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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世子慢走。”宁姝站在门口对着容祈行礼说道。

富贵楼依旧人声鼎沸,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

宁姝早已习惯这样的注视,谈笑自若,进退有度,上马车前对着容祈温婉说道:“还请世子帮我问下三妹妹我的事情。”

容祈面无表情地点头。

冬青见他如此却是心中一个咯噔,疑惑地看着马车远去。

“走吗?”他问。

容祈站在台阶下,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或打量,或嘲弄,或厌恶,他感知这样的目光已经五年了。

可今日借着风起云涌的变化迈出了第一步。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淡淡说道:“回府。”

“她身上没玉佩?”容祈上马车边时,莫名其妙扭头问着一侧的冬青。

冬青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世子问的是宁姝,思索片刻后点头。

“二娘子身上很素。”

如今大燕流行素雅闲淡之气,腰间最多挂个香囊或者玉佩,今日宁姝就只是挂了一个双鹤涉水的香囊。

“怎么了?”冬青发现容祈脸色阴沉。

“没什么。”容祈沉默地上了马车。

冬青看着明显情绪不对的世子,心中一个咯噔。

富贵楼依旧人来人往,随着两人的各自离去,终于散去人群,留下满地狼藉。

“都出现了吗?”

容祈坐在马车上,低声问道。

“都出现了,我甚至还看到几个大魏模样的游侠。”

“他们胆子倒大。”容祈冷笑一声。

“要不要报官?”

“之前报官抓的人抓到了吗?”

冬青摇头。

容祈嗤笑着:“废物。”

“我们去接夫人吗?”马车驶出小巷时,冬青假装无意地问道,“夫人早上没吃饭就出门了。”

马车内没动静。

冬青一个心悬了起来,马鞭子甩一甩,路过一家包子店时,不经意说道:“这家店有夫人喜欢吃的辣包子耶。”

扶玉和他关系不错,他自然知道扶玉每隔几日就会来这家店买包子。

“你看过她带玉佩吗?”马车内,容祈低声问道。

冬青一愣,想了想:“好像有一块。”

“什么样子的?”容祈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起。

“没细看,但应该就是普通的羊脂白玉佩,说是府中大夫送的药玉。”

冬青随意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容祈自黑暗中睁开眼,莫名松了一口气。

“去宁府。”他摸着手指关节,沉默片刻后说道。

冬青眼睛一亮,鞭子一甩:“好嘞。”

马车在喧闹的大街上慢悠悠前行,叫喊声络绎不绝,冬青驾车时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寻思着等会如带夫人去哪里吃饭。

马车走到金玉街时,前面人群涌动,马车过不去。

冬青甚至听到人群中传来隐隐哭声,略微有些耳熟。他张望着,突然眼神一凝。

路口站着人不正是扶玉。

扶玉哭得眼睛都红了,站在路口也不知在张望着什么。

“扶玉!”冬青坐在车辕上,大喊一声。

扶玉茫然地四处看着,知道看到容家的马车,这才抽哒哒地跑过来。

“呜呜,我家姑娘不见了,怎么办。”扶玉站着马车下,仰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上车说话。”冬青脸色一变,连忙把人拉上马车。

“我也不知道,姑娘心情不好要一个回府,我就在后面跟着……”她哭得直打嗝,“然后走到这里的时候,我被人撞了一下,再抬头人就不见了。”

她不过是在三岔口被人撞了一下腰,结果姑娘就在眼前不见,她在三个路口都找了许多遍却都没有姑娘的影子。

车帘被掀开,露出容祈冰冷的脸。

扶玉顿时被他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在哪丢的。”他冷冷问道。

“就在这个三岔路口。”扶玉有点害怕,躲在冬青身后,小声说着。

“我回府后派人去找。”今日容祈赴约身边没带守卫,只跟了一个冬青。

“不用,把我放在路边,你现在去找。”容祈听着耳边喧嚣的声音,皱眉说着。

冬青犹豫。

“临安来了不少大魏人,看来今日富贵楼里也有大魏人绝不是巧合,去找。”他仔细听着人群中的动静,最后轻声说道,“停在路边,现在就去找。”

扶玉可怜巴巴地看着冬青。

“姑娘今天好难过的。”她哽咽着,“你快去找找她。”

“快去。”容祈冷声说着。

冬青只好把马车停在一个小巷的树下,把腰间佩剑交给容祈,转头对着扶玉说道:“和世子在一起,不要乱跑了。”

扶玉连连点头。

容祈坐在马车内,耳边是扶玉的抽泣声,冬日的风带来临安喧闹的人声。

“别哭了。”

容祈身边冰冷,宛若冬日寒冰,听的人浑身一个激灵,扶玉吓得连忙捂住嘴巴。

“在宁府遇到麻烦了?”他隔着帘子低声问道。

扶玉耷拉着脑袋,丧气说道:“姑娘被夫人骂了,姑娘明明这么好,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她,我家姑娘会不会想不开,跟五年前一样……呜呜呜……”

她自己吓自己,吓得脸都白了,又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容祈听着她的哭声,也不知是被她哭得心烦,还是被她的话激得烦躁,忍不住握紧手中的剑。

“冬青怎么还没回来。”扶玉小声说着,仰着脖子张望着。

容祈坐在马车内,摸着冰冷的剑鞘,这才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隐隐地,他听到一点细弱的哭声。

哭声微弱宛若一只小猫。

“别哭了。”他冷淡呵斥道。

车辕上的扶玉脖颈激起一阵汗毛,瞪大眼睛,摸着脖子,小声说道:“我没哭啊。”

容祈一愣。

他闭上眼,仔细听着,那点萦绕不散的哭声已经若有若无。

是宁汝姗吗?

他努力分辨出那点模糊的声音。

扶玉正张望着,突然背后一凉,容祈掀开帘子瞪着她。

她吓了一跳,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没哭啊。”她弱弱解释着。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容祈看着她,淡淡问道。

扶玉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他。

“有哭声吗?”他忍着不耐,继续问道。

扶玉摇头:“这里太吵了,我没听到。”

容祈抿了抿唇,竟然直接跳下马车。

扶玉连忙上前扶住他,着急问道:“世子要去哪?”

“她在哭。”他小声说着,站在纷乱的人群中仔细听着,寻找最后那点微弱的声音。

最后,他抬脚朝着身后的僻静的小巷走去。

“哎,世子,那里是小胡同。”扶玉着急地喊着,视线在冬青离开的方向流连了好几次,最后跺了跺脚,咬牙跟在他身后,小声说着,“世子去哪啊,我们等冬青回来好不好。”

容祈充耳不闻,只是朝着那个细微的声音走去。

哭声细弱,断断续续,连着嗓子都哑了。

扶玉见世子不理她,只好跟了上去,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碰了好几次墙壁,连着手臂都被划伤了,这才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带着他避开一些绊脚的东西,担忧地看着他。

直到走到小巷中间,那哭声逐渐清晰起来。

扶玉一愣。

“有人哭。”她呆呆地看着小胡同,小声说着,“可这个是死路了,没人啊。”

容祈脚步一顿,朝着那个突然停下声音的方向走去。

“哎,那个是破草席,小心啊。”扶玉刚扶起不慎被碰到的竹竿,就看着人朝着草席,连忙着急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容祈直接掀开草席,一股淡淡的梅花味扑面而来。

草席下的宁汝姗正巧抬头。

阴暗小巷中的容祈眉眼低垂,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明不能视物,却能让人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注视。

“宁汝姗?”容祈没听到声音,抿唇,谨慎地喊了一句。

“世子。”宁汝姗看着逆光处的人,恍惚看到五年前的容祈。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为她打开一条新的路。

耀眼夺目,宛若天神。

“你……”容祈蹲下来,犹豫地朝着她的方向伸手,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她脸上。

湿漉漉的。

果然是她在哭。

“姑娘,呜呜呜,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容祈还未说话,就感觉自己被人推开,他只好匆匆收回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扶玉扑到宁汝姗怀中放声大哭。

宁汝姗安抚着拍着她的背,却是抬眸去看容祈。

容祈站在一侧,目光无神,神色冷淡,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首看着她。

眸色浅淡,眸光暗淡,形容有些狼狈。

“你流血了。”她视线一凝,突然看到容祈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容祈这才回神,手指微动,觉得右手有些疼。

“不碍事。”他无所谓说着。

扶玉站在一旁,不好意思说着:“世子为了找姑娘,一开始碰到墙壁划伤的。”

宁汝姗一愣,看着面前神色冷淡之人。

“世子听到你在哭,才带着我来的。”扶玉抹着眼泪,小声解释着。

“回去吧。”容祈打断她的话,伸手摸了摸一侧的墙壁,皱着眉,犹豫着向前迈出一步。

这是他眼盲之后,第一次踏足完全陌生的路。

不是在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容府,而是在到处都是陷阱的外面。

外面的一切与他而言都充满危险,只是刚才在人声鼎沸中听到那点微弱,沙哑的哭声,他原本踟躇不定的心却已经代替他做出选择。

他皱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瞬间冲散刚才在富贵楼带来的阴郁。

他心中有一滴血,突然有种野马脱缰,不受控制的奔跑着,而他只能无力地站在原处看着他的奔腾。

“先包扎伤口吧。”宁汝姗伸手握住他落在墙壁上的手腕。

那只狼狈流血的手在灰白墙壁上显得越发刺眼。

容祈停在原处,扭头去看她。

宁汝姗摸了摸袖口却发现帕子不见了。

“扶玉,你的帕子给……”

“不要。”容祈抽回手,冷淡说道,“回府。”

“伤口流血了。”

他感觉宁汝姗靠近她,那只绵软无骨的手小心握住他的手,轻轻手背吹了一口气。

宛若一根小小的羽毛对着跳动的脉搏拂去。

他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

“很痛吗?”宁汝姗皱着眉,担忧说着,“还是先包扎吧,我的手帕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手帕丢了?”容祈问道。

“大概是刚才走丢了。”宁汝姗握着他的手,无奈说道,“早知道多带一条了。”

“世子,世子。”冬青着急的声音在小巷门口响起。

扶玉激动喊道:“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没多久,就看到冬青匆匆而来的脚步,他看到容祈身边的宁汝姗,瞬间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没找到夫人,折返回来连带着世子和扶玉也不见了,吓得心都要停止了。”冬青苍白的脸在看到两人之后才回上血色。

“世子受伤了。”他眼尖,看到世子手背上的伤,又是一个心惊胆战。

“不碍事,回去。”容祈不悦说着。

“马车里应该有金疮药。”宁汝姗声音还带着不曾散去的哭意,鼻音极重。

容祈扭头看她,但很快又移开视线,朝着前面走去。

等两人上了马车,冬青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驾车马车朝着容府走去。

宁汝姗坐上马车就开始找药和白布,容祈就坐在她一侧,感受着她在自己身边来来回回地动着。

“有点疼,世子忍一会。”

耳边是她软软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那声音里没有往日听到的含笑温柔,就像一只低沉的小雀,连着啾声都不再明艳。

就在他满腹心思时,那药落在手背带来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宁汝姗早有准备握住他的手,板着小脸说道:“不要动。”

等她包扎好手,看着那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这才满怀歉意地说着:“没有结痂前不能碰水,伤口有点深,不知会不会留疤。”

“都是我不好,不该乱跑的。”她咬了咬唇,不知所措地说着。

容祈皱眉:“为什么道歉。”

宁汝姗抬眸看他。

“是我来找你的,不需要道歉。”容祈伸手,迟疑着,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被风吹干的眼泪,让她柔嫩光滑的脸颊带出一点艰涩。

“为什么哭?”他问。

宁汝姗低眉:“没什么。”

容祈手指僵硬,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才慢慢收回手。

“嗯。”

原来她不愿和他说。

他心底一时间也不是是什么滋味。

宁汝姗收拾好手中的东西,这才发现张叔送的小盒子一直被她握在手心,无声笑了笑,放在矮座上。

“什么东西。”容祈听到沉闷厚重的声响,不由问道。

“张叔送我的玉佩。”她随口说着。

“玉佩?”容祈皱眉,声音低沉,“哪来的玉佩。”

宁汝姗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张叔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容祈盯着刚才出声的声音,嘴角紧抿,眼神犹豫,他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这话一定开了口,怀疑的种子就会落在两人心尖。

“世子想看?”宁汝姗看着他奇怪的模样,小心问道。

“可以吗?”他也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宁汝姗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两人相处不过两月,但他依旧可以如此保证着。

她太过明亮,导致黑暗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就像他一样,全无招架之力。

“可以啊。”宁汝姗不觉有异,反而觉得开心。

能和别人分享一样东西,甚至让她生出两人关系亲密的感觉。

她的声音一刹那的明亮,让容祈愣在原处。

“不,不看了。”他突然开口说着。

借着别人的善意行自己龌蹉的心思,这样的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形成,瞬间让他无地自容。

宁汝姗捧着已经打开盒子,愣愣看着他,失落说道:“干嘛不看。”

“有人说她丢了玉佩。”容祈看着她,那句话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说了出来。

“谁?以为是我拿走了吗?”宁汝姗没想到其他人身上,以为是这一个月处理的中馈出现了问题,认真解释道,“我没拿府里的东西,而且我很多玉佩的。”

她把手中的小盒子塞到他怀中,皱皱鼻子,得意说道:“你看看,都是我的。”

那盒子出乎意料地沉重。

“我要什么张叔都有。”她说着。

她见容祈捧着东西不动,主动把玉佩塞到他手中:“这些是张叔送我的药玉。”

容祈一模就惊讶地挑挑眉。

“白玉髓。”

“什么?”宁汝姗没听清他的话。

“这是白玉髓。”他摸着手中这块玉,随后摸了第二块玉,脸上惊讶之色不减,“这是和田玉。”

“张叔跟我说都是便宜东西的。”宁汝姗一愣,看着满盒子玉佩,突然发愁,“他还叫随便送的。”

容祈不过摸了四个,每个都是上好的玉石,心中颇为惊讶,扭头问道:“你说的张叔是谁?”

“就是张叔啊。”宁汝姗眨眼,“府中的大夫,他看上去没有钱的样子。”

“世子是不是摸错了。”她小心翼翼地求证着。

容祈呲笑一声:“所以在你眼里,我晚上没事打你,白天和你瞎扯。”

他突然咬牙切齿瞪宁汝姗:“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宁汝姗小声反驳着:“可我就是浑身都疼啊。”

容祈逼近她,那双眼睛明明毫无波动,可深色的瞳孔却好似一片不见底的深海,只消一眼就能让人陷了进去。

“万一是别的呢。”他压低声音,伸手摸着她的脸,暧昧说道。

宁汝姗一愣,盯着那张俊美的脸,认真思索了片刻,不可思议说道:“我自己撞得?”

容祈满腹幽思,瞬间消失德一干二净。

“宁汝姗。”他手指收紧,捏着她的脸,恶狠狠地喊着。

马车就在此刻停了下来。

“世子。”宁汝姗含糊不清地喊着,伸手把他的手把拉下来,“到了。”

容祈气得自己下了马,对着后出来的宁汝姗冷冷说道:“我回书房。”

宁汝姗不明白她为啥生气,乖乖应下。

冬青对着宁汝姗抱拳告辞,这才跟着容祈离去。

“夫人眼睛都哭肿了,连脸都红了。”书房内,冬青为他倒上一杯水,无意说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祈平心静气练着字,充耳不闻。

“我要不要给扶玉送个糖葫芦,问一下他。”冬青看着他问道。

容祈写好最后一个字,用帕子慢吞吞地擦着手,冷淡说道:“随便。”

“好嘞。”冬青眼尖看到夫人端着药,殷勤地端茶送水,最后眼疾手快把不识趣的扶玉拉走了。

“吃药吧。”

宁汝姗的声音还是没有笑意。

容祈摸着手中的帕子,最后淡淡问道:“你不高兴?”

“没啊。”宁汝姗笑着眯了眯眼,真实情感说道,“世子来找我,我很开心。”

那条巷子堆满了很多东西,对容祈来说,处处都是危险,可他还是能踏出这一步,她是真的高兴。

只是这话也不知哪里触到容祈了,容祈冷笑一声,扔了帕子,端起药碗直接喝了。

宁汝姗原本觉得自己挺了解他的,可不曾想这么久相处下来,世子的脾气越发古怪了。

这气为什么生她现在都摸不清了。

“不如我给世子读个书。”她只好缓和气氛说着。

容祈也发现自己反应大了,见她转移话题,便点头绕开这件事情。

不说就不说,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面无表情想着。

直到冬青拿着一个帖子回来,宁汝姗才起身离开。

两人在书房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才打开大门,容祈揉了揉额头,脸色不好。

屋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但隔壁小院灯火摇曳,让小院重新染上光明。

宁汝姗洗漱好,正坐在葡萄藤架下出神,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扶玉拿着大帕子给她擦着头发。

“宁府还是我家吗?”她握着手中的墨色玉佩,突然问道。

“为什么不是。”扶玉捏着她的头发,闻言惊讶说着,“宁府有将军,有夫人,有秋嬷嬷,还有张大夫,嘻嘻,还有扶玉我呢,怎么不是姑娘的家。”

“可娘……”

“夫人……没有夫人那就还有别人啊。”扶玉咬咬唇,机灵说道,“以后姑娘有自己的小孩子,不就填了夫人的位置了吗。”

“那怎么一样。”宁汝姗扑哧一声笑起来。

“怎么不一样。”扶玉严肃说道,“姑娘生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姑娘,你对她肯定比夫人对你要好。”

“夫人脾气不好,咋们就避着她走。”扶玉笑说着,“我们可以去将军在的建康府,实在不行,我们就跟张大夫回山,我还没去大山呢,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宁汝姗眉眼低垂,浓长如小刷的睫毛轻轻敛住双瞳。

“姑娘喜欢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啊。”扶玉突然异想天开地说着,“我倒是喜欢小娘子,长得和姑娘一样,姑娘小时候长得就好可爱,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地,笑起来梨涡深深的,就像年画里的娃娃,小姑娘长得向您,大家一定都对她很好,她一定过得很开心。”

她一边说一边给宁汝姗打上一根粗辫子。

“我就天天都给她买糖葫芦吃。”扶玉最后说道。

“万一跟你一样整日喊牙齿疼怎么办。”宁汝姗抬眸,高高悬挂在影壁上的灯笼把烛光落在漆黑的瞳孔中,晕开涟漪光亮,温柔可亲。

“才不会。”扶玉不高兴地嘟囔着,跟在她身后入了屋内,嘀嘀咕咕着,“我会看着她的。”

小院重新落入安静之中,日益萧索的葡萄藤只剩下几点稀疏地藤蔓,只等着开春就能重新焕发生机,隔壁院落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屋脊好似蛰伏地巨兽趴伏在黑暗中。

就在此时,两院连接的拱门阴影处绕出两人。

“扶玉说玉夫人对夫人颇为严苛。”冬青皱眉说着,“今日就是玉夫人把夫人骂了,夫人才……”

容祈低着头不说话。

“我虽不知道宁二娘子和世子讲了什么。”冬青犹豫一天,最后还是开口说着,“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相信夫人的。”

“夫人太善良了,我时常觉得她其实更像……韩相。”

他盯着容祈的侧脸,一咬牙,接着说了下去。

“带着通透清澈的天真。”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抱着善意看到这个世界。

一如韩相,明知大燕已经病入膏肓,依旧抱着一腔热情跳了下去,直至被人背叛,挫骨扬灰。

宁汝姗是一汪春水,是一块水晶,更是一簇火。

笨拙却坚定地照亮着身边的一切。

容祈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一处跳动的灯笼上,烛火倒映在瞳孔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冷漠如吞噬一切的深海。

“可,为什么不是她。”他喃喃自语。

他这几日也一直在想。

为什么不是她。

若是她,该有多好。

“富荣公主的邀请……”他看着容祈,小声说道,“你让夫人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了,我吃了个夜宵耽误了码字,罪恶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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