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有人會包了一整間病房,躺着並排。
茶唯傷的比較重,動了刀之後躺在最裏頭,用簾子隔開來。
血流的最多數孫蓬了,好在只是皮外傷,敷了藥之後趴在病牀.上。醫生再三勸告不要亂動,以防傷口裂開,護士賊體貼用收縮帶直接綁住了。
就這一早上,看望秦世現就有兩撥人。
小孩倒是無大礙,醫生還是那句話,受到了驚嚇局裏的那些人把小孩的父母都帶過來,那重聚場面總讓人心裏頭怪說不出的滋味。
寺清把簾子拉了個結實,似形成了一堵牆般,與外界隔絕開來。
她看了一眼茶唯,也跟着閉上眼睛。
病房外的樓道,人羣熙熙攘攘的,吵吵鬧鬧,不知在說着啥。
牆上掛了個牌子,要求輕聲細語,禁止喧譁。看來也起不來什麼作用,看着膈應得很。他往窗口走去,又看見一禁止吸菸的牌子。
突然就想抽菸了,說不出緣由,從未有過這般。
乘坐電梯下樓,穿過院子的時候,看見陳永安坐在花園一角,帶着個帽子,穿着大棉襖高領圍脖遮住了大半張臉,在醫院這地方倒也不顯得怪異。
文零雙手插在兜裏,也不走過去,側身問道:“不是說不過來”
他把圍脖拉下,回:“我來道個別,跟一個老朋友。”
那個女護士麼
文零清楚,沒多問,扭頭走了。看得出,陳永安還特地畫了個妝,嘴脣塗了啥,想還原那正常脣色,只是發紫顏色太深,塗了之後像冬天凍傷的紅蘋果,摻紅摻紅的。
醫院總是有很多綠化,一池噴泉。
意頭如春之萌芽,茁壯再生,比喻堅強的生命力。噴泉池的水也是這個意頭,源源不絕,透徹而清晰。
可爲什麼還有救護車嗚呼嗚呼的哀嚎呢
文零哈出一口氣,眼前冒起了白煙。街邊的店鋪,發現都掛起了紅色的燈籠,貼着紅色的對聯,挺喜慶。
原來不知不覺。
新的一年到了,再繁雜的日子裏,時間過得如此不經意,又是新的篇章。他想,年歲這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難道只是提示你正在一步步衰老,他活了那麼長久的年歲,時間這東西,他仍參不透。
忽然鼻子上一冰涼,他擡起頭看天,一朵雪花落在他的眼睛上,晶瑩剔透,甚爲冰涼。
他嘴裏自言呢吶:“真快...冰雪覆蓋的那個地方也該時候回去了”
陳永安看着前方發呆了很久,他搓了搓手,很多血痕結痂了。他從口袋掏出手套,戴上,圍脖又拉高了一些,只露出一雙眼睛。
回過頭旁邊蹲了個小孩。
他低下頭,有點驚訝:“你應該走的,還跟着哥哥,你不乖哦”
小孩擡頭看他,面無表情,抓了塊小石子在地上畫了起來。
“你叫雲傑對嗎”陳永安見小孩點點頭,又說:“小夥伴都走了,你怎麼還跟着哥哥呢”
小孩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長。檔案上的彩色照片,手裏抓着吹泡泡的玩具,笑出兩個小虎牙。
他一直陪在他身邊。
“雲傑”
石子在地上刻畫,線條歪扭,畫得也慢。陳永安一笑,讓他想起小時候,用彩色圖的抽象畫,非要讓爸爸貼在牆上。
陳永安盯着地上的畫,他站起身走到雲傑的背後,俯下身看清,臉立刻便沉了下來。
地上畫着一顆樹,樹杆上一張人臉齜牙咧嘴,樹根下燃起了火,樹燒得張開了枝椏像扭曲的線。
雲傑抓着小石子在邊上又畫了一幅。
最後一幅畫,讓陳永安血充紅了眼樹根鑽進土裏,縮成一團,隱藏着自己。
“奠柏沒死”陳永安說得用力:“你想告訴我,奠柏沒死”
他立於原地,看着灰色的天空,眼眸充滿了絕望。
雪點點飄落。
除夕。
即使在壓抑逼得讓人透不過氣的醫院,也有點新年的味道。
食堂煮了大盤餃子,因秦世現的關係,這間病房每張牀位都分發了一盤餃子。
傷筋動骨一百天。
茶唯的傷說不上嚴重,但反覆發燒,需要留院觀察休養一段時間。退燒後醒來,這會靠着枕頭,用左手插着餃子往嘴裏送,喫得格外有滋味。
“砰砰砰”
透過玻璃窗,能看見天空煙花璀璨,那一聲響後穿上雲霄,稍縱即逝的美最令人動容。
果不其然,林花花率先跑過窗戶去,趴在窗沿上,嘴裏一直髮着“哇哇”的叫聲。
“沒見過煙花麼”文零端着一盤餃子,一口一個,一邊嚼一邊吐槽道。
秦世現與孫蓬作爲當地警局貴賓,負傷還被邀請宴席,估摸這會都喝上了,就山東這塊地的風情,醫生那句滴酒都不可沾的忠告,怕是如耳邊風左灌右出。
“之前跟你們一塊那小子呢”茶唯放下叉子喝了一口水,又說:“怎沒見着人”
手不方便,倒杯熱水都燙手。
寺清就乾坐着,像座石像,話也不說,事也不做。
文零擡眉,似乎在思考,他說:“好幾天沒見着人了,也不用惦記,他有自己事要做”
“什麼事”林花花接話。
文零轉身背對着她:“不關你的事。”
她雙手環胸,冷哼了一聲,發現有些人最近真的沒事喜歡找事,還專找她的茬,真是長本事了。
行這梗她偏不接。
茶唯打了一哈哈,她伏在寺清耳邊嘀咕了兩句,寺清點點頭:“還別說...是這個意思”
“你兩嘀咕啥呢”文零耳根子都紅了,惱羞成怒的樣子。
兩人靜默,搖頭,動作格外默契。
窗外菸花格外漂亮,黑夜中,那絢爛的花火,照亮多少人的希望。
那晚出事後,那座山被封了上去的路。
陳永安在山裏呆了兩天,一無所獲,尋尋覓覓,不見奠柏的蹤跡。
那一劍,刺中了陳梵的眉心,他親眼所見,奠柏枝椏藤條瞬間枯萎。陳梵的屍身也隨着那枯萎的奠柏化爲一堆乾枯的燥木。
炸藥粉碎了整個地下室,包括頂上別墅,一夜傾吞沒。
雲傑一直跟在他身後,他用樹枝扒拉着地上的土,陳永安知道他的意思,奠柏在地底下。
在地底下陳永安坐在石頭上笑。
笑着笑着,眼淚也不知爲何,從臉頰滑過,沒有溫度,冰冷如常。
他弟弟最後那雙眼睛,不斷在他眼前重演。愧疚,仇恨,這場戰不得不打,奠柏必須死。
而如今,把受了重創的奠柏從土裏引出來恐怕不容易,還缺一個餌一個能讓奠柏再次冒險的餌
...
醫院人多,陳永安把帽子壓低了擠進人羣中。
突然,手臂一緊,被人拉到一邊去。
他是想甩開對方的手,但聞到了熟悉的洗髮水香味,陳永安第一反應是拉高了自己的領子。
“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她問。
她的聲音很溫柔,即使在吵雜的醫院樓道里,他也能迅速捕捉到她的聲線。
“陳永安...”她眨巴着眼睛,手輕捏他的袖子,臉上一抹紅暈,低眉輕聲細語:“你叫陳永安對嗎”
她長得真好看啊
陳永安回過神來,用力的點點頭。
“你去哪裏你不舒服嗎”
“我...我朋友在這,受了點傷我...過來...嗯”
見他說話吞吞吐吐,噗嗤一笑:“你臉色不好你在這等我”
說完她轉身快步走開,走進護士站,又跑回來塞給他一罐維生素,叮囑道:“按時喫,我先忙啦”
望着她走遠的背影,糟了,又忘記問她名字。
原地發呆,咬牙,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
片刻後,他趁人不備,溜進藥房。
小護士正準備手術用的工具,他拿了三根針管,兩個麻醉劑,一空管。
文零把寺清叫出去了,說有事講,剩林花花一人留在病房看着睡着的茶唯。
“有啥事說,神神祕祕”林花花嘀咕,嗤之以鼻。
看着病牀.上緊閉雙眼的茶唯,她心頭不由得泛起酸。
慶幸的是,還有出生入死,真摯的,願意爲對方捨命的朋友。
人生有幾何,知己能有幾個
...
樓下花園一角,文零坐着,寺清站着。
“初識時,她身上我看不出有任何信息...”文零口氣頗爲嚴肅:“當時在束河小巷,你追尋花花去了,你知道我在她身上看見什麼...灰色的...那片空間...我無法描述...”
寺清雙手環胸,她低眉看見白色的球鞋,抿着嘴沒說話。
“就好像一個灰色的漩渦,不經意間你整個意識都會被吸食進去般所以我在想,她到底是什麼人”
說到這裏,寺清這纔開口:“不管她是什麼人,有善心無惡意。”
“清啊,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文零正了正身子,從頭開始分析:“另一個疑點,雨崩賈戊,爲何會出現在那布衣在利用這個男孩,刺激茶唯,但是失敗了。還有,茶唯的血...在符籙百妖洞刺殺章叔,在地下室再一次傷害了奠柏,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安靜了片刻。
寺清開口:“當時雨崩一戰,裘妖人落敗,似乎對茶唯此事並不知情。你的意思,裘妖人背後,還另外主謀”
文零重重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茶唯身上有某種他們要的東西對麼”
文零說:“或許正因那東西,才使我看不見她的過往...”
話還未談完,看了下天色,灰濛濛的,又開始下起了小雪。
兩人話題只好先擱下,回到病房,林花花不在房內,茶唯還在沉睡中。
文零摸了一下額頭,還在發燙,按下窗前的按鈕,叫來護士。又是一些繁雜的工作,量體溫,量血壓等,他不想看這些,於是站在窗口發神。
而寺清是個能安靜下來的人,三天不說話不會死類型,她坐在茶唯窗前守着。
晚飯後,林花花照樣未歸。
文零掏出手機,撥了半天未接,不耐煩的揣回兜裏。
收到信息是凌晨,手機簡訊傳來叮的一聲輕響,文零有不好的預感,打開一看,心跳像卡主了般。
寺清見狀,也湊過來看,眉頭深鎖。
照片裏,林花花被綁在一張牀.上,嘴裏塞了塊布,雙眼緊瞌。
白色的衣服上,血跡斑駁。
下方有一句話:“天亮前攜帶水靈交換,否則,我讓她見不着明日的太陽。”
來自林花花的手機,定位一閃一閃的浮現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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