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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雖說六扇門在一番查驗之後已經確定了明寒衣並非殺人滅口的兇手,但已經傳開的流言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等到衆人回到鹿苑之後,不出一夜,留守的所有人便也知道了這對“夫妻”神神祕祕多半心懷叵測。

翌日便是除夕,可在鹿苑之中卻沒人有心思過年。一連數日中,寬廣的宅院中人人神情凝重行色匆匆,而敢於靠近明寒衣兩人住處的下人更是明顯地減少了許多,像是生怕被當作嫌犯同夥似的。

自然,處境不大妙的也不止他們兩人。

少林明空大師與崑崙蕭復塵長老始終堅信殺人者另有其人,而且如今正潛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中,須得小心防範。重重戒備之下,更是讓鹿苑中氣氛肅穆得像是新鮮出爐的靈堂。

但無論不同的人們各自有着什麼樣的心思,他們卻在一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名爲移星閣的殺手組織行事極爲謹慎,甚至連忠心耿耿的自己人都不放過,既然如此,菁娘這個目前唯一的倖存目擊者的處境必定異常危險。

誰也不知道那個隱藏在人羣中的內鬼會不會覺得自己暴露在即,一時忍耐不住跳出來砍菁娘一斧頭,於是,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神神祕祕地商量了三日,在大年初二最終敲定了一個計劃。

年還沒有過完,街上行人並不算多,尤其夜裏,等出門放爆竹的百姓一回家,城裏便立刻空了下來,若不是院牆深處還隱約傳來些許笑鬧的聲響,大大小小的街巷中幾乎冷清得有些瘮人。

而就在這片清寂之中,跨河的石橋上忽然響起了轆轆車輪聲。

馬蹄與車輪都裹了厚實的氈布,碾踏過石橋時,聲音並不清脆,反而帶着一種渾濁的沉悶感。狹小的馬車前後都分列着兩列騎士,那些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大,最小的甚至才十五六歲的模樣,然而,即便是最爲青澀稚嫩的面龐也都繃得緊緊的,不時機警地掃視過不遠處夜影幽深的窄巷。

馬車沿河向着城南駛去,在午夜之前便出了南側城門。

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時刻,被幾乎所有人都敬而遠之的某處客院內,“圖謀不軌”的“夫妻”二人也溜出了屋子。

明寒衣也不知從哪裏做賊攢出來的心得體會,覺得三天是一個微妙的時間點,一兩天太急切,四五天又略顯得太長,只有三天卡在中間,正適合她再去拜訪一下這場亂七八糟的英雄會里最關鍵的那位證人菁娘。

當然,順便也該爲之前默契的合作與交易討些好處。

可誰知,她悄悄摸到了菁娘本該被裏三層外三層看守着的屋子,卻愕然發現其中已經人去樓空了。

不僅那些所謂的護衛消失了蹤影,就連屋子裏面也是黑燈瞎火的一片,空得怕是連借住的耗子都退了房。

“換地方了?”

明寒衣藝高人膽大地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左摸摸右敲敲,彷彿要把菁娘從磚縫裏刨出來似的。可足足過了一刻鐘,還是一無所獲。

她嘆了口氣,大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拿椅背託着下巴,喃喃道:“搬去哪了呢?怎麼也不給人傳個消息過來……”

話音還沒落,門突然開了。

明寒衣嚇了一跳,差點抱着椅背撲倒,可剛倒了一半,椅子就被一把黑漆漆的重劍穩穩抵住了。

晏棠淡定地回身關門:“我以爲你被人捉了,所以過來看看。”

明寒衣登時奓毛:“你說誰被捉了呢!不準侮辱我的職業操守啊你!”

晏棠:“……”

他實在不太明白做賊的職業操守,只能岔開話題:“人呢?”

明寒衣皺皺眉:“你自己看啊。”她回身隨手指了指:“牀上、屏風後、房梁……到處都找了,哪裏都沒有她的蹤影,你說,她不會是想賴賬,所以連夜跑了吧?”

晏棠的視線隨着她所指的方向一一掃過去,心不在焉似的問:“賴什麼賬?”

明寒衣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氣:“難怪你這麼窮,真是活該!那天晚上——就是菁娘第一次傳信找我……咳,和你出去的那天,她明明說了,只要咱們幫她撈一個‘俘虜’回來,她就要把易容術傳給咱們……呃,傳給你的呀!”

晏棠想了想,不甚在意道:“我說了,不想學。”

明寒衣瞪大了眼:“你真不學?我還以爲那天你是討價還價呢,那可是五十年前‘千面鴉’死後就失傳了的絕妙易容術啊!若是我學會了那個本事,豈不是……”

晏棠:“會怎樣?更無人能抓到你偷東西?”

明寒衣一噎。

她本來似乎想要感慨些什麼,但默了默,卻又把話嚥了回去:“算了,還是先找那個會變臉的老太婆吧。”

剛說完,就瞧見晏棠朝她走了過來。

她不由愣了下:“先找人啊,你……”

晏棠突然擡起一隻手,動作看似悠閒,卻偏偏讓人避無可避,精準地抓住了明寒衣的後領,拎貓似的把她從椅子上拎了起來,平移三尺放到一邊,在她震驚萬分之際淡淡道:“你剛剛說搜過了屋子裏所有地方,那這套桌椅呢?”

明寒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像是要看清楚他怎麼有臉還和她說話的。

然而半晌之後,在晏棠淡定的回視下,她終究還是悻悻落敗,咬牙切齒道:“這是桌子,又不是棺材,那麼大一個大活人怎麼裝進去!”

晏棠瞥她一眼:“哦。”

明寒衣:“……”

你“哦”個鬼啊!

但不過片刻,晏棠動作就微微一頓:“有東西。”

明寒衣一愣,也來不及生氣了,順着他摸索的地方看過去,只見他已仔細摸過了桌下,此時手掌正緊貼着她剛剛坐過的那把椅子下面。緊接着,他稍一用力,從椅子下方拼接的木縫中抽出了一幅薄如蟬翼的東西。

“這是……”

明寒衣湊過去,仔細看了半天,發現那東西非皮非布也非紙張,摸起來卻異常柔韌,更勝過布帛紙張,上面除了幾個孔洞之外,便是一片雪白,宛如一張被蟲蛀了的特殊細紗。

晏棠拈着那東西一角,慢吞吞道:“別琢磨了,是藥。”

“藥?”明寒衣更茫然了。

晏棠:“千面鴉的獨門易容術,用各種祕藥混合成特製藥膏,攤平晾乾便是這個樣子,可用另一種配套的藥物融開,黏合到臉上,如同生人皮膚,看不出絲毫瑕疵。”

明寒衣聽得一愣一愣的:“千面鴉的手藝不是早就失傳了嗎,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晏棠沉默片刻,語氣依舊聽不出什麼起伏:“我師父與千面鴉是同一代人。”

明寒衣:“啊……行吧。”

這個理由沒有辦法完全說服她,畢竟與千面鴉同一代的江湖人就算沒有一萬也總有八千,也沒見人人都知道這些祕辛,但現在不是糾纏於細節的時候,而且,就算明寒衣心再大也不會以爲菁娘是在用這種方式完成“交易”,這樣一來,這張面具的功效恐怕就是傳信,甚至是示警了。

而鑑於菁孃的身份和這些日子的經歷,這條警訊只可能是在倉促之間留下的——專門留給整個鹿苑中唯一知曉她的真實身份的兩個人。

明寒衣皺眉盯着那張尚未做好的易容面具,正經下來:“她把這東西藏得如此隱祕,只怕是知道我的本事,才專門……”

晏棠忽然偏過頭瞄了她一眼,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卻偏偏又確定無疑地讓人看出了一絲揶揄之色。

明寒衣難得地老臉一紅,狡辯道:“我是沒留心找,不是找不到!”

晏棠:“嗯,我不懷疑你的職業操守。”

明寒衣:“……”

她鼓了鼓腮幫子,可惜自己實在沒理,只好老實下來,小聲咕噥:“我就是覺得,那老太婆這樣小心,會不會是發現內鬼的身份了,或者乾脆就是被內鬼找上了門,所以才……”

但說到這裏,卻又搖了搖頭:“可這樣就解釋不通爲什麼院子裏各門各派都有的守衛全都不見了,總不會是所有名門正派都一起變成了殺手吧?”

晏棠淡淡道:“去問問就知道了。”

明寒衣:“啊?”

她一晃神的工夫,就見晏棠已揹着劍往外走了,連忙追出門:“喂喂!你是疑兇啊你知道嗎?這時候人家都防賊似的防着你呢,誰會對你說呀!”

晏棠腳步不停,平靜地甩給她兩個字:“是你。”

明寒衣又被噎住,跨着臉跟上去:“行行行,是我是我,你們都是好人,就我是賊,所有人都防着我呢……”

本是一句隨口的抱怨,但說不上爲什麼,說到最後的時候,她卻忽然從心底裏生出一股委屈來,默默地閉上了嘴。

可就在這時,晏棠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驀地停了下來,擡手準確地按住了她的腦袋,動作有些生疏地揉了下:“你可以做個好人。”

明寒衣猛然呆住。

好一會,她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知道我……我想、想做個……”

最後兩個字憋了半天還是沒憋出來。

晏棠卻知道她要說什麼,理所當然道:“聽月山莊的那場火,你本不必獨自衝進去的。”

明寒衣面色一變:“你那個時候就盯住我了?”

晏棠沒有回答,而是快走幾步,敲響了不遠處客院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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