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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混在客棧正門涌入的嘈雜聲音中,被掩蓋了大半,一個嚴厲的男聲自門外傳來:“六扇門辦案!室內所住何人?速速開門!”

不僅是這一間房,客棧到處都響起了同樣的動靜。

莫非真是圍捕逃犯?

明寒衣遲疑一瞬,餘光忽然不着痕跡地往窗下瞟了瞟,那處黑影淺淺一晃,角落處的窗紙不知何時漏了個極細的小孔。

她心頭微定,很快收回視線,一無所覺似的開了門。

外面的是一隊黑衣捕快,見到她的模樣全都一愣:“女人?”

不僅是女人,還是個柔弱溫婉的年輕女孩子,爲首的黑衣人面色古怪起來:“你是何人?三更半夜爲何還沒睡覺?”

明寒衣眨眨眼,怔愣地看着對方,茫然的目光彷彿在質問六扇門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姑娘家的睡覺問題了。

黑衣人被這麼一盯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唐突之處,不由面露尷尬。

誰也不覺得眼前這風吹吹就能倒了的弱女子就是他們要追捕的人,畢竟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術,也不可能在頃刻之間就將身高與體型全都改換得判若兩人。旁邊小捕快連忙打圓場:“瞿頭兒,應該不是這間,咱們去二樓吧?”

被稱爲瞿頭兒的年輕人想了想,眼前的房間已經是客棧一樓最末一間了,如果搜捕的人不在此處,那麼或許……

正在權衡,卻聽屋子裏那婉約的美人輕輕柔柔開口:“回差爺的話,小女子向來睡得晚,今夜本在房中製作一些木偶,都是打算賣給孩子玩的小玩意。如果不信,差爺請進來查驗就是。”

說着,往後退了一步,讓出門口。

只需一眼,便能將狹小客房裏的各種陳設盡收眼底,牀帳撩起,枕邊放着個碩大的包袱,牀上卻空無一人,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的整潔,就只有桌上零散擺着些圖紙和指頭大小的木頭零件。

瞿一鳴又往樑上和牀底下撩了一眼,發現積塵沒有任何被蹭掉的痕跡,便立刻打算離開了,可明寒衣卻恰好拿起了幾塊桌上做到一半的紅漆木頭零件,白皙柔軟的手指靈活翻飛,幾下就把它們臨時拼到了一起,做出了個愣頭愣腦的小木頭人。

明寒衣襬弄了下上面的機括,那小木頭人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她靦腆一笑,解釋:“小女子自幼跟着父親學木匠,卻沒有力氣,做不來大件的傢什,只好弄這些奇巧的小東西餬口了,好在孩子們還算喜歡,日子也還過得去……”

幾個黑衣捕快大多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人怎麼就開始自說自話起來了。瞿一鳴卻盯着那手舞足蹈的小木頭人,若有所思。

不知明寒衣是怎麼擺弄的,這小東西翻來覆去就只做那麼兩三個動作,先是斜着擡起胳膊,然後又收回來放到胸前,最後再橫着比劃一下。

瞿一鳴看那玩意跳了三遍怪異的舞蹈,忽然說:“這木偶很有趣,我兒子定然喜歡。”他偏過頭:“小武,你留下等這位姑娘把木偶完工,然後買下來。其他人,跟我去二樓。”

叫做小武的那個捕快有些呆愣:“瞿頭兒?”

瞿一鳴卻沒理他,風風火火地帶人走了。

小武摸摸後腦勺,總覺得今天的瞿頭兒有點古怪,卻又說不出爲什麼,只好訕笑一聲緩和氣氛:“姑娘……”

明寒衣:“小女子姓明。”

小武:“哦,哦……明姑娘,你這手藝真不錯,是跟着令尊學的?”

明寒衣垂眸,慢慢地調整剛纔隨手拼湊起來的小木偶的關節:“家父早年曾跟人學過幾年機關術,可惜沒有什麼成就,便只好退而做個木匠謀生,而我學會的這點,更不過是皮毛中的皮毛,差爺實在是謬讚了。”

小武又摸摸頭,樂呵呵地說:“哎,明姑娘你這話就太謙虛了。現在這年頭,別說普通老百姓,就連江湖上都找不到幾個會正經機關術的了,我們去年抓了個自稱精通機關的賊,嗨呀,那點手藝還不如個積年的老鎖匠呢!”

明寒衣依舊低着頭,貌似靦腆,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眼角卻狠狠抽了抽。

如今做賊都這般沒有門檻限制了嗎?

世風日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剛說了幾句話,忽然間,明寒衣動作微微一頓,手中機括髮出咯吱一聲刺耳的長響。

小武:“明——”

話未說完,寂靜的窗外突然響起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之聲。

小武一愣,本能地拽住明寒衣將她按到桌子底下,另一隻手抽刀:“誰?!”

沒人回答他,窗外金戈相擊,錚鳴不停,間或夾雜着一兩聲厲喝與發號施令。

小武聽着耳熟,猶疑道:“瞿頭兒?”

他確定明寒衣老老實實地抱頭躲在安全的桌下,提刀快步走到窗前,燈光自窗口流瀉出去,照亮了外面的景象。只見外面正是本該上了二樓的幾個六扇門同伴,不知怎麼悄悄摸到了後院,此時已結了慣用的對敵陣法,將一個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團團困在中間,而就在小武開窗之時,兵戈相擊之聲恰好休止,瞿一鳴擊飛了那人的兵器,反手一掌正中他胸口!

那人被打得噴出一口血來,胸骨彷彿都凹下去了一塊,卻仍舊雙目赤紅,猶在掙扎不休,旁邊幾個捕快連忙上前,一抖繩索,將他緊緊捆了起來。

瞿一鳴這才撤刀歸鞘,走到窗下,肅容拱手:“多謝姑娘相助。”

小武一愣,想起剛剛明寒衣手中小木頭人指指點點抹脖子似的動作,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一回頭,就瞧見明寒衣纖秀的身影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面色有些受了驚嚇的蒼白,但神情卻還算鎮定,柔柔笑道:“不敢當,幫助官府抓捕惡人本就是我等百姓的本分。”

她低頭想了想,將那個已經調校完畢的小木頭人偶隔窗送過去,又飛快地瞄了地上嘶吼撲騰的賊人一眼,見他渾身是血,卻好似不知疼痛一般,連兩個捕快都快要壓不住,不由掩嘴小小地吸了口涼氣:“瞿大人,這人好生兇惡,不知……”

這倒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瞿一鳴一掌劈到那賊人後頸處,將他擊暈過去,冷笑了聲:“此人鬼鬼祟祟潛入聽月山莊,還打傷了我們兩個弟兄,如今——”

一句話沒說完,那本該被打暈了的賊人突然又一梗脖子,再次掙扎起來,不過片刻的工夫,只見他雙眼中紅色愈發濃重,像是就要滴出血來,喉嚨裏發出的動靜也漸漸不成人聲,“嗬嗬”嘶吼如同垂死的野獸。

旁邊反剪着他手臂的捕快一時怔愣,被他趁機掙脫了幾步,連忙追上去重新扣住他,可就在這時,“喀”的一聲詭異聲響傳入衆人耳中,寒夜月光冷冷灑下,將地上光景照得纖毫畢現,那捕快呆愣地瞅着手中物事,臉上慢慢浮起一種驚悚至極的神情。

賊人爲從捆縛中掙脫出來,竟然生生扭斷了自己半截手臂,此時骨茬森白,血肉淋漓,骨肉間還在緩緩蠕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要鑽出來,整個場景既可怖又詭譎。

瞿一鳴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大變。

“是蠱人!”他高聲喝道,“放開他,速速遠離!”說着,刀鞘拍上一旁捕快的手,將賊人的斷臂打落在地。

可他喊着讓旁人遠離,自己卻不退不避,橫刀便要迎上去。

卻忽然聽見身後輕輕一聲:“瞿大人,用這個。”

瞿一鳴餘光一掃,眉頭微松:“多謝姑娘!”回身拎起被推到窗邊的小桌,以桌面做盾,擋住賊人的攻勢,同時手中長刀連鞘揮出,將他腦袋打得一偏!

可脖子裏一聲清脆的骨響過後,那賊人卻僅僅踉蹌了兩步就歪着腦袋重新站定,那雙血紅渾濁的眼睛毫無目標地逡巡一圈,再次落到了窗下被燈光照亮的幾人身上。

瞿一鳴咬牙罵了一聲,沒給賊人重整旗鼓的機會,再次用桌面抵住賊人,用力將他推到牆角,隨後猛地一踹,掰下一根細長的桌腿,在那賊人反應過來之前一發狠,將那尖頭桌子腿狠狠刺進了他的肩頭,把他整個人死死釘在了牆上!

“啊——”

霎時間,賊人爆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說不清是因爲疼痛還是憤怒,尖利得令人脊背發寒!

瞿一鳴謹慎地後退幾步,纔將桌子丟開,不錯眼地盯着賊人如同被魚叉釘穿的活魚一樣撲騰掙動,最後漸漸沉寂下來。

直到賊人完全不動了,他總算吐出一口氣來,銳利的目光掃過客棧各處偷偷開啓的窗縫,最後落到近處窗內的那道纖秀身影上。

“姑娘膽量不小。”他喘息未定,聲音裏卻已帶上了幾分懷疑。

明寒衣卻只靜靜地站在窗邊。

不知過了多久,血腥味一點點瀰漫開來,隨着夜風灌入逼仄的客房中,撲得燈火閃爍了一陣。

明寒衣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她對着窗外的一羣捕快茫然地眨了眨眼,下一刻,像是剛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臉色猛地一白,單手捂住嘴,扭頭跌跌撞撞地奔向屏風後面。

瞿一鳴微微擰眉,緊接着便聽見一聲接一聲的乾嘔和抽氣,不由錯愕。

這姑娘剛纔冷靜得異常,莫非只是因爲……太過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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