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喫不上飯的書生

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倒是把姜鐵心給嚇了一跳。雖然他也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但是人只要是出來混，總會得罪其他人。

別人暫且不論，起碼姜鐵心是得罪了淮恆侯的。淮恆侯原本多麼厲害的一個人，這一次都栽在了他的手裏。雖然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也沒有被他給俘虜。但是這人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如果找不出來，自然就得落在他的頭上。

雖然很是無奈，但是沒辦法，姜鐵心是乞活軍的統帥。只要是乞活軍惹的麻煩，當然都能算作是他的。原本他倒是也沒有覺得有啥問題，可是這會冷不丁冒出來一個人，他纔想到淮恆侯的擁護者會不會刺殺自己。

淮恆侯是中州霸主，本身淮國的勢力就不用提了。單單是民間，也有很多崇拜者。雖然君子國是被侵略的一方，但是保不準會不會有什麼腦殘直接就替他打抱不平。

幸好一切都是姜鐵心自己想多了，衝出來的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刺客。因爲他走路都有些踉蹌，看上去就是一個無能的書生罷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除非當上官，否則壓根就沒什麼出頭之日。有錢的書生，好歹還能夠有些田產，靠收租子也能養活自己。可是那些家貧的書生，就得靠老爹老孃甚至老婆孩子在地裏耕種刨食才能好歹弄到一些喫食來養活自己。

如果家裏連田地都沒有，甚至娶不起老婆，這書生就更慘了。年景好的時候，只要能混上一個秀才的功名。好歹還能去有錢的地主家裏當一個教書的西席。雖然難免背後被人嘮叨一句窮酸秀才，好歹還能混上一口飽飯。但是如果碰上戰亂時候，地主家裏都沒有餘糧，誰還有錢去請什麼西席先生來教書。

這個突然自己冒出來的傢伙，貌似就是一個窮得喫不上飯的書生。他身上的儒生袍子全都是破洞，頭上連固定頭髮的儒生帽子都沒有。只用一根樹枝當釵子來固定頭髮，整個人看上去髒兮兮的。臉色更是蠟黃到有些發黑，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姜鐵心看這傢伙臉上沒有二兩肉，全身架起來恐怕也不會超過一百斤。這種小體格要是衝過來，姜鐵心一腳就能踹他一個狗喫屎。如此沒有戰鬥力的傢伙，如果姜鐵心怕他，那就真的奇了怪了。既然不害怕，那就沒啥好擔心的。

這麼多人看着自己，姜鐵心總不能表現得太過於不近人情。人家也沒怎麼着自己，姜鐵心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親民一些。以這種接地氣的表現，來沖淡自己滅了淮恆侯可能帶給自己的冷漠印象。

“書生，你好歹也是孔門子弟，怎麼不好好的鑽研學問，卻要賣身爲奴呢”姜鐵心很是不解，“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你應該參加科舉，那纔是光宗耀祖的好前程。回家去念書吧，莫要再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中州雖然跟姜鐵心說來的時代不是一個世界，可是畢竟也是一個文明世界。作爲一個朝代，大夏王開創的夏朝也是開科取士的。不過隨着夏王式微，夏朝的科舉也變得越來越雞肋。

原本中舉的是能出外做官的，但是隨着夏朝的地盤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只剩大夏城一個管轄之地。漸漸就變得沒人去大夏城參加科考了，多數讀書人都是在自己的諸侯國參加科舉，然後得到也給舉人的名頭，就可以在自己的諸侯國做官。不過想要在其餘的諸侯國出仕，參加大夏朝的科舉就是一個很好的敲門磚。

只是現在各個不停的亂戰，有時候別的國家來的人未必就是人才，有很大的可能是間諜。所以諸侯國的君主更喜歡用本國科舉選出來的讀書人，大夏朝科舉選出來的人才除非是狀元之才，否則還不如沒有功名直接去貴人家裏投效更容易受到信任。

這個讀書人聽到姜鐵心的話，笑着搖頭：“侯爺莫要開我的玩笑，眼下天下紛亂已久，哪還有一個可以放下書桌的地方。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會言語的幼子。妻子病臥在牀卻沒有錢去請大夫看病。小人真的是很走投無路，只好尋一個活命的法子。

侯爺前些日子在人市一下子將數千流民收爲己用，如今乞活軍立下赫赫戰功，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小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好歹讀過幾年聖賢書。如今賣於侯爺，只求侯爺能夠成全小人全家數人的性命。”

姜鐵心手頭確實沒什麼人可用，可是他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的。現在的他需要保持低調，免得被人盯上。所以就算要招人，也要悄悄的進行。這樣大街上冒出來一個人投靠過來實在是太高調了，根本就不適合真的招攬過來。而且還有一個原因讓他有些猶豫，就是他怎麼知道這個人不是被人派過來的。

以前姜鐵心啥都沒有，就是一個在官場上絲毫都不起眼的小角色，別人不會在意他。既然不在意，就不會費盡心力去在身上派臥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是君子國官場上最耀眼的流星。別人會在意他，就難免會生出在他身上埋一顆釘子的打算。

因爲姜鐵心以往的身份實在是太卑微了，所以他身邊的這些人都算得上是貧賤之交。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是總算可靠一些。

這個讀書人看上去也很落魄，但是可不可靠還真不好說。畢竟有句話說得好負心總是讀書人，有的時候書讀得多了，人就會太聰明。而太聰明的人，總歸都是更容易變得不可靠。

不過姜鐵心還是決定給這個人一個機會，因爲他看上去實在是真的落魄，並不像是假裝的。即使以後會背叛，那也是被人收買的。起碼現在看上去不像是別人派來的臥底，要不然裝的也太像了。

“讀書人，我可以買那些流民，因爲那些流民無依無靠。你是儒家弟子，背後可是有儒家作爲倚靠的。我如果買下你讓你做我的奴僕，那豈不是會招惹來儒家的不滿。我只不過是一個侯爵，可擔不起招惹整個儒家怒火的責任。”

“哈哈，伯爺真會說笑。在下也是這麼一說，跪在這裏求人已經是出上臉皮了，哪能更進一步真的賣身。小人只是想投靠伯爺，以自己的才學爲伯爺做事。當一個文的師爺也好，當一個武的參軍也好。只要伯爺肯賞一口飯喫，小人就能把自己的差事做好。您也就趕上這個好時候，要不然平日裏想要招攬我這種人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姜鐵心原本以爲這個書生混的這樣慘，是因爲他爲人太過迂腐。現在看來這人壓根就不是迂腐的人，而是恃才傲物。這種人不敲打一下，招攬進來只會惹自己生氣。

“既然先生是難得的大才，還是去大夏朝考取狀元吧。一旦有了狀元的功名，又有意向來我君子國當官，到時候來找我也不晚。我現在沒法給你承諾什麼官職，但是一定會向國君舉薦你的。牧石，咱們走，別耽誤了先生去大夏城趕考。”

看到姜鐵心要走，書生連忙再次跪下：“伯爺別走，小人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給我十兩銀子，只要十兩銀子到手。雖然因爲我是正經在儒廟登記過名字的正式弟子，沒臉真的賣身爲奴。但是我真的就算把自己這條命賣給伯爺了，您以後有什麼活交給我都行，我都能幹。”

姜鐵心感覺這人還是有點意思的，就回頭問道：“你真的什麼都能幹”

“真的，小人什麼都能幹。別看小人是儒生，可是小人祖上也是當過將軍的，家傳一些兵法，當一個軍師足夠了。”

“大言不慚。”姜鐵心不是很信這個人的話，不過還是跟牧石說道，“給他十兩銀子，讓他到乞活軍校聽差。”

姜鐵心說完就走，只聽那個讀書人在身後喊道：“伯爺救命大恩，小人沒齒難忘。以後我劉三才的這條命，就是伯爺的了。”

對姜鐵心而言，這個劉三才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不過有這麼點小插曲，就讓他乏味的生活多少多了那麼一點點滋味。他繼續在街上閒逛，然後買了一堆零食回到自己在正陽街上的宅子。一進屋那些小孩子被這些喫食所吸引，呼呼啦啦的全都圍攏過來。

在乞活軍的校場那裏以前也有很多孩子，只是那些孩子都是流民的子女。姜鐵心跟他們接觸的時候是買人的買主，之後很快又變成了平淮伯和左偏牙將，一直都是那樣高高在上。既然高高在上，就不容易平易近人。

這些跟着公戶俊和翠翠一塊投奔姜鐵心的小孩子就不一樣了，那時候姜鐵心的身份不高，跟這些孩子朝夕相處，他們並不會對姜鐵心感到懼怕。

現在院子裏沒有多少大人，因爲姜鐵心實在是缺人，連翰車哈都被他叫去訓練騎兵了。本來買來的十個奴僕和婢女也都被他安排進乞活軍了。男僕充當乞活軍的基層骨幹，女婢就負責給池麗格樂打下手。否則那些沒有被選爲戰兵的老弱婦孺，沒有足夠的人手管理。別說不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恐怕光是每天一些雞毛蒜皮的矛盾都會讓乞活軍的校場變得烏煙瘴氣。

可是大人都被叫走了，這些小孩子就沒人管了。但凡是能夠乾點活的半大孩子，也都被翠翠叫到家常菜館幫忙去了。還留在家裏的孩子最大的也就七八歲，甚至還有一個剛會走路沒多久的小屁孩。

這麼多孩子每個人看管還真不行，也不讓人放心。於是姜鐵心把原本叫到乞活軍做事的牧水又給安排回來，一來是這個牧水的年紀很小又是女孩子，比較適合幹看孩子這活。另外就是牧水是個美人胚子，看上去又是嬌嬌弱弱的，給姜鐵心的印象就不是幹活的女漢子。他怕這丫頭在後勤做事，根本就鎮不住流民當中的潑婦，還不如直接在家看孩子呢。

現在所有的小孩都圍攏上來，爭搶姜鐵心帶回來的好喫的小喫食。就牧水站得遠遠地，還得姜鐵心招呼她：“過來，你哥哥給你買了頭繩，還帶着花呢。”

牧水走過來，然後從牧石手裏接過花，然後一溜煙的跑回屋裏。姜鐵心笑道：“你這妹子，性子是越來越溫柔了。你是他親哥，他跟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牧石默默頭皮，很是鬱悶的說道：“伯爺可不要被這丫頭給騙了，她哪是那麼溫柔。就是在您面前，纔會害羞。要是光我在，她性子可活潑了。要是惹惱了她，她真能打人呢。別看我是練武之人，可畢竟也不是鐵打的。上一次她使小性子，掐我的手臂都掐紫了呢。”

“是嗎”姜鐵心壓根不信，“你們幾個小傢伙，跟我說說牧水平日裏兇不兇”

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他們一聽姜鐵心問這個，一個個連忙搖頭：“水姐姐可好了，給我們做好喫的。不像翠翠姐，不讓我們喫糖。”

姜鐵心笑道：“沒辦法，咱們現在太窮了，喫不起糖。而且小孩子喫糖喫多了，是要長蟲牙的。”

跟孩子說完這個，姜鐵心還數落牧石：“你這當哥哥的，怎麼敗壞自己妹子的名聲。這些小孩子多老實，你這傢伙不老實。”

牧石一臉悲憤：“我妹子真不是嬌嬌女，她可是小辣椒，伯爺怎麼就不信呢。”

姜鐵心跟牧石閒話幾句，然後就進了屋。一上午逛了好幾條街，多少也有些疲乏。進屋以後牧水將茶水端進來，然後就出去了。出門以後，姜鐵心隱隱約約聽到門外傳來小聲的說話聲，估計是這兄妹兩個在說話。兩人一個跟着自己，一個在這看小孩，也難得有見面的機會，有這個機會正好也能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