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四中的阅卷速度不算慢，考完隔天早上就出了成绩。小成绩单发下来之前，岳一霄就特别积极地跑到楼下去看榜，榜上是年级前五十名的成绩单。

年级第一果不其然还是陆璨，总分701分，第二名罗梦欣只有658分。

岳一霄美滋滋地拍了红榜照片，发给陆璨，然后撒着欢儿跑回教室。

就知道陆璨那么棒，不可能考不好的！

岳一霄跑回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罗梦欣。她和陆璨凑得很近，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不过岳一霄也没多想，伸手拿了他和陆璨的水杯就去接水了。

回来以后罗梦欣已经不在这了，陆璨小声跟他解释，“罗梦欣是找我问题的。”

“哦，问呗。”岳一霄并不在意，笑嘻嘻地把水杯递给陆璨，“年级第一，喝水。”

“真的是第一？”陆璨也笑了，“那还行，没让你失望。”

岳一霄想起那个约定，脸又红了，坐过去不再看陆璨，“红榜发你了，自己看。”

陆璨拿出手机看了看，跟他预估的差不多，算是正常发挥的一次。不过罗梦欣进步挺大的，他俩的分差已经从一开始的七十多缩到了四十多。

这就是所谓的有压力才有动力吧。以前罗梦欣自己当第一，没什么压力，现在有了陆璨，她就总想把第一的位置抢回来。而且这姑娘的性格不错，上次被陆璨当众下了面子，却不气也不恼，还能大大方方地找陆璨问题。

陆璨估计着等到了高三上学期，这个第一可能他就要费点力才能保住了。但是问题不大，只要岳一霄希望的，他就能做到。

至于那个口头约定，其实陆璨没当真，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和岳一霄到那一步。他就是想逗逗岳一霄，没成想他这么认真，还大半夜地躲起来看那种片子。

岳一霄现在才是真的如坐针毡。陆璨的年级第一已经如约拿到，就剩他来履行承诺了……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呢。万一到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得多尴尬啊。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课，岳一霄的慌乱在晚上回家后达到了顶峰。

先是拖鞋穿错了脚，接着喝热水烫了嘴，然后吃饭的时候在粥里倒了醋，最后该写作业了发现试卷根本没带回来。

陆璨实在是看不下去，叹着气把自己的试卷给了岳一霄，“霄哥你别这样，我不会强迫你的。”

岳一霄捂住脸，“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霄哥，看我。”陆璨拉下岳一霄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

“喜欢我吗？”陆璨问。

岳一霄点点头。

“我也喜欢你。”陆璨把手放在胸口上，“你的心我收到了，现在你是我的。这个奖励我很喜欢，谢谢霄哥。”

岳一霄努力把细长的眼睛睁成了两个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陆璨看着岳一霄的表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别瞎想了。”

岳一霄赶紧埋下头去写作业。

晚上睡觉前，岳一霄洗漱完又溜到了陆璨的房间去，“陆璨。”

陆璨正在铺床，“怎么了霄哥？”

岳一霄背着手，手指在背后不安地绞着，“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说话算话。”

陆璨不可思议地看着岳一霄。他都把这一篇掀过去了，岳一霄怎么还要提？

“不是不是。”岳一霄一看陆璨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岔了，“我不是说那个。”

“那是什么？”陆璨被他搞懵了。

岳一霄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干脆就直接抓着陆璨亲上去了。

“你的奖励，每天一个……晚安吻。”岳一霄的声音小小的。

他刚刷了牙，牙膏是甜橙味儿的。陆璨尝了没够，又把人捞回来，叼着那两片软肉反复琢磨。岳一霄现在已经不会被他吻得缺氧了，但还是羞涩，每次舌尖悄悄探出去，都是撩一把就跑，引着陆璨来追他。

一直到嘴唇都红肿了，陆璨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又偏头在耳垂上咬了一口，“好……哥哥晚安。”

虽然每天都被岳一依叫哥哥，但这个词从陆璨嘴里说出来它就变了味。陆璨的声音低低的，离得又那么近，震得岳一霄头皮发麻。他脑子里又开始炸烟花了，耳边都是陆璨的“哥哥”“哥哥”无限循环。

……

这个星期六天气特别好，已经是暮春了，阳光暖洋洋的，还吹着和煦的风。陆璨把睡懒觉的岳一霄叫起来，想着带他和一依去公园放风筝。

“放啥风筝啊，风那么大吃一嘴土。”岳一霄嘴上嘟嘟囔囔，但还是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了。

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后背印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绵羊。陆璨穿的同款米色，但后面的图案是狐狸。自从在一起以后，他们很多东西都带着绵羊和狐狸，别人看不懂，是专属于他俩的情侣搭配。

公园外有好几个卖风筝的摊位，他们一一看过去，在岳一依的指挥下买了一个粉色大蝴蝶的，又给她买了个吹泡泡机。

小姑娘特别高兴，举着泡泡机就往前跑，给岳一霄和陆璨留了一路的七彩泡泡。

他们并排在后面跟着，走过一条小径的时候，岳一霄突然说，“好像结婚啊。”

“什么？”

岳一霄指指空中的泡泡，“我们走在泡泡里面，好像结婚的场面。”

“那还缺一条红毯。”陆璨笑着揶揄他，“以后你嫁给我的时候，放十台泡泡机一起吹怎么样？应该挺好看的。”

岳一霄马上闭了嘴。他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陆璨就是喜欢逗他，而他从来说不过陆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到了小空场上，陆璨把蝴蝶风筝拿了出来，线轴递给岳一霄，“你拿着这个，我来跑。”

“我不，你拿吧。”岳一霄没接，反而是拿走了陆璨手里的风筝。

陆璨也没多想，就放了长长的线出去。岳一霄举着风筝奔跑起来，在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向陆璨大喊：“我松手了——”

陆璨赶紧拉住线控制风筝，那蝴蝶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岳一霄跑回来，指着天上的蝴蝶风筝给岳一依看，“你的蝴蝶飞走啦。”

岳一依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得聚精会神。

风筝放到合适的高度，陆璨就把线轴给岳一依了，然后教了她怎么放。不过风筝已经飞得很高很稳了，不太需要控制，岳一依只要牵着线就好。

回到岳一霄身边，陆璨把他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轻轻地十指相扣。

但岳一霄看着没什么兴致，不说话，也不看那个风筝。

“没睡好吗？”陆璨问他。

“不是。”岳一霄摇头，然后冲陆璨微笑了一下，“就是有点怕。”

怕？怕什么？陆璨脑海里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但太快了，他没抓住。

“怕很细的，坚韧的……”

岳一霄的声音变得低哑，“铁丝，绳子……风筝线一类的东西。”

陆璨马上就懂了。

他把手指滑过去，轻轻握住岳一霄的手腕，“不怕，都过去了。”

“嗯。”岳一霄仍旧是笑，“没事，就是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而已，不严重。”

这还是岳一霄第一次主动向陆璨说起他的旧伤。陆璨以前想带他去看医生，但是他一直很抗拒提起这些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他能主动说出来，陆璨觉得也是一种进步。至少可以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岳一霄愿意对他打开心扉了。

陆璨观察了一下岳一霄，觉得他现在状态还好，就试着再问，“可以具体说说吗？”

岳一霄看着他，眼睛里有很多情绪。陆璨也不急，就静静地回望他，温暖的手掌一直都没离开过那些旧疤。

“是……铜丝，电线里那种。”

岳一霄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他绑着我……的手，吊起来，用……”

手腕上似乎传来了一阵刺痛。岳一霄闭闭眼睛，告诉自己那是假的。

岳一霄的呼吸开始变得浅而急促，但陆璨只是给他顺了顺后背，没有打断他的话。

“用刀……拉我……”岳一霄说不下去了，脑海里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红色。

陆璨这才赶紧抱住他，边拍后背边小声地在耳边哄。

“我没事，没事。”岳一霄呢喃着，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陆璨。

他的唇色都发白了，眼尾却是红的，靠在陆璨怀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抖。陆璨抱着他，捏捏他的耳垂，又亲亲他的眼睛，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岳一霄才恢复如常。

岳一依的大蝴蝶已经掉到地上了，她把线轴放在一边，又玩起了吹泡泡机。

“霄哥，我带你去看医生吧。”陆璨说。

岳一霄愣了一下，没有料到陆璨会这么说。他抬起头，从陆璨眼睛里读出一些肯定的意味。

岳一霄一直都是讳疾忌医的，甚至连打架受了伤，都不肯去医院包扎。医生看见那些旧疤总是会问很多，他们冷冰冰地提出问题，然后把他不堪的过往都摆在台面上研究讨论，就像在菜市场买猪肉一样。

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些事。岳海川已经逃了，妈妈也不在了，岳一霄带着小妹妹搬到镇上，这是他们新的生活。但命运总是捉弄他，在这里他依旧是谈资，是笑柄。

后来他遇到了陆璨，陆璨是不一样的。陆璨不介意他的病，他的伤，还愿意喜欢他，治愈他。

或许，他可以把自己放心地交给陆璨。

岳一霄很久以后才点点头，算作给陆璨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