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細雨梳層樓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初現餘暉，夕陽鑲出西天的一抹絳紅，漫天匝地的斜陽將漸翳的金光塗染在疊翠的青山上，似是披起了一衣紅衾。万俟羽端着茶杯悠悠的坐在假山旁邊。此別院果然是精心打造，一架巨型水車龐山而立。

一道流瀑由水車傾泄而下，峻崖峭壁間突石若劍，令流瀑分跌而墜，擊撞處轟然有聲、氣勢迫人。假山山腰處是闊達數丈方圓的花草。流瀑落至山腰時聚水成潭，潭底有伏流泄水，常年不滿不涸，倒映着青山綠水一片生氣。

潭邊有一方大石，卻架着一圍烤爐。嫋嫋爐煙被輕風吹成一道軟弧，與垂於岸邊的樹枝勾手；茶香若有若無，飄溢於水汽淡霧間。万俟羽精心烤制着一條從潭水中打撈起來的鰱魚，一副怡然山水之間。

噠噠噠，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腳步聲平緩端雅，如同一個舞者漫步而來，伴隨一絲優雅。果然是大家閨秀，万俟羽嘴角含笑，沏上一杯茶擱在石座的另一邊。

万俟羽轉過頭來，看到溫含嫣婷婷而立，她在看那逐漸消失的陽光，她在怡然地感受那微風的味道，望着流瀑從水車中漫灑下來，悠然落在潭水中，所過之處清晰的看得見潭水被輕風吹動，流漫着、竄動着，彷彿有了生命。

終於她的目光轉向了万俟羽，現在的万俟羽跟初次相見的時候比起來，少了三分肅殺，多了三分從容。最後，還有一分淡泊。淡淡的端着茶杯，微笑着示意自己坐下。

直到很久以後，溫含嫣還搞不清楚，那天的景色原本便是如此的絢然，還是因爲他的存在將想要消失的陽光揉碎洗褪後，再賦予了一線破曉的生機呢。

看着溫含嫣怡然不動，只是靜靜的看着自己，饒是万俟羽也不由感到絲絲不好意思之情。

“溫姑娘，在下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万俟羽偏頭一笑，微微抿了一口茶水。

“啊，失禮了，公子身上有股靈氣，所以久視了一會兒，實在抱歉。”溫含嫣只是抱歉一笑，也並不尷尬。微微收拾了一下裙襬，就屈身坐了下來。此時的万俟羽纔有機會好好看着這一女子。

溫含嫣無疑是個美麗的女子，可是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你卻第一感覺到她的柔美，笑靨如花，清風拂柳。

那是一種如水般的沉靜，好似任何一種驚觸都會激起水的漣漪，蕩起波紋，向着遠處漫開。

她的人就如同她的一頭秀髮，那麼隨意地披下來，順着身體的起伏，圍成一巒纏綿的弧度，描述着她的曲線，而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給人的感覺卻總是嬌柔多於嫵媚的

含嫣低頭端起茶杯，卻又不送到嘴邊，只是端詳着那杯中的水，不知道是在看水，還是在看自己。久久之後，“都說女人如水，卻不知道這水只能被永遠囚困住，一旦離開，就會流於無形。”

万俟羽伸了伸懶腰，充滿了疲懶之情，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所以還有一句話是說，紅顏禍水啊，你要是氾濫起來，大禹都治不了你。”

“呵呵，万俟公子可真會說笑。”含嫣微微一笑，一掃剛纔頹廢之情，以袖掩面，也是一飲而盡

万俟羽大笑道，“剛纔還覺得你柔如水，現在卻是有着女中豪傑之情。”

兩人相視一笑，俱是哈哈大笑起來。

“對了，溫姑娘，你在我這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知你將來有何打算。”万俟羽正色道，自己並非是想要下逐客令，但是想到這樣始終不是個辦法，自己倒無所謂，但是這溫姑娘以後怕是要被流言蜚語所侵擾。

含嫣放下茶杯，轉頭看向湖面，“公子有所不知，家父硬逼小女子去參加選妃。我不甚瞭解，爲何女子就沒有自己選擇自己歸屬的權利，就要成爲爭奪利益的工具。若要逼婚，寧可一死。”說到最後，含嫣居然包含着決絕之情。

万俟羽站起身子，丟出一塊石頭。石頭飛擲而出如流星，觸及湖面，驚開魚羣。默默道，“姑娘思想遠大，讓人敬佩。在下初有小瞧女子的心思，現在向您道歉。既然姑娘這件事讓我遇見了，我就一定不會不管。明日我就前往溫府，跟你父親說個明白。”

含嫣頓時站起身子，“不不不，此乃我中家事，不宜勞煩公子纔是。況且，這是家事，你要如何與家父說明纔好。”

万俟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那我就向你父親求親到時候姑娘休了我便是，還你自己身。”

含嫣掩面而笑，“這怎麼能行，哪有妻子休丈夫這一說的。”

万俟羽滿不在乎的說，“男女就不能平等嗎”

含嫣沒有接話，默默想着男女平等。

含嫣自小便接受這女誡之類的教育，如何相夫教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傳統思想。她即使思想再如何叛逆，她永遠也不會想到男女平等的話。她只是想有着自己的一點權力罷了。

而當初聽到臨安公子羽的時候，她認爲那最多不多是一個有着一點才華的紈絝公子，同樣也是把女人當着玩物的人罷了。

可是第一次相見就救了自己，當時騎馬而來，俠氣逼人。

呵斥衆人時，又如同千軍統帥，讓人不可掠其鋒芒。

直到現在，這個眼睛裏飽含着一種淡泊，一臉薄薄寞色，卻又渾身散發着靈氣的人，居然如此會如此贊同自己離經叛道之舉，更說出男女平等這話。

那一刻溫含嫣不再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男人的附屬，不再是爭奪利益的工具。

這一切的改變，只不過是因爲他的一句話

而那時，他輕輕一笑，竟然就輕易地斬落了她十餘年的怨。

一絲冰涼劃過面頰，含嫣擡頭一看，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聚攏了雲墨。天街小雨灑落人間之時，僕人早已送來油紙傘，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只送來了一把。万俟羽無奈一笑，撐開紙傘替含嫣遮風避雨。

含嫣點頭表示感謝，就這樣，兩人默不作聲的共撐一傘的回了房間。

到了含嫣房門，含嫣欠身表示感謝，“有勞公子了。”

万俟羽識趣的點點頭，囑咐了女婢幾句就轉身回房了。

剛一踏進房門，管家齊明就從外面急衝衝的走來，“大人，剛纔溫府的管家來找您，我說您不在，然後”

万俟羽抽出一本書，滿不在乎的說道，“是不是說想明日請我前去做客啊。”

“大人。您怎麼知道。”齊明一臉驚訝的看着万俟羽，頓時感覺這個臨安公子越發不簡單，果然是能在京師站住腳跟的人，“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去啊，別人請喫飯還不去啊”

“但是溫如意還說，讓明天帶着她家小姐一起去，我覺得這件事怕是難以善了。”齊明一副爲難的樣子。

万俟羽放回書本，轉過身子看了一眼齊明，齊明心中一驚，卻又見万俟羽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正好我要去向他求親，當然要帶着溫小姐一起去了。”

“啊您說什麼”

“啊什麼啊你還要反對不成”

“卑職不敢，大人與溫姑娘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如果在一起，那真的是”

“好了好了，別說了，肉麻不。你去準備好禮物，我們可不能空着手去。”万俟羽不耐煩的打斷了齊明的奉承，揮揮手讓他去準備東西了。

虛空之中傳來了白雪的聲音，“你真的要去求親”

万俟羽聳聳肩，“不然呢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居然被你帶到府中來過夜，以後傳出去無名無分的怎麼做人呢”

白雪嗤笑一聲，“少說的那麼偉大，我看你就是貪圖別人小姑娘的美貌。”

万俟羽大大咧咧的坐下，“這也是爲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巴，免得落下口實。我早就瞭解過這雒城的局勢，她父親早就想當着雒城知州，如今我橫插一腳，必定對我心生怨恨，如今我更是壞了他的好事，關係更加緊張。如今只有想辦法化解一下矛盾了。”

白雪不解道，“區區一個凡人，上去直接解決掉他不就行了，就算是不動用武力，以你的權威，罷免他一樣可以解決掉他啊。”

万俟羽沒有接話，只是看着含嫣的房間的方位，喃喃道，“畢竟，那是她的父親啊”添加”xinwu799”微鑫公衆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