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

設置X

086信任

愛,這種東西……有時候,會讓人變得非常卑微吧?

卑微到,低到塵埃裏去。

所以,我看那些人的愛恨糾纏,有時候會覺得非常好笑,甚至不齒。我不解,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卑微的糾纏呢?真是複雜,說不清道不明,不死不休。

你看這個,你說他怎麼可以這樣?啊呀,你再看那個,她怎麼可以那樣呢?真是好笑啊,都笑出淚花了,哈哈!

真的……有那麼好笑麼?

在多少年後的某一刻,我竟然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了,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此刻的淚水不是歡笑的產物。我悔恨曾經的大言不慚,自以爲是。因爲那時候的我,尚還不明白,何爲情?

沒有經歷過的他們的愛恨,那便沒有資格說什麼。我無法想象他們的內心深處,有着怎樣的惶恐,怎樣的不安,怎樣不爲人知的脆弱……

愛,這種東西……它會讓人理智全失吧?

就像那個叫雲七夜的傻瓜一樣,也許更像個瘋子。我知曉,不管多堅強的人,若他一旦愛上,也會有一敗塗地,傷心欲絕的那一天。

可是,請不要嘲笑他們的愛恨。

因爲,你……也會有那麼一日,在多年後的午後,暖陽之下,午睡醒來的你,不知怎的突然傷感起來。伸手觸摸面頰,卻原來早已是淚流滿面。怔在那裏,隱約想起夢裏,好像……夢見那時候的他了。

那一瞬,萬籟俱寂呀。

雙眼闔起,那個叫雲七夜的傻瓜僵直着身子站在那裏,任由時間流逝,卻是一動也不動。那一瞬,真希望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縫隙,將她永遠,永遠地吞沒。

哈,這一場賭局,她似乎是輸了。

她以爲,就算是她孤身一人,就算站在萬丈懸崖之上。若有一日,她不小心掉下去了,崖下,寧止也會穩穩地接住她,碧落黃泉,不離不棄。

艱難的歲月裏,溫暖和被愛。

寧止,到今天我恍惚有些明白了,給予的是你,剝奪的也是你,你幾乎……奪走了我生命裏所有稱得上美好的東西。

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許久,她眼瞼微動,睜眼看着寧止,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血色。這張臉孔,好像是死的。眼睛,也是死的,再也沒有那兩泓盈亮如水的光了。

何曾見過如此的雲七夜?王副將心疼極了,大步走到女子的跟前,徑直抓過她的手臂,將她拽到了寧止的跟前大喊,“老七,你告訴殿下,你沒有錯!”

雲七夜擡眼看着寧止,但見他仍是一副淡漠無動。姚九娘說的對,若對方真的愛你,那斷斷是不會叫你受委屈的,更不會叫旁的女人欺負你。那一刻,他一定會和你統一戰線,就算你不去解釋什麼,他也會相信你的說辭,毫無條件,就是深信不疑。

兩相對視,雲七夜扯脣,浮出自嘲至極的笑,她低喃了一句,“我錯了……”錯在愛上這樣的你,錯在以爲你會相信我,錯得離譜!

寧止,我猜不到你所有的心思。我是人,不是神,會很累。離開吧,因爲……無法忍受。

“我累了,想要回去歇息了。”低喃出聲,她徑直繞過寧止,在衆人驚詫的注視中掀簾,但見帳外晚風瑟瑟,好些士兵們聞聲扭頭,見她出帳立時便是雙眼圓瞪,挺身防備!

腳步一瞬的停滯,她扭頭望了一眼背對而立的寧止,淡漠出聲,“明日一早,要殺要剮,任憑殿下處置,告退。”

寂靜的羊腸小道,她沉默走過,腳步輕淺到幾近無聲。頭頂的夜幕,月亮和星辰都不見了,只有那浩瀚渾厚的灰色雲海。天際盡頭,萬里的白雪皚皚在夜色中即顯眼,又刺眼,滄瀾……

瑟瑟的冷風呼嘯而過,凜冽地掠過女子的臉頰,宛若尖利的刀刃,刺得生疼。衣袂翻飛,她雙手環胸迎風逆行,卻抵不過那頃刻便涼到了骨子裏去的冰冷,周身的血液好似也跟着轉涼。身旁,每一盆火焰都在狂風中跳舞嘶喊,似那粼粼的鬼火,將人引向不歸之路。

沉默至終,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行屍走肉般的回到自己的帳子。一如既往的黑魆,卻不點蠟,也不脫靴,她疲倦地倒在牀上,將自己緊緊地包裹在被子裏,漸進蜷縮成了一團,宛若只小小的獸。

帳外,隱隱聽見有士兵屏氣靠近,壓低了嗓子埋怨夥伴,“噓,你小聲點,要是叫寧七聽見了,指不定她會做賊心虛,直接溜了呢。”

“哎喲,我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寧七。”小聲說着,幾名士兵貓腰踮腳,小聲地挪到雲七夜的帳窗下。爲首,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探頭朝裏望去,而後蹙眉轉頭衝衆人做口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啊。”

“剛纔老六不是說那小子回帳了麼?你瞪大眼睛,湊活看。”

“真的是啥子也看不見啊,就能看見一片兒的黑……殿下!”驀地脫口,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夜風中的男子,一襲白衣翻飛繾綣,緩步朝這邊走來。

一片兒的黑殿下?眉頭困惑地擰成團狀,衆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瞪眼張嘴的少年,不由低罵,“瞧你那德行,見鬼啦?”

嘲諷完,幾人紛紛扭頭……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頓覺清淨了,雲七夜閉眼,將自己的頭也埋進了被子裏,不想聽任何的聲音。恍惚中,耳邊若有若無的是那幾人的驚聲尖叫,好似見了鬼。她睜開眼睛,蜷縮着身子屏息,不期然看見那幾縷從被子縫裏透進來的光亮,寧止點燃了帳裏的燈燭。

手指一緊,她緩緩地掀開被子,眯眼適應着突來的光亮。待到舒緩過來,入眼的便是牀邊的寧止,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她面無波瀾,淡漠地看着他,沒有任何起伏的出口,“出去。”

非但沒有走,寧止自顧自脫靴,修長的腿隨意一跨,已然上了牀。高高地俯睨了半響,他一言不發,兀自盤膝坐到了她的對面。

終是惱了,她揮手朝他推去,“我說出去!”

寧止面不改色地伸手,快速擒往她的手腕,死死壓制着她的力道,逼她乖乖就範,“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說着,寧止利落地將雲七夜五指間的銀線褪下,隨手扔到了一旁。而後將帶來的小藥箱打開,從裏面拿出一隻乾淨的毛巾,低頭爲雲七夜清理傷口四周的血污,力道卻是毫不輕緩。

五指連心,雲七夜立時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掌不由抽搐了幾下,掙扎着想要縮回。寧止蹙眉,加緊錮住了她的右手,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我不曾給旁人包紮過,所以不知道力度是輕是重,你要是疼……就說出來。”

是很疼,可是比起那股心臟被生生撕裂的感覺,這又算得了什麼?

 

雲七夜咬牙,看着那幾道醜陋之極的血痕,終是不發一聲,卻也感知到了寧止漸進輕緩的力道,他小心翼翼地將血污擦拭乾淨,而後拿過藥膏,輕柔地給她上藥。

許久後,雲七夜低頭看着包紮好的手掌,不期然就想起了若清瑜。冷淡的笑扯出,她擡眼看着寧止,掩不住的疲倦,“有話就說,說完就出去。其實你不用這麼急着來找我,瑜姑娘的事,明日治罪的時候……再說不遲。”

寧止不爲所動,自顧自整理藥箱,語氣淡淡,卻是毫無轉圜的餘地,“若我今日便要做個了斷呢?”

了斷?要她血債血償,還是千刀萬剮?

一瞬真是恨極了!

她看着寧止,聲音有些梗塞,卻沒有一滴眼淚,“你想要如何了斷?儘管說出來罷,我悉聽尊便就是了。”

反正,她已經習慣了。

師父說她的命格不好,勉強算是個天煞孤星。不管如何掙扎,此一生註定與魔同存,墮入聖湖,孤身至死。在此之前,她做什麼事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兒,還要心揪氣竭,日日頓足飲恨。

吸吸鼻子,她的聲音漸進有絲掙扎,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根緊繃的弦被逼到極限之時,發出的那聲作痛的鈍響。那一瞬,幾乎口不擇言,盡數吐出,“寧止,我恨你。真的……很恨你。從來,我甚至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寧止靜靜地聽着,收拾藥箱的動作倏地便是一頓。他垂眸,眼裏的波光流轉,半晌後擡眼望向了對面的女子,陳述出口,“七夜,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有沒有?雲七夜十指一緊,卻不提防按壓住了右手的傷口,立時疼的她悶哼出聲!旋即低頭查看右手,她不支聲,更是不曾迴應寧止的問題。

卻也不急着聽答案,寧止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藥箱,而後將之推倒了一旁的角落。他扭頭看着強作無事模樣的雲七夜,扯脣溢出一聲低沉的笑,立時柔了整張臉的冷峻。

聽見了寧止的低笑,雲七夜的右手冷不防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想哭,寧止卻在笑。她擡頭,忍着想要落下的酸澀,看着寧止自嘲,“你在笑我麼?”

寧止脣角的弧度緩緩平了下去,看着她,不期然出口,“我恨的人,叫雲七夜。我愛的人,也叫雲七夜……”

顧不得右手的疼痛,雲七夜握拳,那樣尖銳地疼痛卻也壓制不住心下的揪扯,“呵,愛恨皆是我,你一定很累吧?往後,你不用愛我了。無愛便無恨,你也不必恨我。你的愛恨,我福薄,受之有愧,也受之不起!”

竟是似極了往日的雲七夜,寧止全然不抓重點,避重就輕,“你惱了?是不是不喜歡我叫你雲七夜?那換一個,我愛的人,是七夜。”

“寧止,我求你住口!”不想再聽,她看着寧止,身子微微顫抖。那一瞬,終是大喊出聲,全然宣泄!“我回答你便是,我有愛的人,我有恨的人!和你一樣,我愛的,恨的,都是你!”

——是你!

那一瞬,那個禍國殃民的男人,笑的像只狐狸。所謂的百依百順,隱忍不發,不過是爲了在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非同尋常的耐心罷了。既是如此,那寧止就是隻有耐心的千年老狐狸,陰險狡詐,甚至殘忍。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咫尺的雲七夜,啓脣,淡淡的聲音乍起,掀起波濤駭浪,“七夜,爲了聽你說這個,我已經等了很久了。那天晚上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啓齒說……你愛我。”

雲七夜愕然,當即怔愣在原地,很快又回過神來,“寧止,你算計我!”

寧止雙手撐臉,雙腿屈膝,理所當然,“七夜,你知道我向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你又倔又扭,若姚九娘不指點你,若我不算計你,你要等到何時才肯說出口?”

這混蛋,連姚九孃的事情都知道!雲七夜眉頭皺緊,指着寧止的鼻子,“你跟蹤過我!”

寧止笑得頗爲舒坦,“顧念着你愛的宣言,滋味不錯。昨天早上你趁我睡覺無知的時候輕薄我,我也就不計較了。”

一環又一環,雲七夜說不出話來,過往的思緒迅速滑過腦海,幾乎要讓她抓住什麼了。

耳邊,只聞寧止步步算計,“可我計較旁的,我說過,你要去殺人,我會幫你毀屍滅跡。你要去放火,我會幫你點火澆油。可惜,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話……可是我,很相信你呢。”

——單純如幼鳥一般的信任,沒有理由,就是相信。

“終我一生,不過只愛一個人罷了,你以爲那是誰?不用質疑我對你的愛,任何情況下,我生是你的人,我死,也是你的死鬼。我都捨不得欺負的你,又豈能叫旁人欺負了去?姚九娘不是說要男人吶喊助威來着麼?若清瑜,你想要如何了斷她?千刀萬剮,還是血債血償?”

雲七夜瞪着寧止,極爲不齒,“你以爲你打一棒子給我一個甜棗,我就會感激涕零?我不恨你算計我,我只是恨你爲什麼非要拿若清瑜來算計我!”

“留她,自是有用。”寧止意味深長地道,“從我救她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知道她會武功了。”

雲七夜皺眉,好奇心頓起,不由道,“我都沒有發現,你是怎麼發現的?”

寧止俯身靠近她,給予提示,“我試探過她,我用那麼低的聲音對你說我們走,可是若清瑜還是聽見了,當下就朝我們跑過來了。試問,若非有內力輔佐,她能聽見什麼?她一來,我發病的日期就不對了。我下棋的時候提醒過她不要輕舉妄動,可她不聽。我這個人記仇,所以從第一天已經想着要怎樣報仇了,可惜她很警惕,我一直下不了手。誰知道,最後竟是她自掘墳墓,方纔那麼一鬧,她防範性大減,所以我換了軍醫的藥膏,給她下了毒。”

雲七夜立時反應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我手上的藥膏……”

“原本是若清瑜的。”

夠陰,夠損!

“那你給她下了什麼毒?”

寧止笑了,揶揄道,“你是使毒的高手,總會知道,就當我考你。”

雲七夜不屑地瞪了寧止一眼,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步步的算計,這陰險無恥的男人絕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她幾乎已經被他喫得死死的了。思及此,她不由皺眉,低喝道,“果然是個賤人,無恥!”

一個節哀的眼神,寧止衝她張開了雙臂,“七夜,你認命吧,我說過你逃不掉的。來……”

雲七夜提防他,“你幹什麼?

寧止笑得賤,“幹賤人該乾的事兒。”

------題外話------

謝謝各位親的訂閱,謝謝六叔粉、qqdd5e26c47c48cd、心依染痕、艾米寶寶、weixinf253883幾位親的禮物和投票!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跡 目錄 編輯本章 報錯

隨機推薦: 這個魔法少女很糟糕她在海上流浪逆流戰國當名嘴君向憂傷我向迷萬界鎮守使狂醫神婿陸羽林慕雪思慕癡情鬥羅[綜]她是禿頭披風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