生死交界之處，重新輪迴。”少年沉默了，鍾離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少年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鍾離“先生你又爲什麼要這麼幫我呢？”鍾離波瀾不驚地滿上了一杯茶“報酬，你已經給我了，你剛纔說的那些，於我而言很有用。”少年默然，這樣嗎……

……

不知多久後，少年看向已經泛紅的海面“不必了吧，雖然我很感謝先生的好意，但我還放不下這願望。”鍾離皺了皺眉頭“你要知道，若是你的願望實現，你的靈魂會徹底消散。”少年此時的靈魂，已經躲開了地脈的輪迴，若是失去載體，會慢慢消散在天地間。

若是他神力未失，還可以強行將少年送入生與死的交界處，現在的他可做不到這種事。

少年的嘴角揚起，帶着些許自信“若是我的願望能達成，那就算消散在這世間又如何？”鍾離難得愣了一愣，有些失神，不過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呵呵，不留遺憾嗎？也好。”

少年起身鞠了一躬，雙手抱拳放於身前“多謝先生，在下告辭。”鍾離點了點頭，少年隨後便從沒關的門走了出去，即使他現在可以不走門。

鍾離笑着搖了搖頭“年輕真好啊……”

幾日前，他去翹英莊時路過望舒客棧，便順道去看望了一下魈，魈忽然問了個問題“帝君，若是您面對年輕時候的自己，您當如何？”那時，他愣了一下，隨後平靜地說道：“我瞭解他的所有弱點……但他那時意氣風發，不應該輸。”

……

申鶴的筆記：熒做的菜，喜歡。熒睡的房間，喜歡。熒，喜歡。

……

據巡邏船員所說，曾在路過艙門時聽聞一女子慘叫“嗯？？？申鶴！你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