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相視而立的兩人。
一個年老發福,留着白鬚的老人。一個一身白衣,長相秀氣的女子。
寺清聽完不僅沉思了,心中百感交集。
閔智笙見狀,心裏也慌亂了,他可是把身家全壓在這,怎能輸他撲通一聲跪下,對着祠堂內的牌位磕頭,額頭磕在青石板磚上,砰砰的響。
磕出了血痕。
梳得一絲不苟的白髮此時凌亂不堪,在取笑他的狼狽。
寺清別過臉,不想看。
閔智笙停止了磕頭的動作,依舊跪着,聲音帶着哽咽,祈求道:“寺清小姐,我不求你的原諒。我只求你,借你的能力幫我除了陳竹隱師父她老人家也不願意看見如此,不願見她的徒弟禍害他人。”
“我閔家就這麼一孫子,我只想留條根,死了以後下黃泉也有臉面對列祖列宗。寺清小姐”
閔智笙跪着往她邊上去,佈滿皺紋的手抓緊着她的裙襬。
寺清並不領情,冷冽的眼眸直視着前方。
她甩開閔智笙,往門口走去,說:“茅山一脈,早隨着寺清元靈盡散,再無關係。”
大步踏出祠堂大門。
閔智笙在背後哈哈一笑,眼裏卻流着淚,他吼道:“原來你記恨師父,你心裏果真在記恨。”
“你當真以爲是師父背叛了你麼若不是師父你以爲你還有元靈重聚的一天麼”
“你以自然之靈氣而成與其他妖不同,各大門派早有耳聞,想納爲己有,私底下做手腳各派都有心眼,一次讓人來鬧差點傷了師父,而你水靈,是你取了那幾個混混的性命勾起了各派的狼子野心.”
“若不是師父,你以爲有今天重聚元靈麼”
寺清眼角晶瑩,她邁開了步伐毫不回頭。
被陳竹隱打傷之後,隨着這條急流沉浮了許久。
甦醒過來時,她見下身已經開始虛化。
心裏想道:果然離開了活晾陰,走不了遠。
太陽剛落,河邊的叢林已經是一片烏壓壓的,高高的樹倒掛着,頭像要垂到水裏。
她鑽進草叢,拖出一道水痕。
城市的繁華,晚間燈火通明。
白齡穿着一身休閒裝,頭髮紮在腦後,利落乾淨。她穿過人來人往的商城,在商城門口攔了輛的士,附身上去。
報了位置,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司機唸叨着白齡說的地方,在導航裏輸了之後顯出位置紅點,屏幕裏綠色的道路拉得老長,彎彎曲曲。
他忍不住道:“小姑娘,天色晚了去這麼偏僻的地方作甚”
後視鏡裏那姑娘,皮膚雪白,只是五官長得不太討喜,丟在人海中找不出的普通。她素顏朝天,眼睛睜開了半條縫。
幽幽開口:“住那”
司機一聲長嘆,似乎心中頗有感慨:“現在錢都不好掙,年輕人打工也是辛苦,跑這麼大老遠來上班這會到家,估計得九、十點。”
她閉着眼睛並未答話。
又開了一段路,司機估摸着有些無聊,再次開口問:“姑娘你是去上班”
白齡略煩的睜開眼,司機從後視鏡看見她那雙發亮的眸子,裏頭深不見底,竟帶着令人不寒而慄犀利。
“在鄉下呆煩了,出來逛逛,找些人耍耍。”
司機剛想回話,她立刻說:“好好開你的車,天色黑了,話別多說,沒有好處的。”
握緊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喉結滾動了一下,油門狠了的往下踩。
到的時候,路上只有的士前方那兩盞燈光。司機離開白齡視線,整個天烏壓壓的蓋了下來。
離開光的眼睛對黑暗還不適應。
她卻熟門熟路的拐彎,狹窄又陰暗的小巷子。
靜的出奇,只有她的腳步聲。
靠着屋檐走,突然上方一滴水滴在了她的鼻翼上方,水滴緩緩滑落,一股味道讓人不僅想起不見日光深不見底的譚下水。
白齡擡起頭,對上了屋檐頂上那雙血紅的眼睛。
屋檐上倒掉着一個人,垂直溼漉漉的長髮,那張臉溼噠噠,是沒有皮的臉。
只聽見白齡聲音不緊不慢,清脆響亮:“喲,真是活久見吶”
她又開口:“人鬼妖”
屋檐上那人倒吊的身影動了動,喉嚨底發出一絲咯咯聲,她下半身呈透明的虛體。
手便往白齡的頭伸了過來。
見對方沒有躲開,她瞳孔放大,見自己手指尖一條翠綠色的蟲子在蠕動。隨後,屋檐上爬滿了無數蟲子,往她身子攀附而來。
她動彈不得。
隨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白齡低下頭,眯着眼睛去看,那蠕動的蟲子下方,血紅色的瞳孔看着她,似乎一臉不可置信。
而白齡,勾起了嘴角,“呵”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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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弄的笑了。
屋內微黃的燈光。
林花花坐在牀邊,手放在老式的紅木牀尾,低頭按着手機。
她給文零發了個定位,又叨嘮了幾句,對方久久未回覆。略帶失望的磕上眼睛,睫毛在燈光下一顫一顫的,不僅陷入了沉思。
其實說到底,他兩是連朋友都談不上吧。
畢竟文零是一直爲了寺清啊,爲了奪回寺清的元靈才緊緊跟隨。
這下好了,寺清一回來,啥事都圓滿了,只剩下她,無所依。
安靜的屋子突然傳來一聲咋呼,茶唯直直的坐起了身。
林花花嚇得回過頭,看見茶唯滿頭大汗,蒼白的嘴脣,她看着林花花,瞳孔像三開的水墨。
“我的槍呢”
她這才反應過來,對着茶唯這句話,她“啊”的一聲。
茶唯翻開被子,開始翻箱倒櫃,口氣很急促:“我的槍呢藏哪了”
她趕忙從牀底的箱子裏掏出一小袋子,塞給茶唯。
接過後,她手忙腳亂,慌亂的將子彈上膛,握緊在手裏。喉嚨一直滾動的吞着口水,只見她抓着槍對着大門,汗從她額頭滑落。
林花花握緊槍口,擋在她面前,語氣頗爲冷淡,質問道:“你現在是瘋沒瘋能不能認出我”
沉默了許久。
茶唯擡起頭,眼眸終於有了絲絲亮,她大呼了一口氣,把槍放下,吶吶道:“是花花啊對不起,我我剛沒認出你來”
“你認不得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早習慣了。”
林花花來回渡步,擡眼看她:“你是好了”
“好什麼”茶唯按着胸口,心臟跳動得厲害,她對上林花花的眼,有些摸不着頭緒問:“好什麼呀好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有些緩不過來。”
茶唯定了定眼,看了下週圍。
陌生的環境,老舊的紅木桌椅,頂上的微黃的小燈。
她開口:“我睡了多久我們這是在哪啊寺清跟文零呢”
一串問題。
林花花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前頭,茶唯突然就不傻了她四下搜尋李敖的影子,突然想起下午閔道長那兒子說的那些話。
果不其然,她用手機撥了後接通不了。
難不成茶唯一直以爲癡癡傻傻,都是李敖做得手腳
茶唯用手去按腦袋,額頭突突跳得厲害,她竟回想不出,這些天的事。
見狀,林花花趕緊去給她倒了杯水。
水杯見底,她才緩緩開口。
白齡抓着兩顆小叮噹,在她面前輕輕搖動。
叮鈴叮鈴的脆響,玻璃缸內那人睜開了眼睛。
“真是活久見。元靈我見過,你這殘缺的元靈,又這般獨一的,第一次見吶”
白齡站在玻璃缸前與她對視。
玻璃缸內人,倒是沒有一點受怕之意,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着白齡。
白齡瞧她早已虛化的下身,嘴裏發出嘖嘖的聲音道:“按修爲,你倒是小有成就。不過可惜,你元靈並不獨一,離了原本的皮肉,活不了。這麼多年,你是怎麼活過來的,跟我說說唄”
她站着的姿勢都像極了大家閨秀,缸內人這才緩緩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白齡指了指自己鼻子,笑道:“我在家我姐叫我三蠱,在外我自稱白齡。”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看房間內瓶瓶罐罐,玻璃缸泡着不少動物標本般的東西。
不遠處一缸子,一條人高般的白蟲在蠕動着。
她開口:“白齡苗寨的蠱物也是緣分,起初正覺着小妮子身上有股味,若是成了衣裳掩人耳目倒是極好,可惜相貌平平,不大襯。”
白齡哈哈一笑:“襯你你說襯你啊相貌平平哎喲,你是不是沒照過鏡子”
誰知對方眼睛一閉,靠在缸內不語。
白齡用手砸了砸玻璃缸,怒道:“喂要不要我給你找面鏡子瞧瞧你那德行”
她這會睜開眼睛,翹着尾指手背捂嘴低眸一笑:“若是小妮子輩分,你這脾性倒說得過去。可,偏偏早過百歲,雙腳踩在棺材裏頭,就差蓋個蓋了。脾氣這般,有失大體。我想你這幅臭皮囊,也襯不上。”
滿腔怒火。
霎時,白齡那黑髮如瀑般落下,白得泛出銀光。
房間內,蛇蟲鼠蟻集聚一堂,像等待發號施令的士兵。
見缸內人閉上眼睛。
白齡冷哼一聲,想了想,不能中了她的挑撥計。她可不能生氣,否則不得喫多少“補品”才能夠青春靚麗
好半會。
白齡調製好自個心情,房間內的毒物也散開去,她晃晃鈴鐺,好聲好氣笑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不正眼瞧她,冷冷回道:“汝之差已。”
頓時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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