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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陌生人

時間流逝之快總在無意發覺中驚歎

急診室門前那紅燈,終於按了下來,門被一戴着綠色手套的手拉開,穿着大白袍的醫生摘下口罩,對他們一笑。

漂浮了許久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

窗外天依舊灰濛濛,才發現雪來的悄然無息,它不像雨的來臨打落在地面會發出聲響,警戒着世人。它落在地面是毫無聲響的,卻足以覆蓋一切,猶如人的情感。

醫院車道上一片白,後半夜一場鵝毛大雪將其覆蓋。

文零與寺清走在車道上,鞋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轉過頭才發現,寺清還穿着當時在束河茶唯給她挑選的那件白色長裙,單薄得飄逸,胸前那塊血跡像開春時的大紅花般璨爛極了。

冷得說話能哈出一口白煙。

文零放慢腳步與她並肩:“去給你買件衣服先吧”

“不用,洗洗便可。”

“買件厚外套,穿這麼單薄太冷了吧”

寺清聳聳肩:“作爲水妖,說怕冷簡直恥辱。按你這修爲,是不應該怕冷的。”

“有一種冷叫人類覺得你冷。”文零嘿嘿一笑,又說:“出門在外還是別太特別好些。”

她這才點點頭,表示同意。

趁聊天的勁,文零覺得該說還是得說:“陳永安的血奠柏都怕,他打了一管卻傷不了茶唯性命...解開你封印真的是巧合麼”

寺清淡淡答腔:“興許。”

見文零表現對她回答極其不滿意,她又補充道:“論當下知其好壞,勿論根源揪其畢竟”

茶唯昏迷了好幾天未醒,醫生還是那些話,多觀察幾天,從鬼門關拉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

大雪下了好幾天,把城市覆蓋成白色,好看極了。

今日午後陽光升起,把這一片雪白鍍了一層金。

林花花在這時收到了信息,是當時講盜版故事那個老頭,信息內容是這樣。說他年紀也大了,現在也屬於科技社會,他不想再玩老的那一套,插不下手。茅山是水靈最後一章,他願意雙手奉還。

“有這麼好的事”林花花托着腮班子一臉不相信。

文零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後,眼神瞥了一眼窗外,有些心不在焉的。

過會他說:“茅山那老頭,就一身三腳貓功夫能成什麼大事樹倒猢猻散,他很清楚如今的局勢,七門派已經不如從前了他拱手相讓識時務者爲俊傑,明智之舉。”

在病房裏,三人坐的相離甚遠。

寺清沒有發話,她看着雙眼緊閉,臉色摻白至今未醒的茶唯內心感到從來未有的無力。

累得她不想動了,她張了張嘴,話也沒有說。

最後一章水靈,解封了,然後呢

她該何去何從

林花花接話:“話是這麼說沒錯,這是按現在的情況我們也打不動,這一站要命得厲害,茶唯到現在還沒醒呢”

場面靜默了好半天。

窗外的風吹得他劉海揚起,他關掉窗,轉過身正了正猶豫了半響後開口:“趁這個機會大傢伙歇息歇息,我外出一趟辦點事。”

他與寺清相視一眼,心知肚明。

不明所以的林花花還在追問:“去哪”

她在噩夢中沉浮了很久。

記憶中那些碎片把她推到了懸崖的邊緣,她隻身站在那,背後空無一人。深淵處霧靄瀰漫,她能感覺到在盡頭處有名爲真相的怪物,張着血盆大口,齜牙咧嘴。

散在周身的那些碎片,她只好一塊一塊拼湊,漸漸的,霧靄逐漸散去,她看清了怪物的輪廓。

恐懼讓她邁不開腳步,像有一隻手穿過她的前胸抓住了心臟。

茶唯滿頭大汗坐起身來,大口的呼着氣,隨後又感到全身乏力頭重重的砸回枕頭裏去。

眯着雙眼,能看見寺清和花花站在身邊喜出望外的看着她,她們說着話,給她遞水,她搖搖頭又磕上了眼睛。

畫面如期而至般。

黑暗的小屋子,捲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黑暗盡頭輕盈不急不躁有條有序的腳步聲,那咯咯笑聲如同水蛭,吸食她的鮮血。

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寺清坐在牀邊用勺子喂她喫小米粥,一勺一勺很有耐心。林花花把椅子倒放着坐,手放在椅背頭磕在上面,腳一動一動的搖晃着。

嘴裏唉聲嘆氣的:“茶唯這次真的被嚇傻了,醒了好幾天一句話也不說。”

見寺清沒應她,習以爲常般接着說下一句:“要是文零不出門在這的話,興許還能看到些什麼,嗨,清啊你說茶唯是不是嚇出病來了”

她用紙巾幫茶唯擦擦嘴角,把碗放在桌子上,這才冷不丁的回話:“換你跟奠柏一塊

埋在土裏試試”

茶唯眨巴眨巴眼睛,裏頭空洞看不見光。

而寺清卻很堅信說:“會好的,給她一些時間。”

午飯後,寺清把茶唯拉出去走走。

外面雖覆蓋了厚厚的白雪,美在今日陽光不錯。茶唯兩隻手臂多處粉碎性骨折,全都是奠柏給咬的,她坐在輪椅上,看着外頭的雪景,嘴角終於有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林花花雙手插在棉襖裏,跟在寺清後頭,看着朝日一臉迷茫,嘴裏吶吶問道:“清啊你以後有啥打算沒”

輪子在走道上壓着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她轉過頭,對着林花花無奈一笑,搖搖頭。

跟寺清這種悶葫蘆呆在一塊,說話都費勁,沒法談談心,文零走時卻也什麼話也沒說。

至今連他去哪都不曉得。

林花花覺得無聊,往醫院外頭走出,出去逛逛也好。

醫院邊上有出租自行車的,她花了三十塊錢,把身份證壓在那,騎着就走了。初中那會有騎過車,好久沒動身,或許也是大冬天的緣故,一小會她就覺得累得不行了。

看着路上有幾個學生打打鬧鬧跑過,前方有提着公文包穿着西裝的白領走過,人總是在尋找活下去的目標,畫出一張未來的藍圖,而她的目標又在哪裏

別說藍圖了,甚至都無法想出下一週自己的輪廓。

突然一個急剎車,聲音像要刺穿耳膜一般。

眼前穿過一個,他雙手抓住她的自行車頭,把她往邊上推開,自己撞上迎面而來的麪包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不長眼睛嗎你”司機打開車門下車,趕緊跑去把地上的人扶了起來,口氣慌亂問道:“小夥子沒事吧”

他擺擺手,看了一臉蒙圈的林花花笑道:“不要緊你沒事吧”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來,自行車也來不及扶,跑過來摻和小夥子。他一條腿弓着,走路一跳一跳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真沒看見”林花花一臉歉意。

他笑出一排好看的白牙,歪着頭看她:“你不記得我了”

林花花眯着眼睛,愣了一會,搖頭。

“嘿,在曲靖別墅咱們見過,我是李敖。”

“骨頭沒事,皮外傷,修養一段時間。”

林花花想起來了,她見過這人,雖說沒多少交集吧。

當時在別墅,她講着故事那會,他在旁邊聽了捧場喝彩,還給她續了茶呢。

只覺得這小夥子,帥,一個字。

從別墅翻牆逃出那晚,李敖當時喝了點小酒,站在牆邊撒尿。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林花花,誰知道被她一旋風踢之後幹翻,林花花便順腳踩着他往下倒的腦袋翻牆而出。

“記得,怎麼不記得嘿嘿”她乾巴巴的笑着。

李敖好像不太記得當晚被踹那一腳,只回憶說:“你那故事講得可比老頭好多了,好不知多少”

林花花歪着腦袋嘿嘿一笑:“哈哈,是麼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腳還痛嗎不好意思啊,我當時腦子就蒙圈了”

兩人往藥房走去。

李敖手裏抓着藥單:“這有啥一點小傷別放在心上。”說完把藥單直接給撕碎了,擡起下巴,努着嘴對林花花說:“這藥壓根用不上,就這點小傷爺根本不放眼裏。之前在別墅那會,當保鏢,大江大河都見過,對吧”

“對了,你怎麼從別墅出來了”

李敖勉強一笑:“倒閉了唄,那裘老爺年紀也大了,掛了。”他吐着舌頭,嘿嘿一笑,一臉痞子的帥氣,又說:“拿了遣散費,都散了。現在到處溜達,你呢怎也到這邊來了”

她轉着眼珠子,鬼靈精怪:“跟閨蜜過來玩,一個從山頂上摔下來,這會正在前頭一病房躺着呢”

“跟你一樣蒙圈導致的吧”

說完兩人哈哈一笑。

茶唯睡着了,寺清拿着書坐在窗邊看得入神。

他兩一進來,寺清合上書本,對上一雙別有深意的眸子,只覺得身子一怔。有好一會都動彈不得,林花花叫喚了一聲後,她才晃過神來。

“之前認識的朋友”林花花說完覺得怪彆扭的,從桌子上倒了杯水遞給李敖,又說道:“剛騎車不小心被他給救了,嘿嘿,曲靖的”

李敖喝了大半杯水,笑着說:“不,其實我是蘇州那邊的。”

寺清朝他點點頭。

這人她並沒有見過,只覺得他身上每一點都令她熟悉不已,卻又如此抗拒。

他的笑容在她看來如此的刻意,那雙眼珠子裏頭像藏滿了利刃,隨時都會出手般。

但是那種熟悉感,猶如同個母親生下的雙胞胎,與生俱來的共鳴。

她攥緊了手上的書本,心沉得難受,這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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