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雷暴

清晨

火紅的圓形從海面上緩緩浮出，像是剛從海水中泡了個澡，有些懶洋洋地散發着自己的溫度。

早起的海鷗已經在尋找着早飯，海風帶着它們嘈雜的聲音涌入了死兆星號的一個窗戶。

有些睏倦的熒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怎麼……哈…～這麼吵……？”熒正想起身查看什麼東西大早上影響她睡覺，散亂的金髮卻限制住了她的起身，熒：？什麼東東？

扭頭一看，披散在枕頭上的，明明不長的金髮，此刻被緊緊交織在白髮中，熒的起身不小心拉扯到了申鶴的長髮“嗯……”申鶴有些迷茫地睜開眼“已經早上了嗎？”熒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默默回答道：“就普遍理性而言，的確。”

另一邊，從牀鋪角落爬起身的派蒙揉了揉眼睛“哈欠～熒，申鶴，早啊……申鶴！！！你你你……你怎麼在這？”這邊，申鶴正扶着熒的頭起身，生怕她又被自己的頭髮拽住……

“派蒙，早，我昨晚時就在了。”申鶴波瀾不驚地回答似乎和平時並無不同，但熒的精神狀態就不算正常了……

迷迷糊糊的聲音“好睏……”她一頭扎進申鶴懷裏抱怨道：“好吵……”申鶴聞言掐訣畫符“封！”一道冰藍色光芒閃過後，外界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熒失去了干擾源，意識當場消失……

申鶴輕輕地抱着熒的頭，又倒了下去……

派蒙：？？？

派蒙正要飛上前詢問，就被申鶴一個手勢嚇得捂住自己的嘴“噓…熒是因爲昨晚我解開了紅繩才這麼困的…我本以爲時隔多年，有沒有紅繩我的情緒都能很好地控制，沒想到…還是沒控制住……”申鶴有些自責地看向懷中的少女……

……

昨晚，月色如水，夜色如墨。

剛褪去外衣上牀睡覺的熒在被窩裏找到了一隻申鶴“申鶴？！？你怎麼在這？”申鶴沒有回話，只是摟住了少女的腰，有些用力。

熒剛想踹兩下睡着了的派蒙，就感覺到了點點溼熱，身前人在散發着無助與悲傷，就好像，她又回到了那個被拋下的地方，那個又溼又冷的山洞，身邊只有一個魔神殘念。熒輕輕嘆了口氣，自己做不了什麼，只能抱住對方的身體，希望能傳遞些許溫暖，能安慰一下申鶴。

不知多久後，熒輕聲詢問道：“申鶴做噩夢了嗎？”申鶴緩緩說道：“我本以爲，現在的我，不會再害怕那時的噩夢，但一閉上眼……”而此時走神的熒卻有些疑惑，明明平時申鶴的紅繩是綁在外衣間的，此時申鶴的身上的紅繩卻綁在了裏衣上。

她試探着詢問道：“你……解開了紅繩？”貼在自己身前的頭緩緩點了點“我已經把你，牽掛在了心頭。我覺得，如今的我，應該解開紅繩，嘗試自己面對那股本就是生於我的煞氣，但是……”很顯然，那時刺入內心的傷口，並沒有被時間治癒，而是在紅繩的束縛下潰爛，一但解開紅繩，那鑽心的疼會讓人無法承受。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的申鶴頓了頓“沒事，我已經把紅繩繫好了，只是有些想你，馬上便會離開。”雖然話中帶有不捨，但語氣中正逐漸出現着漠然。

紅繩鎖魂，強大的力量在壓制煞氣的同時，連帶着魂魄中的七情六慾也一併壓制住了。

這時，一聲笑忽然傳入申鶴的耳中“呵呵……”黑暗中，熒的眼睛彷彿散發出了點點星光，隨着眨眼而閃爍，宛若將星河鑲入了她的眼眸“沒關係的，你不用強迫自己一個人面對那些……”

隨着溫柔的聲音，熒解開了申鶴身上的紅繩，按住了申鶴想阻攔的手“那些本就不是你應該揹負的……被父親拋下也好，被稱作命格孤煞也罷，都不是你的錯。而且，這些都和我沒關係，我只知道，我會站在你身邊。”隨着紅繩被解開，申鶴的身體也劇烈地顫抖起來。

若有一位精通命理的神之眼持有者在此，就會看見，一條黑色的龍，被淡淡的白光照射，灰飛煙滅。

……

聽完申鶴的話，派蒙依然還有些許困惑“可是……熒的嘴……”很明顯腫起來了欸……後面的話連派蒙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申鶴看了看熒的嘴脣，沉默了片刻，是她親的，更具體地說，親的還有點狠，紅繩被解開後，被壓制多年的情緒也像是炸藥桶一般炸開了，在無處宣泄的情況下，全部作用在了熒的身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睡得死沉死沉的派蒙也是挺厲害的……

……

另一邊，鍾離已然端着茶杯走到了窗邊，看着稻妻方向的烏雲，喃喃道：“竟是動用了權能影響天氣嗎？雖然我此刻已無權能在身，但也不能保證不被那位認出來……”

噼啪，一個結實的東西砸在了木板做成的地板上，鍾離回頭一看，便看到了小冰衝他眨眼睛(?w＜)★

而摔在地上的，正是他的面具……

“唉…”鍾離嘆了口氣，俯身撿起了伴隨自己征戰多年的老夥計，摘下手套，指尖撫摸過上面的道道劃痕，宛如在感受自己的磨損。

也不知道是誰把面具放到他的行李中的，不過，恰好派上了用場……

……

不久，船隊闖入了雷暴。

甲板上，船頭的身影是頂着風浪發號施令的北斗“穩住船身！繞開前面的漩渦！”，在她身後的是一大堆各司其職的船員。瞭望臺上觀測危機的萬葉似乎一如既往平靜，“哇！！！”早早跑出來的派蒙此時不得不抱住桅杆才能不被吹飛出去。艙門處出現的身影是被顛簸吵醒的熒。

忽然，派蒙手一滑，徑直被風吹飛了起來“哇啊啊啊！！！”來不及多想，熒快步跳起接住了飛在空中的不明白色飛行物，然而落地時卻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呼…派蒙！你沒事吧！”跳到半空中的萬葉眼看二人沒事，便又乘着風跳回了瞭望臺，還不忘高聲叮囑道：“外面不太安全，你們回船艙裏去把。”

熒朝萬葉點了點頭。“嘿嘿…沒事。”派蒙帶着點點傻氣說道。“這便是……稻妻的雷暴嗎？”熒擡頭看向彷彿蘊含着紫光的烏雲，雲朵翻騰中不斷落下紫色的雷光，像是在宣泄着憤怒。

……

船艙內

鍾離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這感覺，像是被冒犯的神明正在尋找那個罪人……

他扭頭看向了小冰“堂主？”小冰：？什麼東東？

眼看小冰毫無反應，鍾離皺起了眉頭“莫非是我猜錯了……”話音未落，耳邊便傳來了炸雷般的聲響。

“哇呼！！！”鍾離一愣，隨即笑了一下“你果然還是來了。”一回頭，卻看到了有些意外的場景。

半透明的胡桃正拎着昨日的少年，臉上掛着陽光開朗的笑容“嘿嘿，沒想到來這還能撿到一個客戶！”少年此時滿臉都是先生救我……

鍾離按了按額頭“堂主，你…先把他放開如何？”“哦，好。”胡桃麻溜地找出一根繩子把他綁了起來“客卿你有啥事？”鍾離：……

鍾離嘆了口氣“唉…他可能，不需要我們……”胡桃聽到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怎麼可能？他現在已經是遊魂了，雖然暫時不知道因爲什麼留存在世間，但隨時可能消散，不趕緊送去往生可不行。”

鍾離又嘆了口氣“不如堂主你先把無言咒解開吧。”看給人憋的，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差點被急哭……

“哦……”胡桃依言照做，隨後……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往生！我不想往生！！！你**一句話都不聽直接把我給綁了過來！還唸叨着什麼**的第二碑半價？！？這種事還能有第二次？？？你****……”（由於罵的太髒，部分做消音處理。）聽不下去的鐘離默默阻止了他繼續罵下去“還請不要怪堂主，畢竟你的情況的確特殊。”

“對不起啦…說起來本堂主還沒見過能依靠神之眼留存在世間的靈魂呢！你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比如聞到味道？能摸到東西之類的……”胡桃還沒問完，少年便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胡桃“能先把我放開嗎？”

看得出來，少年此時的怒氣已經快把木製的房間給點燃了……

……

在少年冷靜下來後，三人終於可以展開正常的交流了。

“哇哦！失敬失敬！兄臺居然能直面傳說中雷之神的刀鋒！”胡桃舉着茶杯向少年挪了挪，“敬一杯。”少年自然而然地想端起茶杯回禮，卻徑直穿過了茶杯……“呃……”

氣氛一時間沉悶了下來……

打破沉悶的是鍾離，他敲了敲桌面“話說，堂主你又是怎麼跟過來的呢？”胡桃嘿嘿一笑“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嘛。”鍾離眉頭一挑“真是胡鬧！靈魂出竅這種術法怎麼能隨便動用？你還依附在了小冰身上？”

“嘿嘿……不是什麼大事啦……”“胡鬧！”“哎呀呀，今天的天氣可真不錯啊……”

少年聽着兩人的對話，心下不自覺有些寂寥……

他也想再和那位故友說兩句，哪怕是……說說自己最後的感悟，但……算了。

忽然，一隻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別難過啦！既然還有願望，那就好好想想怎麼實現它啦！”胡桃話中的活躍不由得帶動起了少年的情緒，少年苦笑一聲搖搖頭“說笑了，我現如今連茶杯都碰不到，又談何願望。”“堂主說的是，世間之事，多有艱難險阻，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儘管開口。”

胡桃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問道：“你的願望是什麼？”少年身體一僵“那當然是……接下那無想的一刀！！！”這時，他的眼中出現了光。

胡桃和鍾離對視一眼，胡桃暗暗對鍾離豎起了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在誇鍾離還是在誇自己。

原本以胡桃現在的存在，定是會被雷暴阻隔在外的，但她利用權能和術法把靈魂藏在了小冰的夢境中，夢境也是靈魂的一部分，這種隱藏方式除非把小冰給切開，否則就算是天理也找不到她去了哪裏……

但代價是，她的權能和力量全留在了身體裏，這才能瞞過所有的追蹤。

雷雲外

這時和她一同追來還在念唸叨叨的赫烏利亞才察覺到胡桃已經追上去了……

“嘖，真是的，要是把我的話聽完再去該有多好……”赫烏利亞隨手將一張紙化作了鹽巴，消散在空中。“好戲開場了。”

……

死兆星號上

風浪不斷衝擊這船身，雖然結實的船體並沒有危險，但船上不怎麼結實的衆人情況不太樂觀。

甲板上的水手們似乎並不受風浪的影響，雖然走的搖搖晃晃，但居然還很穩當！萬葉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縱身跳到北斗身旁

船艙裏，“唔…好暈……感覺眼前有好多星星……”被熒抱在懷裏的派蒙感覺昨天的晚飯在胃裏如同海浪般翻涌……被申鶴抱在懷中的熒也不太妙，身體在跟着船搖晃，頭卻像在棉花裏一樣……努力穩住平衡的申鶴緊皺着眉頭，像是在思量在船上更好還是落到海面上去好……

就在三人再度被離心力搖勻腦漿的時候，萬葉穩着步伐走了進來“你們還好吧？這是應對暈船的藥……”話音未落船又開始大幅度搖晃，萬葉手中的藥丸也飛到了空中……

申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往嘴裏先放了一顆，微苦，清涼，沒問題，快速判斷成分後，申鶴輕輕把藥塞到了熒嘴裏。

熒只感覺一股清涼在身體中擴散開，直衝天靈肺腑，一下感覺好多了……“謝謝……”熒一邊道謝還不忘往眼睛已經變成蚊香圈的派蒙嘴裏也塞了一顆。

“沒事就好，我還要去送藥，你們保重。”萬葉說完就踏着搖搖晃晃的步伐走向了船艙。

……

當萬葉打開鍾離的房門時，鍾離正在喝茶，他像是在平地上一般端着茶杯喝茶……

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環境在搖晃一般，坐的穩穩當當……

“呃……看來鍾離先生不需要這藥，那，打擾了。”萬葉撓了撓頭，打算轉身離開。

鍾離卻叫住了他“萬葉小友，在下因爲好奇去找人打聽了你的過往……不知，你有沒有話想和你那位挑戰眼狩令的友人說呢？在下是往生堂客卿，如果有的話，可以幫你轉告。”

萬葉愣在了原地，沒被束住的長髮遮蓋住了他的雙眼……

在狂風暴雨中，空間裏只有兩人，氛圍沉寂地可怕。

良久後，萬葉低聲說道：“如果先生真能轉告他的話，那請……告訴他，那一刀，我會接下來。”

“一定會！”

……

赫烏利亞的筆記本：呵呵…若是那個小傢伙聽我說完話再靈魂出竅，就不會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