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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兩日之後,正是那神祕的訪客給岑清商定下的期限。

這天的天氣不大好,雷雨從前夜一直下到了早晨,明明早已過了日出的時辰,天色卻始終是混沌的,彷彿有一張濁黑的大幕遮天蔽日地籠在了整座鎮子上空,只有一兩道閃電極偶爾地劃過,帶來一閃即逝的暗紫色光芒。

明寒衣正在客房裏拾掇她那些雞零狗碎的機關零件,生怕它們在這鬼天氣裏一不小心就受潮生鏽發黴了,突然聽見幾聲急促的敲門聲。

沒等她出聲,晏棠便揹着劍進了屋子。

明寒衣:“……你買通我的房門讓它放你進來了?”

晏棠熟練地忽略了她的嘴賤,簡明扼要道:“帶上行李,立即出發。”

明寒衣一怔,認真起來:“出事了?”又立刻問:“岑公子呢?”

晏棠瞥了眼外面黑沉的天色:“我已通知他了。移星閣隨時會到。”

雖然原本預計的是三天,但按照那些殺手的行事風格,哪怕夜以繼日趕路、犧牲掉所有休息的時間,也絕不會放棄利用這場暴雨。

昏暗的光線,空曠無人的街道,滂沱暴雨之中瀰漫的水霧,還有沸騰一般的嘈雜雨聲……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行動最有利的遮掩。

明寒衣沒再多問,連忙麻利地收拾了起來。而就在她給包袱打上最後一個結的同時,晏棠突然蹙起了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驟然浮上心頭。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雨還在下,天光依然黯淡,沉悶潮溼的屋子裏也仍舊沒有一絲風,可他就是毫無來由地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

僅僅一閃念的時間,無數個細節浮光掠影地在他腦中閃過,他忽然道:“有鳥飛過。”

暴雨之中,剛剛夾雜着一道極輕微的鳥兒撲打翅膀飛近的聲音。

可這種天氣裏,本不該有鳥冒雨飛行——除非是受到了驚嚇!

晏棠背對着牀上的明寒衣,右手扣住了袖中的青雀刀,輕聲說:“他們已經來了。”

明寒衣只覺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立即提起包袱,順着晏棠的指示躡手躡腳溜到門口,一推門,還沒來得及看外面的情形,直接揚手撒出一大把浸了迷藥的細針。

外面沒人。

她警惕地再次確認了一遍,貼着牆快步來到隔壁門前,伸手推了推,低聲喚道:“岑公子!岑公子?”

沒有迴應。

明寒衣心頭生出一股寒意,側身貼在牆邊,屈肘將隔壁房門破開,快速向內瞥了一眼。

客房裏整潔寬敞,收拾到了一半的行囊散在牀頭,周遭沒有打鬥的痕跡,更沒有鮮血,就好像裏面的住客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要緊事,突然離開了一般。但就在這看起來似乎很正常的景象中,卻偏偏夾雜了一樁違和的事情。

有一扇窗子開着。

而岑清商向來不是一個因爲着急就放着大門不走反倒去鑽窗的急躁之人,那麼……

晏棠面無表情,眼神卻沉了沉,走過去推開了旁邊的一扇窗,略等了片刻,對比着兩邊落進來的雨水道:“按這個積水速度,應當我剛離開,他就被帶走了。”

明寒衣臉色難看極了。

果然,晏棠也覺得岑清商是被人帶走的。可若真是如此,帶走他的人得有多高的功夫,才能讓他連一聲求救都發不出來?

她咬了咬嘴脣,輕聲問:“是移星閣的人麼?”

晏棠毫無遮掩地站在窗邊,好像根本不擔心會從茫茫雨霧的某個角落突然射來一支冷箭似的,沉吟片刻道:“不是。”

怕明寒衣不信,又特意解釋了一句:“二十八宿中,我已是佼佼者。”

明寒衣:“……”

她顧不上腹誹對方這種淡定的自誇,又追問:“可你不是說過,二十八宿上面還有什麼四輔星,還有……”

晏棠轉過頭,目光奇異的瞅她,慢吞吞道:“鹿蒼應該就是四輔星之一,他功夫雖高,但你覺得我會聽不見他的動靜?而且——”

“而且什麼?”

晏棠的神情更古怪了,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別的傳言,但最後只搖了搖頭:“沒什麼。”不等明寒衣再發問,便轉開話題:“你剛剛打出去的那些毒針,上面迷藥的方子是哪裏來的?”

明寒衣:“啊?”

她猝不及防,被問得一愣,但緊接着,臉色就陡然變得慘白。

見她這樣,晏棠便知道了答案:“哦,是你師父教的。”

在這一刻,兩人都已經想到了。如果這世上找不出強大到能夠無聲無息從他們眼皮底下劫走一個大活人的武林高手,那麼帶走岑清商的,也有可能是個輕功高妙、又擅用迷藥的人。

恰好,與他們結過樑子的對頭裏面,就有人完美地符合這兩點。

——醫元。

明寒衣咬牙:“那個老棺材瓤子!他是衝我來的,是我連累了岑公子!”

就算岑清商身上謎團重重,就算他不知在暗地裏算計着什麼,但至少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明寒衣默默地想,無論如何,他爹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爲了這個,她也不能讓岑清商出事!

晏棠似乎看穿了她的念頭,淡淡潑了盆冷水:“這樣的天氣,留不下任何痕跡。”

這也就意味着沒有辦法追蹤。

除非……

晏棠望向窗外白茫茫的雨霧,默然片刻後,忽然露出了個有些陰森的表情,輕聲道:“除非有足夠多的人手,或許能找到。”

明寒衣驚愕望向他:“你、你是想……”

她差點咬到舌頭,表情越來越一言難盡,良久,擡手按了一下他左肩尚未癒合的傷口,嘀嘀咕咕:“我怎麼覺得你這次回來,好像更瘋了……”

晏棠垂下眼,笑了一下。

或許宣青的死,還是給他帶來了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衝擊。

兩人如同尋常投宿的行旅一般,在窗前看了好半天的雨,而客棧周遭,始終沒有任何殺手接近,似乎在之前那隻驚鳥被驅趕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確認過了,目標並不在這裏。

“還真是來抓岑公子的呀,看都不看咱們一眼!”明寒衣小小地感慨了一句,又瞅瞅身旁晏棠那張泯然衆人的假臉,忍不住撇撇嘴,“你說,他們要是知道你就是——”

晏棠木着臉,飛快地捂住了她的烏鴉嘴。

又過了小半刻,連天雨幕深處驀地響起了一聲短促清亮的鳥啼。

鳥是附近常見的鳥,鳥叫也是平日裏時常能聽到的叫聲,可正如晏棠之前所懷疑的那樣,在如今這般糟糕的天氣裏,這種尋常的鳥叫聲就變得尤爲不正常了!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言辭交流,同時從窗口一躍而出,向着那聲古怪的鳥啼聲傳來的方向掠去。

……

雨水狂躁地打在窗櫺上,發出爆炒豆子似的聲響。

與此相對的是室內的一片沉寂。

這屋子裏有兩個人,一站一臥。站着的,是個瘦小的老者,鬚髮略顯凌亂,表情焦躁,幾乎要被過長的眉毛擋住的眼睛裏蘊藏着堪稱瘋狂的冷光,而在他腳下不遠處,岑清商正一動不動地躺在角落裏,在電閃劃過天際的時候,能夠隱約看到他後頸的位置被刺入了一根細細的銀針。

那老者雙手在胸前交握,十指不住相互搓動,隨着雨勢轉急,來回踱步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彷彿就要忍受不住某種難耐的慾望。

“來了,該來了……就快來了……”他嘴裏低低地嘟囔,忽然臉色又一變,衝過去猛地踢了昏迷不醒的岑清商一腳,拔高了聲音,“怎麼還不來救你!你不是她的恩人嗎?!”

伴着這一聲,天邊一道驚雷炸響,電光透窗而入,照得老者的神情愈發猙獰可怖。

也就在這一瞬間,窗上突然印上了一隻手印!

原本就簡陋的窗子霎時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和窗紙倒飛進室內,一個人影衝了進來!

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然而,那些黑衣蒙面的殺手們,卻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要找的人,在屋子正中,一道沉重的雕花屏風遮蔽了視野,就連屏風鏤空之處都被塞滿了棉絮和布條,令人根本看不到對面的景象。

殺手們意識到了什麼。

下一刻,他們便瞧見一個鬚髮蓬亂的乾瘦老者拖着他們要找的人從屏風後面慢慢走了出來。

老者鷹爪般細瘦有力的手指死死扣在岑清商的脖子上,只需稍一加力,便可以立即捏碎他的喉嚨。

殺手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識時務地順着老者另一隻手做出的手勢退後了幾步,原路又從窗子跳了出去。

然後他們聽見那面容陰冷的老者森然問道:“你們是那丫頭僱來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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