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現感覺氣力都快耗盡了
越掙扎對方手上的力道越重,他乾脆整個人掛在對方手臂上,如若他再瘦點,看起來定像是那樹梢上倒吊的猴子,等死的那種。
文零意識回到體內,不到一喘息功夫,腳下如風快步的往山下跑,邊跑邊催着林花花。
這夜,像一盤逼近臨關的棋,左右都被將軍,該如何翻盤,棋差一步,他們通通都得葬身於此。
她已經覺得自己速度超前了,那催促的聲音惹得她整個心都躁得慌。當下不遠處,秦世現的身影映入了眼簾,當然,還有他人。
“秦大叔”林花花大吼。
幹了他娘秦世現指甲都陷入對方手背了,他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一串淚花從右頰滑過。
哇涼哇涼的心,看見林花花,像一盆煮熟的開水往頂上澆。又燙又疼,他很是慶幸有人來救他了,羞的是居然是這幅模樣被人看到
臉上長着樹根的男人,他把手臂開始往下壓,手指捏着秦世現的下顎。
秦世現嘴巴強制性被打開,嘴角流着白色泡沫,喉嚨底發出阿阿的求救聲。對方那雙眼白瞪了過來,嘴角咧到耳邊,那血盆大口裏爬出無數條粘着某種液體,帶着透亮滴着汁的藤條,讓人覺得甚爲噁心。
像毒蛇的蛇信。
往秦世現的喉嚨便伸了過去,他發紫的嘴脣,張得老大地瞳孔看着飛奔而來的林花花,卻動彈不得。
她速度很快,往人家腦袋上就是一發狠的迴旋踢,林花花重心不穩,踹了腦袋之後往右翻了空摔在地上。
塵土捲起千層浪。
這一力道,林花花自個都覺得能踹出個坑來,誰知,對方竟毫髮無傷,她自己倒是疼得要死,果然,電視劇裏都不是騙人的,妖魔鬼怪都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用火木遇火則燃你帶不帶腦子出門”耳麥裏傳來文零氣喘呼呼的怒罵聲。
秦世現雙眼一閉,頓時老淚縱橫。喉嚨裏卡着一條粗壯的什物,正往他肚子底下鑽,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心裏暗苦,老命這就交代在這了,還死得這麼難看,算不算不得善終,怎麼死也得死得光采些纔是
黃符亮着淡光,交替而動。林花花手指結印,黃符迅速飛出,她邊跑邊看,嘴裏還叨叨着:“這特麼該燒哪”
不到五十米路程,文零還是雙眼一白,火急火燎:“魂識都快沒了還管燒哪...給我燒”
聞言,牙一咬。黃符隨即往對方的後背貼了過去,噗的一聲燒起了火,那火焰呈藍色的光。
火起了效果。
那男人低吼,嘴裏的藤條從秦世現的嘴裏抽出,手一鬆。秦世現直接掉在地上,怕是砸了個坑。
他像發狂的野獸般,往林花花的方向撲去。
走路原本一顫一抖的雙腿,如今膝蓋曲成九十度,一蹦一跳的跑。
滑稽又令人直冒冷汗。
離了秦世現,林花花放下操碎的心,黃符從她兜裏橫飛現空,直貼近那男人全身。大火燒得旺,像乾枯的樹根發出枝葉的焦味,噼噼啪啪響。
半響後,那地上只剩下乾枯的黑塵。
文零滿臉大汗,他趕緊跑過去把秦世現扶了起來,手指按在他額頭,鬆了口氣:“幸好...魂識還在差一點,幸好”
“我剛是殺了人麼”林花花語氣聽不出起伏,挺冷淡的。
文零擡起頭,見她一臉茫然,才說:“燒的是奠柏的傀儡,他的魂魄、意識早被奠柏喫食如今不過一具可移動的軀殼罷了”
雖然他以前是個人吧。
前面小路盡頭,就是陳永安說的另外出口。
地上躺着一老一小,文零直蹙眉頭。
“我去瞧瞧,你負責後勤。”林花花努努嘴,在包裏掏出一些符紙。所剩不多,她捏緊在手裏。
小孩無生命危險,文零把外套拖了蓋緊了,抱在秦世現邊上。
他擡眸,一臉嫌棄:“你這豬腦袋,打先鋒,就你”
林花花呵的一聲齜笑:“要不您老人家打先鋒對付樹妖您是要用嘴呢還是用綿綿掌請請請...”
她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愣不着還以爲特別恭敬,臉上還挺是傲嬌。
文零把秦世現跟小男孩安頓好,藏在一樹杆下,那彎下來的弧度正好遮了個半。
按照目前的條件,人手不足,也只能這樣了。
林花花咋一聽是取笑的意思沒錯,他站起身拍拍褲腳的塵土,走起路來有板有眼的。走在她跟前,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她加快腳步跟在文零身後:“您啥意思”
“一場戰爭最重要的是智慧與謀略,其次纔是你這身蠻力”
“行”林花花扭頭,揮揮手:“我先走了再見”
“滾回來”
文零這聲倒是鏗鏘有力。
這一場火,把山頂跟半腰的樹枝葉、從草花都燒禿,別墅完好無缺也是厲害。
門也不顯眼,在昏暗的手電燈下,石板的門顏色與山土頗像。門前幾顆樹杆彎着腰,若不是被火燒了,也難以找出這位置。
文零手指往門縫探了一探,想找出門的開關。
林花花見狀,詢問道:“你想進去”
“想着出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就雙手環胸靠在樹杆上跟看戲似得,文零還是解開了她的疑惑:“這是逃生出口,通道也會比較長。永安他們若是從這裏出來,估計比入口那邊安全的多。”
“不是要放炸藥麼”
“對我來說那不過是後備招數...”文零手指在石門右邊摸到一個凹點,退回幾步,邊跟林花花說:“我看看裏頭情況,你在這等我”
說完,文零雙眼一閉,意識穿過石板門進入地下室。
通道不長,十來米左右。
牆上奠柏的根鬚,往裏頭穿出,大半截露在牆外。
陳梵身體掩埋在樹根下,只露出眼睛跟前額,他閉着雙眼,在黑暗中看起來如同沉睡了般。
地上那些藤條緩慢地纏繞穿梭。
樓梯口處,陳永安握緊劍柄,腳試探性的往下走,後頭跟着寺清與茶唯。
意向慢慢的往陳梵靠去,只露出的額頭髮黑,原本平滑的皮膚上附着着一根根細絲般,呈透明狀,不知是何物,看似像細膩的絨毛。
文零湊得近些看,樓梯處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人覺得着實不舒服,他回頭一看,陳永安手抓着劍往腿部的藤條一劍斬斷。
樓梯處地方逼仄,劍尖觸碰在樓梯扶手發出的聲音。
能感覺眼前一股別樣的力量,像一個吸盤,他轉身,對上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是墨綠色,像夜裏的貓,詭異又邪魅。
樹杆有些燒得發黑,林花花蹲下抓了一把土,也盡都是燒了的灰。
她抓着手電筒這照照,那照照,外面的風一陣陣的刮。把文零的單薄的內襯颳得啪啪抖動,林花花扭頭走過去。
他的劉海被風吹得站起,燒盡的殘渣粘上他的眉眼,林花花覺得好笑,伸手拂去他臉上的塵灰。
迎着月光,他那消瘦的身影顯得特別修長,他那張臉在光下很清晰。
那雙眼睛,空洞般的無聚焦點。
林花花湊得很近,看着他,心裏想着:“不說話,還是討人喜歡多些...”
不過話說回來,這傢伙的睫毛怎麼能這麼長這皮膚簡直就是女孩嫉妒的好,無任何雜質,一點斑點都沒有。
一點鬍渣子也沒有。林花花眼珠子一轉,不對啊,怎麼能沒有鬍渣
子呢
在他身上看不出時間一點痕跡,難不成這老妖怪活到一定年齡層次機能一切都停止了
很好奇,文零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那雙眼睛聚焦在她臉上,薄脣輕啓,噴出毒汁般:“看什麼把口水給擦了”
按林花花那直率的性子,文零猜她定是憋紅了臉要反駁了,誰知道她嘴角笑出一個弧度,話也不回,扭頭就往洞口走去。
地下室太過昏暗,茶唯跟在寺清後面什麼都看不清,樓梯一節一節,右腳墊尖往下,連呼吸都變得緩慢了。
頭昏昏沉沉,耳鳴般聲音。
“來了”
那雙墨綠色的眼眸,直視着前方。
陳永安把噴火器打開,把背上的包往地上一丟,那條極長的導火線掛在包包上,像條粗糙的細繩子。
室內有了光亮,把黑暗驅散到角落。
“永安,叔叔在等你。”
魔咒般的聲音喋喋不休。
陳梵只剩下半張臉露出外頭,那聲音很低沉,不像是之前小叔的聲音,說話時像捂住的聲發出悶哼,從四面而來,環繞於耳。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寺清,她倒是沒什麼反應,好似這聲音只有他一人能聽得到般。
地下那些藤條貼合着牆緩慢的遊動,藤條好像長滿了眼睛似的,盯着他們三人。
陳永安沒有回話,咬緊牙關,恨意似乎連手上的長劍都能感覺到,在火光下映出刺眼的光。
寺清環顧着四周,一邊把茶唯護在身後,一臉警惕。
“叔叔很悔感覺每一刻都像處在地獄般我就在地獄啊永安”
那聲音說的很緩慢,像是臨死前喘息的遺言。
他冷哼一聲,又像在譏笑,手把身上的衣服扯開,露出發紫的身體,劍身往身上一劃,紅得發黑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劍。
挑釁般往地上的藤條斬斷,那些被斬斷後的藤條像被燙疼了往後縮,也再生不了。
“我這就把你送往地獄”
說完,劍尖朝前刺了過去。
霎時,貼着牆而動蓄勢待發等待已久的藤條,像接受到命令的毒蛇,往他們攻來。
寺清反應極快,拉着茶唯的手便躲過一擊。
場面只看見那亂飛的藤條,那火光被吹得閃爍,已不再亮堂。
“茶唯,跟在我身後。”
寺清一邊躲閃,一邊回擊。對着身後的茶唯說道,她轉過頭髮現對方不見蹤影,着急往回看,茶唯正慢步朝陳梵走去。
墨綠的眼珠子似笑非笑。
陳永安的上衣已經退到了腰間,他揮着劍砍斷纏繞而來的藤條,正往陳梵額方向而去。
他也發覺了不對勁。
茶唯搖搖晃晃,好像聽到什麼指揮般往前走去。
隨後一條水鞭往她腰身一繞,開始往回拉,陳梵眼睛之下出現一血盆大口,無數條滕索往前飛騰而來,往茶唯身上纏繞住。
又是一場拉鋸戰。
寺清大喊她名字:“茶唯。”
她只覺得很困,臉頰很燙,寺清的聲音傳進耳朵裏,又是嗡嗡的耳鳴聲。
茶唯張開眼睛,看見前方被藤條勒緊的寺清,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裏淚光瑩瑩,像是對她在說話。
她手舉起,想用力去抓住寺清。
“噗嗤”一聲。
右肩被藤條刺穿,那血濺在陳梵的眼睛上,像燒紅的鐵淋上水煙四下而起,所有滕索紛紛退散,護在陳梵面前。
聽見那聲低吼,茶唯徹底醒了過來。
只覺得右肩疼得厲害,她低下頭一看,鮮血不斷的涌出。寺清飛快上前,把她往懷裏拉。
文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清,聽得見嗎在你三點鐘方向十米左右有個長櫃,是另一條逃生通道”
“茶唯受傷了.”寺清回話道。
同時,陳永安看見濺在陳梵臉上的血像被吸食進去般,被燙疼之後的奠柏躁動起來。
毫無章法的亂飛亂打。
隨後全部聚集往茶唯的方向進攻而來。
林花花聽見茶唯受傷,擔心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不停的來回渡步,恨不得一個箭步過去幫她。
而文零貼在石門前半天,手往下尋索,兩隻手指觸摸到開關往下一按,門發出一聲響,往邊上挪開一條縫。
林花花快速上前幫忙,兩人把石門推開了一人寬。
“你在這支援,我進去幫他們出來。”話音剛落,他快步的往通道里頭跑去。
在櫃子的另一邊。
陳永安跟寺清擋在茶唯跟上,斬斷無數飛擊而來的藤條,數量實在太多,兩手難以招架應對。
“清”她只看見眼前那人,蹙着眉頭,抿着薄脣,拼命的在抵抗,時不時回過頭一臉擔憂看着她。
右肩疼得厲害,喉嚨發甜,血腥在口腔裏蔓延開來。
“我在櫃子後面”耳麥裏文零喘着氣,又說:“只能下下策了,你們趕緊退到這邊來,永安把火線遞給我”
陳永安咬着牙關,嗯的應了一聲,看見陳梵那半張臉,他實在是無法嚥下這口氣。
一心只想要殺了眼前的奠柏,腦子只有這一個念頭。
劍柄握緊,往奠柏方向前進了幾步。
留了空,藤條乘虛而入,纏住茶唯的腳脖便拖了過去。
茶唯手撐地,一個翻轉,手抓住腳上的藤條拉扯。
纏得太緊。
本處於被動的寺清一慌,身子一側水鞭拉住茶唯,卻撲了個空,不料腹部被擊中,整個人往後摔去。
陳永安愧疚得難受,未料剛纔自私的念頭,一心想要殺了陳梵,卻沒想到會讓茶唯陷入險境。他不管不顧,抓着劍往陳梵方向衝,理智早已被仇恨所吞噬。
誰知被藤條纏住身,動彈不得,他發出一聲怒吼,劍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進退兩難。
陳梵張開大口,滿臉渴望的盯着正被拖過去的茶唯。
說時遲那時快,茶唯沾滿血的手燙得藤條往後縮,她一個後空翻手抓住地上的劍柄,腳下的藤條又再次纏上。
速度如風,兩手握緊劍柄,她雙目惡狠狠地盯着陳梵,一劍往他的眉心刺了過去。
滿屋的藤條瞬間枯萎。
陳梵的眉間流出綠色的濃汁,身上的樹幹擺動着,也漸漸被抽乾了精氣般。
那血盆大口流出膿液來,口中熒光閃閃,寺清這時捲起的水瀑如千塵浪,往陳梵方向席捲而去。
無數的水鞭穿過水瀑而去,奠柏口中的熒光快速的從水鞭中飛到寺清身上。
這時櫃子被推開,陳永安拉着茶唯,往通道方向跑。
寺清殿後,把包上的導火線拉上。文零接過後點火,火線往櫃子後丟去,幾人相攜往門口跑去。
轟隆聲如驚天雷。
不到片刻火龍從通道飛撲而來,幾乎要把幾人吞噬。
霎時,天空被火光照得發紅,美不可言。
林花花連忙過來,從包裏取出紗布按壓茶唯的肩膀,手忙腳亂。
“結束了”陳永安吶吶道。
看着被大火吞噬的別墅,又看了看暈死過去的茶唯,剛纔一事讓他很在意。
茶唯的血不僅奠柏懼怕,他讀到更多是渴望。
像山林豺狼,饑荒後初嚐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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