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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二天一早,李雪蓮坐着救護車,進了北京。救護車是河北牛頭鎮衛生院的,有些破舊,像患了肺氣腫的老頭,“吭哧”“吭哧”,走一步喘三喘。救護車是用來救人的,但牛頭鎮衛生院用救護車送李雪蓮進北京,卻不是爲了給她看病,或給她轉院,而是爲了跟她到北京東高地農貿市場拿錢。如果單爲拿錢,衛生院也不會派救護車,而是衛生院早該進藥了,本來準備明天去北京進藥,有李雪蓮醫療費的事,就提前了一天,也算一舉兩得。但李雪蓮坐着救護車,和坐長途客車大不一樣;救護車走了十幾公里鄉村柏油路,上了去北京的國道,開到河北與北京的交界處,這裏又有十幾個警察在盤查進京的車輛;如坐長途客車,李雪蓮又得歷一次險,現在坐着救護車,救護車雖然破舊,警察一邊攔截其它車輛,讓它們靠邊接受檢查,一邊向救護車揮了揮手,直接就放行了。李雪蓮乘着救護車,也就安全進了北京。

李雪蓮進北京是爲了告狀。但在去大會堂告狀之前,先得去東高地農貿市場。隨李雪蓮要賬同時給衛生院進藥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小夥子,聽司機喊他的名字,他叫“安靜”;但他一點也不安靜,一路上,都在埋怨衛生院和李雪蓮:

“本來說明天進藥呀,今天我還有事呢。”

又說:

“我早說過,看病就得先拿錢,不聽;看看,給自個兒招來多大的麻煩。”

又說:

“人道主義是要實行,保不住有人想佔便宜呀”

李雪蓮本想向他解釋,住他們牛頭鎮衛生院,並不是有意的,當時她昏了過去,是被別人送來的;同時,住院住了這麼幾天,用了這麼多藥,也不是有意的,她連着昏迷了四天;再說,就算花了這麼多錢,她也不是賴賬不還,正帶着他去東高地農貿市場找親戚還賬呢。一是因爲身子太虛弱了,懶得與他囉唆;二是說不定一輩子就與他打這一回交道,犯不上與他制氣;遇到明白人可以制氣,遇到糊塗人,有道理也說不明白;也就張張嘴,又合上了,看着窗外,悶頭不做聲。

進北京一個小時,救護車開到了東高地農貿市場。李雪蓮一個姨家的表弟叫樂小義,七年前從老家來到北京,在這裏賣香油。李雪蓮比樂小義大十二歲。樂小義三歲那年,他娘得了肝炎,一是他爹要帶他娘出門看病,二是怕他娘把肝炎傳染給樂小義,他爹便把樂小義送到了李雪蓮家,一住就是三年。樂小義說話遲,三歲了,還說不出一個整句子。李雪蓮的弟弟李英勇當時八歲,嫌棄樂小義,老背地裏把樂小義當馬騎。李雪蓮護着樂小義,常將他背到肩上,帶他到地裏割草,給他捉螞蚱玩。樂小義長大之後,便記下這情義。到北京賣香油之後,每次回老家,都去看李雪蓮。李雪蓮前幾年到北京告狀,還在樂小義的香油鋪落過腳。樂小義管喫管住,無半句怨言。不但沒有怨言,晚上扯起李雪蓮的案子,雖然他摸不清這案子怎麼就由芝麻變成了西瓜,由螞蟻變成了大象,但馬上站到李雪蓮這頭,替李雪蓮抱不平。李雪蓮便知這表弟仁義。現在遇到難處,便帶人來找樂小義。李雪蓮記得樂小義的香油鋪在東高地農貿市場東北角,左邊挨着一個賣驢板腸的,右邊挨着一個賣活雞殺活雞的。待救護車停到農貿市場邊上,李雪蓮強撐着身子,帶着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穿過農貿市場,來到市場東北角,卻發現樂小義的香油鋪不見了。左邊賣驢板腸的還在,右邊賣活雞殺活雞的攤子也在;樂小義的香油鋪,卻換成了一個賣炒貨的攤子。李雪蓮慌了,忙問賣炒貨的老頭:

“過去在這裏賣香油的樂小義呢”

賣炒貨的老頭:

“不認識。我接手這地方的時候,是間空屋子。”

李雪蓮又去問左邊賣驢板腸的:

“大哥,你旁邊賣香油的樂小義呢”

賣驢板腸的:

“走了仨月了。”

李雪蓮:

“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賣驢板腸的:

“不知道。”

李雪蓮又去問右邊賣活雞殺活雞的,賣雞的正在殺雞,頭也沒擡,只是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李雪蓮更慌了。不但李雪蓮慌了,跟李雪蓮來要賬的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也慌了。但他的慌和李雪蓮的慌不同,李雪蓮慌的是找不着人,安靜以爲李雪蓮在騙他,一把揪住李雪蓮:

“騙人呢吧”

又說:

“我可沒工夫跟你在這裏瞎轉磨,我還有好多事呢”

李雪蓮抖着手:

“上回來的時候,他明明在這兒呀,誰知這回就不見了。”

安靜:

“說這些沒用,還錢”

又說:

“還不了錢,再把你拉回牛頭鎮去”

李雪蓮不由哭了。哭不是哭找不着樂小義,還不上人家錢;而是如果還不上賬,再被安靜拉回二百多裏開外的牛頭鎮,就耽誤她去大會堂告狀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再有一天半就閉幕了。農貿市場許多買菜的,見一個小夥子揪住一個婦女在嚷,都過來圍觀。見李雪蓮哭了,有人本欲上來勸解,又聽出牽涉到錢的事,也就無人出頭,只是個圍觀。正鬧間,一個胖子,胸前裹着膠皮圍裙,扛着半扇豬肉,掂把殺豬刀,一看就是個賣肉的,從這裏路過;見衆人在這裏聚圈鬨鬧,便放下半扇豬肉,鑽進人圈,問事情的緣由;問清緣由,又問清李雪蓮是找過去在這裏賣香油的攤主,忙拉着李雪蓮,來到賣驢板腸的攤子面前:

“老季,過去在這裏賣香油的那人搬哪兒去了”

賣驢板腸的:

“不知道哇。”

賣肉的:

“攤子挨着攤子,他臨走的時候,能不留句話”

又指李雪蓮:

“沒看人家哭了欠人錢,正遇着難處。”

賣驢板腸的梗着脖子:

“不知道。”

賣肉的:

“不給我面子是吧”

用殺豬刀指着賣驢板腸的:

“你信不信,再敢嘴硬,我把你的攤子踢了”

揚起腳,就要踢賣驢板腸的攤子。賣驢板腸的忙繞出攤子,抱住賣肉的:

“張大哥別急呀。這個賣香油的,三個月前和那賣活雞的打過一架,聽說搬到嶽各莊了。”

又說:

“我可是聽說啊。”

又白了李雪蓮一眼,嘟囔道:

“哪有白問事兒的,也不買根板腸。”

嶽各莊地處北京南郊,也是一個農貿市場。李雪蓮知道了樂小義的下落,他並沒有離開北京,心裏才踏實下來。這時也知道自己大意了,不該白跟人問事兒。接着對賣肉的漢子千恩萬謝。賣肉的擺擺手:

“我就見不得欺負窮人。”

扛起地上的半扇豬肉,轉身去了。李雪蓮突然發現,這人的背影,跟二十年前在老家拐彎鎮集市上殺豬賣肉的老胡有些相像。當年爲了讓老胡幫她殺人,她和老胡還有一番牽涉。但老胡面上仗義,一聽說讓他殺人,馬上就了。李雪蓮不禁又感嘆一聲。

救護車離開東高地農貿市場,向嶽各莊農貿市場開去。一個小時後,到了嶽各莊農貿市場。救護車停在農貿市場邊上,李雪蓮和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進了嶽各莊農貿市場,尋找樂小義。東高地農貿市場賣驢板腸的人只說樂小義搬到了嶽各莊農貿市場,並沒說樂小義的香油鋪開在農貿市場哪個地方,兩人只能一個攤位一個攤位挨着找。但從東頭尋到西頭,從南頭尋到北頭,沒有找到樂小義。不但沒尋到樂小義,連個香油鋪都沒尋到。過去樂小義在東高地農貿市場開香油鋪,香油鋪門前,總有兩口大鍋,一口將芝麻炒熟,接着用電動石磨炸出汁來,流到另一口大鍋裏;另一口大鍋旁架一架電動機,帶着兩個鐵葫蘆,一上一下,在漂這油;標誌很明顯呀。再說,因是香油鋪,二百米開外,就能聞到油香。李雪蓮擔心他們找得不仔細,又回頭重找。但從北到南、從西到東又尋一遍,還是不見樂小義和香油鋪。這時李雪蓮又着了慌,擔心樂小義從嶽各莊農貿市場又搬走了,或樂小義根本沒來嶽各莊農貿市場,東高地農貿市場賣驢板腸的人在騙她。不管原因是什麼,結果都一樣,找不到樂小義。不但現在找不到,接着該怎麼找,也不知道。不但李雪蓮着慌,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又急了:

“到底有譜沒有哇,我可沒工夫陪你找人”

又擡腕看看錶:

“說話都十二點了,我還得去進藥呢。”

又說:

“咱乾脆別找了,你還跟我回牛頭鎮吧;我把你交給院長,往後的事兒,你們說去。”

聽安靜這麼說,李雪蓮更加着急。一是着急找不到樂小義,耽誤自個兒告狀;又聽安靜說中午十二點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明天就要閉幕,過一時少一時,時間也不等人呀。李雪蓮下定決心,不管找到找不到樂小義,不管欠牛頭鎮衛生院的錢是否還得上,她都不能跟安靜回牛頭鎮。可她一個快五十的婦女,大

病剛過,邁幾步出一身虛汗,身邊是個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她一時也逃不脫呀。正着急間,突然聽人在身後喊:

“帶魚,舟山帶魚啊,清倉處理,十塊五一斤”

李雪蓮覺得這聲音有些熟。猛回頭,見一個攤位前,站着一個穿橡膠皮靴、戴袖套、戴橡膠手套的人,正在用一柄大號螺絲刀,將一坨冰凍的帶魚一條條剔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雪蓮姨家表弟樂小義。終於找到了樂小義,李雪蓮不由雙腿一軟。原來他真從東高地搬到了嶽各莊,原來他到這裏不磨香油了,開始賣帶魚。李雪蓮站定腳步,喊了一聲:

“小義。”

樂小義從帶魚上擡起頭,打量喊他的人。打量半天,才認出是李雪蓮。認出李雪蓮,他先吃了一驚。喫驚不是喫驚李雪蓮的到來本來他在東高地,現在搬到嶽各莊,李雪蓮竟摸了過來而是喫驚:

“姐,你咋瘦成一把骨頭了過去你沒這麼瘦呀,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李雪蓮眼中涌出了淚,說:

“我病了。”

又說:

“你咋不賣香油,又賣帶魚了”

樂小義:

“今年芝麻漲價了,賣香油不賺錢。”

接着拉李雪蓮往牆角走:

“又是來告狀的”

李雪蓮點點頭。樂小義:

“我說呢,縣法院的人來了十幾趟了;前幾天是三天來一趟,從昨天起,一天來兩趟。”

李雪蓮聽樂小義這麼說,又有些着急,擔心她在這裏停留過久,縣法院的人又來找她,忙說:

“那我得離開這兒。”

轉身就要走。但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跑過來,一把拉住李雪蓮:

“別走哇,錢的事呢”

李雪蓮這纔想起,她之所以來找樂小義,是欠着別人錢;便將她在牛頭鎮衛生院住院欠賬的事,一五一十給樂小義說了;給過衛生院五百塊,還差四千八。樂小義聽後,倒沒含糊,對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說:

“我姐欠你們的錢,我來替她還。”

接着又有些爲難:

“四千八,我身上沒這麼多呀。”

安靜攔住李雪蓮:

“那你就別想走。”

樂小義:

“你們等着,我到銀行給你們取去。”

忙將帶魚攤交代給旁邊賣豬大腸的商販照看,摘下橡膠手套,褪下袖套,急急忙忙往農貿市場外走去。李雪蓮只好和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乾等着。正是這個等,五分鐘之後,王公道帶着法院幾個人到了。幾個人看到李雪蓮,驚喜的程度,像餓了三天的蒼蠅見到了血。幾個人不由分說,跑上來將李雪蓮團團圍住了。因李雪蓮沒有犯罪,他們也不能給李雪蓮戴手銬。王公道雖然跑得喘氣,但笑着與李雪蓮說話:

“大表姐,找到你真不容易。”

李雪蓮沒顧上理王公道,轉頭埋怨牛頭鎮衛生院的安靜:

“都是因爲你,耽誤了我的大事。”

安靜也愣在那裏。看到許多人又來找李雪蓮,以爲李雪蓮也欠他們的錢;他顧不上李雪蓮,轉頭對王公道說:

“咱有個先來後到,還了我的錢,再說你們的。”

因王公道等人穿着便服,他不知道這是些法院的人。還沒等王公道說話,膀大腰圓的老侯,上去將安靜推了個踉蹌:

“一邊待着去,誰欠你的錢,到法院告誰去;我們這是執行公務,懂嗎”

安靜以爲碰上了警察,眨巴眨巴眼,不敢再說話。他平日囉唆,碰到比他硬的主兒,他也就蔫了。王公道仍笑着對李雪蓮說:

“大表姐,別告狀了,跟我們回去吧。”

又說:

“知道樂小義是咱們家親戚,你早晚會來。”

李雪蓮梗着脖子:

“我說過不告狀,你們不信;現在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你們不讓我告狀,我就死在你們跟前。”

王公道轉身向遠處招招手。李雪蓮這才發現,遠處路邊,停着一輛法院的警車;接着從警車裏又下來幾個人,向這裏走來。李雪蓮以爲他們也是法院的人,等他們走近,發現這些人中間,還有一個不是法院的人,他竟是李雪蓮和秦玉河的兒子秦有才。李雪蓮看到秦有才,大喫一驚。秦有才六歲那年,李雪蓮又懷了一個孩子;正是因爲這個孩子,李雪蓮和秦玉河才鬧假離婚;大半年後,李雪蓮生下一個女兒,誰知這時秦玉河變了心,假離婚成了真離婚;正是因爲離婚的真假,李雪蓮才告狀;二十年來,這假的永遠變不成假的,或真的永遠變不成真的;後來跟滾雪球一樣,一級級的官員都滾了進來,芝麻就變成了西瓜,螞蟻就變成了大象。女兒從小跟李雪蓮長大,長大之後,不跟李雪蓮一條心;倒是這個兒子秦有才,一直跟秦玉河長大,長大之後,倒知道心疼娘。去年在縣城街道碰上,他還悄悄塞給李雪蓮二百塊錢。李雪蓮在北京見到秦有才,以爲法院把秦有才當成了人質,逼她回去。接着又感到有些擰巴,雖然女兒不親兒子親,但女兒歸李雪蓮,秦有才歸秦玉河,李雪蓮在跟秦玉河打官司,爲了不讓李雪蓮告狀抓人質,也不該抓到秦有才頭上呀但又想,跟這些官員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他們哪回做事,又是按常理出牌呢秦有才走上來,也先吃了一驚:

“媽,你咋變得這麼瘦呀”

李雪蓮顧不上說瘦不瘦的事,問:

“有才,你讓他們抓了”

秦有才說:

“他們沒抓我,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媽,這狀別告了。”

李雪蓮:

“你要是爲了勸我這個,你就趕緊回去吧。也許往年勸我,我會聽你的話,今年這狀,和往年不同,我寧死也要告。”

秦有才:

“不是說不讓你告,今年這狀沒法告了。”

李雪蓮:

“爲啥”

秦有才突然哭了,抱着頭蹲在地上:

“我爸死了。”

李雪蓮愣在那裏,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想了半天,才明白秦有才說的“我爸”,就是秦玉河。聽說秦玉河死了,李雪蓮的腦袋,“轟”的一聲炸了。炸了不是心疼秦玉河死了,而是沒了秦玉河,李雪蓮告狀就沒了緣由。秦玉河與李雪蓮二十年前的假離婚,後來假的變成了真的,是整個告狀的核;接着連帶出她是不是潘金蓮的事;接着又連帶上許多官員;現在秦玉河死了,所有告狀的鏈條不全都斷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可今年的告狀,和往年不同呀。往年是告秦玉河,捎帶告些官員;今年卻主要是告這些官員,告不告秦玉河倒在其次。但秦玉河一死,告狀的鏈條斷了,連同這些官員也無法告了。今年趙大頭和官員勾結起來,不但騙了她的人,還騙了她的身,使她真的成了潘金蓮;爲了到北京告狀,還差點死在路上;沒想到終於到了北京,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連着折騰了十幾天,不是白折騰了不但官員無法告了,潘金蓮也白當了。李雪蓮一時轉不過彎來,不禁愣愣地問:

“他咋就死了呢他不沒病沒災嗎”

秦有才站起來說:

“他是沒病沒災,可他開車出了事。”

又說:

“出事都五天了。”

又說:

“那天晚上,他與我後孃吵架。一賭氣,他又開車拉化肥去了。到了長江大橋,爲躲一輛超車,一頭撞到了橋墩上,接着連車帶人,一頭栽到了長江裏。”

接着哭了:

“他也不想想自個兒的歲數,眼早花了,一生氣,心又不在開車上。”

李雪蓮這才明白,秦玉河真死了。他死的時候,她正躺在牛頭鎮衛生院昏迷呢。李雪蓮明白之後,不禁大罵:

“秦玉河,你個龜孫,你害了我一輩子,臨死時也要害我呀你一聲不吭死了,拉下我咋辦呀咱倆的事,還沒說清呢。”

又罵:

“不光咱倆的事沒說清,你個龜孫一死,剩下所有的事,都永遠無法說清了”

接着在衆人之中,大放悲聲。一哭開頭,就剎不住車,哭得鼻涕眼淚,順着臉往下流,也顧不上擦。他和秦玉河本是仇人,但親人死了,哭得也沒有這麼傷心。

嶽各莊農貿市場對面,是一幢八十六層高的商務大樓。大樓面對農貿市場一側的牆壁上,安裝着一塊巨幅高清數字屏幕,正在直播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會場盛況。今天上午,大會正在通過各項決議。各項決議,通過表決,都以壓倒性多數獲得通過。人民大會堂裏,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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