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o.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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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离那孙贼远点，知道吗？”

王也半垂着眼睛做题，笔尖刷刷地在草稿纸上划拉，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经脉随着动作起伏，像是震动的琴弦。

他的声音，也像大提琴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完全褪去了青春期的喑哑。

“…………可我一直在拒绝他啊。”

你微微蹙眉，因为委屈，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块甜糕。

王也更加烦躁。

他心想，你这样甜糯的声音说出的拒绝哪个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青春期男生会信啊？

王也想起他上厕所时，偶尔会听到男生怎么嘿嘿笑着讨论学校里的女孩子。

这个妞脸好，那个妞腿长，这姑娘温柔脾气好，那姑娘直爽得劲儿，这班的某某皮肤白，那个班的谁谁谁胸大。

他听完每次都不以为然又暗自满意，作为“神童”一直忙于准备竞赛的你，从来不曾出现在那些男生肿胀的春梦里。

现在，他的宝藏被发现了。

那个人只用了一天就打听出了你的姓名班级和喜好，聪明的以‘道歉’为理由来纠缠你，打着从‘朋友’到‘男女朋友’的主意。

都说烈女怕缠郎……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个，以后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反正你以后别理那丫就行了！”王也手下重重的一顿直接摁断了笔芯，墨汁污了一大片，他烦躁的撕下来挼成团，随手一抛就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你跟那脑积水的玩意儿说不清楚。”

“哦。”你点点头答应，见他还是在草稿纸上烦躁的乱画，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试卷问道：“是这道题不会吗？”

王也抿着唇点点头，你拿过草稿本，凑近了一点，慢条斯理的给他讲了起来。

王也最近的的情绪很不对劲。

你敏锐的感觉他的烦躁。

老实说，你确实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那个男生所谓的“追求”，那你也已经拒绝了啊。

为什么，王也还是这样不高兴呢？

在查阅相关心理学文献也无法得到答案后，你想了想，决定干脆去问问看起来相对成熟，你也熟悉的金元元。

金元元是王也的铁磁里唯一的女生，以前跟你一起搞数学竞赛，不过她止步于省一，没有跟你一样进国家队，转而开始逐步接手家里的金融产业。她其实比王也和小天还要大一岁，平日里以大姐头自居，性格豪爽会来事儿，是标准的北京大蜜。

你提问的时候，她正翘着二郎腿歪着头在教室里涂指甲油，涂的是带闪粉的松石绿，阳光下会像祖母绿宝石一样亮晶晶的。金元元抬眼看到你，对你展示了一下刚涂好的指甲，笑着说道：“稀客呀！秀神今天不去知识的海洋里自由泳啦？”

“……”

“怎么啦？你看起来很困惑啊，居然还有你做不出来的题吗？”

“嗯。王也一直在生我的气。”

金元元咯咯笑了几声说：“他才没生你的气！嗯，也算在生你的气。他怕你跟内男的跑了。”

“啊？”

“你知不知道内男的在追你啊？”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是，就是想跟我交个朋友，让我别想太多。”

“啧啧啧，行啊这小子，挺会玩儿啊！怪不得……”金元元眯着眼摸了摸下巴问你，“那你答应他了吗？当朋友？”

“没有啊！我拒绝了，他好吵。王也知道我拒绝了呀，但他还是在生气。”你微微蹙眉，面上露出明显的困惑。

“哎哟……”金元元摸摸你的头，“两大老爷们争风吃醋就去学校后门口打一架呗，折腾你个小姑娘干嘛？”她转了转眼珠，从桌肚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杂志给你，“感情问题跟数学题不一样，没有办法用逻辑推理的哟！这几本书你拿回去看一下，记得用心去感悟哦~”

偷偷下了个小绊子，让在厕所里猥琐点评你的男生摔了个狗啃泥，王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像往常一样遛弯似的慢悠悠的回到座位上。他瞥见你又在看书，估计又在看什么晦涩难懂的学术著作，便一如既往地笑眯眯地凑过去打趣你。

“又在钻研哪位大牛的著作啊？”他凑过去看了一眼，笑容凝滞在脸上。

你看的是班上女生常看的言情小说杂志。封面要嘛画得花里胡哨，要嘛就是日系小清新风的写真。

高三就是这样，平时除了学习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表面上就借着积累素材的名义看看什么《读者》《意林》《青年文摘》。实际上呢，男生偷偷看漫画，女生就偷偷看言情小说。一本杂志全班看，书页都快被翻掉了。

小小年纪，搞什么情情爱爱的，也不怕被人骗。

语文书上都写了：“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可是先人的智慧！

看你看的那么认真，王也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行了行了，都是编的，有什么好看的。”王也瘪着嘴，拿过你手里的杂志放在一边，强行把他的试卷塞到你面前，拿着笔不耐烦地在试卷上敲，“别看了，这道题我不会，快给我讲啦！”

他说完便把椅子刺啦一声拉过来坐你旁边，手臂几乎快贴上你的了。你转头无措地看着他，少年撇撇嘴，粗声粗气地说道：“干嘛这么看着我！这可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啊，你可得对我负责。”

“…………”

你很想指出他的逻辑有问题。比如你虽然出主意但最后做决定执行的人是他，“出主意”和“执行”这两个事件之间，只有相关性，没有因果性。把相关性跟因果性混为一谈，是典型的逻辑谬误。但转念又想起金元元叮嘱你“感情的归感情，逻辑的归逻辑”，你选择闭嘴，转而给他讲题。

王也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你耐心的为他写了保姆级别的详细步骤，就差连计算过程都给写出来了，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便认真思考，眉目松动，又变回熟悉平和。

你眨眨眼，脑袋边亮了个小灯泡，想出了应对“王也”这道难题的一个绝佳的解题思路。

晚上你卡着时间去敲王也的房门。

作为修行人，王也的作息很规律。你敲门的时候，他练完功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听到是你在敲，便套上睡衣给你开门。

少年的头发还滴着水，一滴一滴的溅到棉质的T恤上，然后被高热的体温蒸发。水汽裹挟JoMalone马鞭草沐浴露的香气，混合成令人晕眩的味道。他把刘海撸起来，露出饱满方正的额头，毛绒绒的眉毛沾了水根根分明，带着一点微妙的硬气。王也挑眉，茶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蜂蜜般黏稠的色泽，你呆呆的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贪吃的小蜜蜂，要溺死在这汪蜂蜜里。

“回神了回神了。”王也不客气地伸手掐了一把你的脸蛋，不怀好意地笑你：“看我看呆啦？”

“唔……”你回过神，指了指他的额头，真诚地说道：“就是感觉你发型很像白娘子。”

“……哈？”

“就是发际线中间有个尖尖，白娘子发型。”

“什么白娘子发型！那叫美人尖！”王也气得又伸手揪了一下你的脸，“你咋不干脆说我像孙悟空呢？”

“那……，你的发型很像孙悟空？”你试探着安抚他，王也干脆双手捧着你的脸乱揉一气。你手里拿着东西，挣扎不能，只能徒劳的嘟着嘴发出细弱的呜呜声。少年噗嗤一笑，放开了你，笑着帮你揉揉脸，问道：“行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我们进去说。”你推推他，想要进屋，“外面说不了。”

“等、等会儿，你等会儿！”王也扣住你的肩膀红了耳朵，“非得进屋说吗？”

你点点头：“你不想我进，去我那儿也行。”

王也舔舔嘴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那、那这样，我先吹个头发，吹完了去找你。”

“好。”你干脆的答应了就往回走。

王也进屋赶紧开始吹头发，一边吹一边心乱如麻。

难道你真的开窍了？

王也这时突然想起那些往日里自己毫不在意的世俗优势。

也是，喜欢那孙贼还不如喜欢他呢。

哎呀呀，待会万一你真的表白了要怎么劝你呢？毕竟他可是武当道士预备役，求道之心可是很坚定的。

但他又心生疑虑，觉得你的表情太过平静，可能没有这样的小女儿心思。

唉，不管了。反正他已经想好了。既然祖师爷把秀儿交给了他。他当然得照顾周全！到时候跟你一样读清华，你之后毕业了肯定也会回武当跟你爸妈一样继续研究猴子，这样呢就跟现在一样还是能时时见到滴~

男生短头发干得快，王也吹干了头发，抓了抓后脑勺，又听到了你敲门的声音。

“来啦来啦~”王也赶紧开了门跟着你去了你卧室。你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开了小台灯，然后把吊灯关了，昏黄的暖光暧昧的流淌在昏暗的屋子里。

王也喉结动了动，吞了口唾沫，僵硬的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

你调好设备，见他傻乎乎的看着你，便不满地把他的头转回去：“看我干嘛，看墙。”

“墙有什么好看的……靠！什么玩意儿？”王也依言转过头，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墙面上投影了几个大字：

“王也冲刺清华提分计划”

“你……你找我进屋就是说这个？”王也回过神来拧着眉，表情复杂的问你。

“当然。”你点点头，“走廊上不方便投影。”

“…………”

随后，你花了一个小时给王也详细讲解了你精心制作的20页PPT，其中包含王也的各科成绩分析，北京卷的出题规律，清华往年分数线的波动等等

你喝了口水，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你便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就提出来。”

“你……你做这些用了多久。”

你不解的皱眉：“除了这个没有别的问题吗？比如每天的学习时间安排？”

“额……我听你的就行！”王也傻笑着挠挠后脑勺，放下手面色沉静地问你：“所以……你花了多久？”

“一个星期，主要是还问了下考上清华的学长学姐的经验……哎！你拉我干嘛？”

你被王也捉住手腕拉过去，王也抬起头看你。投影仪的冷光映入他琥珀色的眼瞳，仿佛在蜂蜜里放入了闪耀的钻石。

他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你，声音低沉得像管风琴的嗡鸣：“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你理所当然回答道。

寂静的夜里，你的声音轻软如丝绸，温柔的裹住了他。

你看见他眼里的钻石闪烁着，漆黑的眼睫也被照亮。

王也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你，

“秀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拍拍他结实的背部，少年的脊椎像一条嶙峋的龙。

你拍拍这条龙，回答道：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