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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正乾二十九年除夕当天,临安城已经一片繁荣,车水马龙,官家在海晏殿封笔前,颁布了今年最后一道政令政宁令,宣布元正给假七日。

连着七日夜不闭市,大街上的小摊小贩日益增多,瓦舍勾栏早已彩带飘飘,红灯高悬,小巷民宅前时不时响起鞭炮声,小孩子来回奔跑欢笑,为冬日寒冷的除夕带来一丝愉悦的色彩。

宁岁岁穿着新做的天蓝色衣裙,一大早就起床拉着小春去街上逛街,借着买桃符和剪纸的名义,结果让身后四个侍卫个个都是大包小袋,这才兴冲冲地回家。

她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给大白鹅系上一条大红色的围巾,摸着它的小脑袋,笑眯眯地牵着它,站在大门口指挥别人贴对联。

“歪掉了。”

“是不是一高一低啊。”

“这个画里的人好凶啊。”

“岁岁不认字,这个是什么字啊。”

宁岁岁盯着那一个个漆黑大字,摸着大白鹅白绒绒的脑袋,歪着脑袋,小声嘀咕着。

“春风骀荡家家到;天理流行事事清。”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宁岁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只见容祈穿着玄色衣裳,披着雪白大氅,站在自己身后。

“容叔叔。”她仰着头,咧嘴笑着。

容祈低头,把人抱了起来,那只大白鹅见小主人被人抱走了,也呆呆傻傻地蹲在容祈脚边。

“岁岁怎么站在大门口啊。”

容祈身后的冬青手上也提满东西,笑眯眯地问着。

“冬青叔叔,过年好。”宁岁岁嘴巴甜甜地说着。

“过年好啊。”冬青摸出一小包糖果,塞到宁岁岁手中。

宁岁岁小手一边捏着糖果,一边嘴里却是小声嘀咕着:“不能吃糖了,张爷爷说我再这么吃下去,牙牙会掉光的。”

“这样啊。”冬青见状,便打算收回糖果,结果却没抽回来。

宁岁岁肉乎乎的小手勾着糖果带子,大眼睛扑闪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给她吧。”容祈发话,后一句对着宁岁岁说道,“你就说是冬青一定要给你的。”

宁岁岁眼睛一亮,抱着糖果,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

冬青只觉得肩膀上一沉,一口大锅迎面扑来。

“你娘呢?”容祈看着热热闹闹的小院大门,状似无意问道。

“在准备过年的东西呢。”

宁岁岁爱不释手的看着糖果,拿了一小块塞进嘴里,这才笑眯眯地说着。

“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啊。”冬青哀嚎了一声。

容祈盯着那扇半开的大门,眼眸微暗,心中失落。

宁岁岁眨眨眼,嘴里抵着糖,含含糊糊地说着:“娘买了好多东西呢,晚上吃奶油锅子,娘还做了好多肉肉,娘做饭可好吃了,叔叔吃过了吗。”

冬青膝盖一疼。

“我送你进去吧。”容祈笑容不变,柔声说着。

“不要了,我等会还要去挂鞭炮,想先玩一会。”宁岁岁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我买了好多,晚上叔叔和我一起玩嘛。”

容祈点头,突然皱了皱眉,身形微微一动,身后的冬青眼皮子一跳,连忙抵着他的背。

“嗯,那你在这里玩,不要跑远了。”

容祈把宁岁岁放下,温和说道。

“叔叔身上怎么有药味,是生病病了吗?”宁岁岁动了动鼻子,揪着他的袖子,仰着头担忧问道,“是在喝药药吗?”

“不碍事。”容祈揉了揉她的脑袋,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小春使了个眼色。

小春连忙上前牵着人回来。

容祈带着冬青回了容家大门,大门刚刚关上,容祈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冬青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世子没事吧。”他着急问道,“张春就在这里,让夫人去说情一定可以……”

容祈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丝,摇了摇头。

“张春行事随心所欲,丝毫没有半点为医心善。”冬青狠狠说道。

容祈唇色金白,虚弱地喘了一口气:“可他本就是靠杀人才成名的。”

冬青语塞,跟在他后面忧心忡忡说道:“也不知程大夫有没有办法,世子每到冬日就疼得厉害,大娘子说您不愿意和她一起过年,分明是被这个破钉子折磨的。”

“是我不想看宴清那张脸。”

容祈冷淡说着。

冬青闻言,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世子还是上床休息吧,今年没什么事情,也能安心过年。”

那边宁岁岁目送容祈的背影回府,小脸皱着。

“姑娘放烟花吗?”小春在身后问道。

“不放了,我去找娘。”宁岁岁提着小裙子,朝着内院飞快跑去。

“娘,娘。”宁岁岁大喊着,站在厨房门口张望着。

宁汝姗正在做交子,闻言抬头笑说道:“饿了?糕点还没蒸好,麦芽糖也还在打。”

宁岁岁握着手中的糖,仰着头看着宁汝姗:“岁岁有糖了。”

“是冬青叔叔一定要给我的。”

她特意强调了一句。

宁汝姗看着她紧张地捏着糖,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拆穿她的话。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叔叔生病了!”

宁岁岁脆生生说道:“我能去看看吗?”

“生病了?”宁汝姗惊讶,“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可他脸白白的,抱着岁岁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宁岁岁长叹一口气,一脸担忧地说着,“而且容叔叔身上有苦苦的药味。”

“那你去看看吧。”宁汝姗嘱咐着,“若是世子真的病了就不要胡闹。”

“嗯。”宁岁岁用力地点点头。

“对了,我们晚上和容叔叔一起吃饭吗?”宁岁岁突然仰头问着。

宁汝姗一边包着交子,一边惊讶问道:“为何这么说。”

“因为隔壁院子好冷清啊。”宁岁岁年纪小小,担忧的事情却不少,“容叔叔病了不就没法煮饭了,那不就饿肚子了,我可以让他来我家吃饭吗?”

“而且今天就岁岁和娘一起吃饭,好孤单啊,以前都是有好多人的。”宁岁岁捏着手指,委委屈屈地说着。

去年在榷场,她和娘在那个小院子里吃饭,小院子里摆了四个桌子,到处都人,连着鹅鹅都在嘎嘎叫着,可现在明明院子大了,可却只有岁岁和娘两个人。

宁汝姗手一用力就把交子皮弄破了。

她只好把破的交子放在一侧,继续包着下一个。

容祈当时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过年,她是拒绝的,因为这样相互纠缠,只会越来越理不清。

但今日岁岁无心的话,却让她有些为难。

宁岁岁热情又敏感,明明不曾经受流离,但又格外害怕孤单,她似乎知道所有的一切,但似乎有保持着懵懂的天真。

“那你去问问吧。”宁汝姗微微叹了一口气,“但要说好,世子若是不愿意,不能死缠烂打。”

宁岁岁摇头换脑,目光落在一侧的糕点屉上,咽了咽口水:“梅花糕是不是好了,岁岁带几块给容叔叔吃。”

“自己想吃还要找借口。”宁汝姗用面粉点了点她鼻子,“让扶玉给你拿,小心烫。”

宁岁岁雀跃着,冲着屋内的扶玉大喊着,掰了掰手指头:“扶玉姐姐,我要……要五块糕点。”

“吃太多小心晚上吃不下。”宁汝姗笑说着。

“不多的,岁岁一块,容叔叔一块,冬青叔叔一块,袁令叔叔一块,邹姐姐一块,刚刚好呢。”

只会掐五个手指头的宁岁岁得意说着。

扶玉用油纸包了五块糕点,十分捧场:“小姑娘真聪明。”

宁岁岁扬了扬头:“那是,岁岁最聪明了。”

“那五后面是几啊。”

宁岁岁接过糕点,犹豫了好一会,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一。”

“六。”宁汝姗气笑了。

宁岁岁恼羞成怒,抱紧糖果和糕点,大声说道:“岁岁不和娘玩了。”

宁汝姗看着她拎着小裙子朝着花园那条小径走去。

“小姑娘真活泼。”扶玉感叹着,“比姑娘小时候还闹腾。”

“小孩子都闹腾。”宁汝姗很快就包好一盆交子,温柔笑着,唇颊梨涡浅浅。

“姑娘现在什么都会了。”扶玉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莫名觉得难过。

她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宁汝姗扭头看着扶玉泛红的眼睛,无奈说着:“我过得很好,因为我碰到了很好的朋友,这些是我自己学的,为了岁岁,为了那些朋友。”

“我不苦。”

她认真说着。

扶玉瘪了瘪嘴:“可我觉得姑娘就是受苦了。”

“我从小跟着姑娘,姑娘难不难过,难道看不出来吗?”

“若是真的过得好,姑娘跟容祈回来做什么。”

“姑娘明明不喜欢临安。”

宁汝姗失神地看着面前好似一瞬间长大的扶玉,她的扶玉再也不是娇憨天真的样子了。

她眉眼弯弯,浅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柔顺地落在眼尾上:“若是他们来了,交子可能不够,再去擀点皮来吧。”

扶玉抹了抹眼睛,嗯了一声。

“扶玉。”宁汝姗突然开口,“你家姑娘不叫吃苦了,那是叫长大了。”

“就跟你一样。”

宁岁岁像一只花蝴蝶朝着容家花园跑去,正巧碰上巡逻的袁令。

“袁令叔叔。”她乖乖地喊着。

“呦,小乖乖怎么在这里。”袁令甩开队伍,惊讶问着。

宁岁岁仰着头,掏出油纸包,兴高采烈地说着:“给你一块梅花糕,除夕快乐。”

袁令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小乖乖还是自己吃吧。”

“超级多的,你快拿,我去找容叔叔玩。”

袁令犹豫:“世子病了,不如明日来寻他。”

宁岁岁睁大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满忧愁:“真的病了啊,很严重吗?”

“确实是病了……”

“岁岁还打算邀请容叔叔和你们来我家吃饭呢。”

“……也不是起不来身,我带去你问问。”

袁令到嘴边的话来回滴溜溜地打转着,机灵打着圆场。

“啊,这样啊。”宁岁岁愣愣地看着他,被他傻傻地牵着朝容祈的院子走去。

冬青远远就看到袁令牵着宁岁岁慢吞吞走来。

“岁岁怎么来了?”冬青迎了上去,惊讶问道。

“世子睡了吗?”袁令对着冬青眨眨眼。

冬青一脸懵。

“我给你和容叔叔送糕点。”宁岁岁拿出油纸包,指了指,煞有其事地分了起来,“袁令叔叔一块,冬青叔叔一块。

她分好两块,又指着其中三块,一本就在说道:“这块是邹姐姐的,这块是岁岁的,这块是容叔叔的。”

“世子还在看书。”冬青小声说道,“我帮你问问。”

“好哒。”宁岁岁有礼貌地点点头。

“夫人请我们去隔壁院子吃饭呢。”袁令转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小乖乖刚才说的。”

“真的?”

两个大人低头看着底下的小女孩。

宁岁岁咧嘴一笑,可可爱爱:“是岁岁说的。”

袁令以拳抵掌,激动说着:“药到病除。”

冬青无语,示意他收敛点,这才咳嗽一声,敲门入内,没一会儿便出来了。

“世子已经不太舒服了,不一定去。”他垂头丧气地说着。

“这么严重啊。”宁岁岁担忧说着,啪嗒啪嗒跑进屋内。

屋内阴暗,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她站在门口犹豫一会,这才慢吞吞喊了一声:“容叔叔,我可以进来啊?”

“进来吧。”容祈虚弱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宁岁岁朝着屏风后走去,一转到屏风后就看到容祈半靠在软塌上,唇色雪白,眉宇透明。

“容叔叔你病了啊。”宁岁岁趴在他床头,把手中的糕点和糖果递出去,“吃了就好了。”

“你怎么来了?”容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想来找容叔叔玩,小院子里都没人陪我玩。”宁岁岁干脆直接坐在脚踏上,撑着下巴,看着病弱的容祈,突发奇想说道,“我给容叔叔吹吹,吹吹就不难受了。”

容祈还未说话,便感到宁岁岁站在他面前,鼓起好大一口气,对着他吹了出来。

“谁教你的。”他失笑,把人提溜上床沿。

“娘啊,岁岁每次病了,娘都是吹吹的,一会儿就不疼了。”宁岁岁主动脱了小鞋,盘腿坐在一侧,拿出手边的糕点,“这是我给容叔叔拿的,娘做的,很好吃的,甜甜的。”

她递到容祈嘴边,眼睛亮晶晶地:“娘的糕点好好吃的,吃了就不生病了。”

糕点还有余热,香甜的味道时不时飘进他鼻中。

他缓缓张嘴咬了一口,入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七窍玲珑钉在今日会发作至巅峰,最是折磨人,便是寻常呼吸都觉得疼痛难忍,可这口糕点却又奇异一半压下他翻滚的剧痛。

“好吃吗?”宁岁岁像是等待着夸奖,高兴说道,“娘还做了好多。”

“娘说容叔叔要是今天不来我家吃饭,不能缠着你,那我就让小春姐姐送糕点过来。”宁岁岁拿起自己的那块糕点,有模有样地商量着。

容祈捏着糕点的手一用力,糕点瞬间碎在指尖。

“啊。”宁岁岁着急,匆匆把自己的糕点塞进嘴里,掏出帕子给人捡起碎渣,着急碎碎念着,“碎了,怎么碎了啊。”

“你说,你娘叫我去你家吃饭。”容祈沙哑的嗓子,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人,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宁岁岁小手被容祈抓着,她不解地抬头去看,却突然小声说道:“容叔叔你这样看我,我害怕。”

容祈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让自己的外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你说,你娘叫我……”

宁岁岁坚定地点点头,大声说道:“我们一起过年。”

容祈握着那双柔嫩肉嘟嘟的小手,就像最为华贵的羊脂玉,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腻柔滑。

他的瞳孔因为疼痛在放大,他的后背因为刺痛而流汗,他脑袋在混乱中前言不搭后语,但所有人都察觉不出他翻涌的心绪。

“好,我来。”

他认真应下。

花灯初下,宁汝姗本来只打算小办一桌,后来思及宁岁岁的好人缘,只怕要把认识的人都拉过来,又请厨娘加了一桌,加了不少菜,这才让这顿饭体面不少。

“屠苏酒只准备了两坛。”扶玉苦恼说着。

“世子那边肯定很多,我去那边拿?”小春谨慎问道。

“嗯。”宁汝姗倒也不扭捏,“喝醉了也不行,不用拿太多。”

“娘!”宁岁岁人还没到,声音倒是欢快地先传了过来,“岁岁找了好多人呢。”

宁汝姗失笑,掀开棉帘出门,一入眼,就和容祈的视线撞在一起。

容祈穿了身湛蓝色的棉衣服,衣袖领口都缀着兔毛,一张脸在摇曳的烛光下细腻如玉,泛着一丝冷白色。

他注视着宁汝姗,倒映着烛光的漆黑瞳孔含着一丝缱绻温柔。

一侧的邹慕卿也换了一身新衣服,乖巧地喊了一声:“宁姨。”

他身后挤着一大堆以冬青和袁令为首的侍卫,一个个脸上都笑嘻嘻的。

“我带了酒,不醉不归。”

“我带了火盆,保证不会冷。”

“我特意去买了卤肉。”

“我带了嘴。”

“我也只带了嘴。”

身后七嘴八舌的打趣声瞬间让寂静的小院热闹起来。

“进来吧。”宁汝姗笑着让开一侧,“屋内的热气都要跑了。”

五大三粗的一行人拥簇着挤了进来,很快就把大堂挤满了。

他们很自觉地分酒分碗筷,生火加炭,热酒入座,甚至主动把容祈往宁汝姗的位置拱去。

“世子坐这。”

“小乖乖坐右边。”

“小春你坐这里。”

“扶玉这边这边。”

一行人笑眯眯地排好位置,自觉深藏功与名,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容祈坐在宁汝姗左边,懵懵的宁岁岁被小春悄摸摸提溜到了右边。

“都是岁岁爱吃的。”宁岁岁的筷子使得还不错,可惜不够高,坐在寻常圆凳上,只能露出半张小脸,大圆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可惜岁岁看不到。”她双手搭在桌子上,晃着小短腿,哀怨说道。

一侧的邹慕卿噗呲一声笑起来,摸摸岁岁的小脑袋:“岁岁过了一年要快快长高啊。”

“扶玉,把那张定做的椅子拿过来。”宁汝姗看着她的可怜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扶玉连忙去了隔间把特定的高脚椅子抬了出来:“您看看,姑娘特意给您做的。”

宁岁岁坐上新椅子这才把一桌子的菜纳入眼中,不由笑开了花:“娘爱吃辣的,岁岁爱吃甜的,还有咸的和酸的。”

“邹姐姐喜欢吃什么?”宁岁岁第一次能站在高处看人,高兴坏了。

“都爱吃。”邹慕卿不挑食,“不过最爱吃酸的。”

宁岁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世子喝药了吗?”一侧的宁汝姗听着小孩童言无忌的声音,不由扭头去看容祈,低声问道。

容祈身上是挥之不去的药味。

“不碍事。”容祈看着她,微微笑着。

宁汝姗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张大夫呢?”容祈问。

“不知道去哪了,不过说明天就回来。”宁汝姗失神片刻,“大概是去看娘了。”

容祈只是凝神侧首看她,连着眨眼都舍不得。

那股幽幽的梅花香在满室佳肴的滋味中已经清晰可闻,让他满腔的血腥味都逐渐化开。

“你怎么不吃。”宁汝姗见他一个筷子也不动,小心说道,“不合胃口吗?”

容祈只觉得后背的寝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无孔不入的冷风吹的他毛孔直气,热寒加错,但他一向是能忍之人,脸上平静无波,毫无异样,把一切都压了下去。

“吃。”他搭在筷子上的手微微一颤,

“来来来,我敬夫人一杯。”冬青及时出现,站在容祈身后,大声说着,“今日多亏了夫人体贴,我们才能吃上一顿年夜饭啊。”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我们敬夫人一杯,要喝完……”

“夫人随意,我们干杯。”他接收到容祈警告的视线,舌头一点,立马见风使舵地换了个话。

宁汝姗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端起酒杯应付着众人。

冬青趁乱,低头去看容祈。

容祈面不改色,轻轻摇了摇头。

他只好端着空酒杯回了自己的位置。

“岁岁也要喝酒!”宁岁岁口出惊人地说着,小手去够一侧的酒壶。

宁汝姗顺手把酒壶放在容祈面前,呲笑一声:“过了年就要读书了,打算喝酒壮胆吗?”

“不要读书。”宁岁岁立马皱脸,不高兴说着。

“读书好啊,不读书,岁岁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邹慕卿歪着脑袋不解说着。

“你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啊。”宁岁岁低头,皱眉问道。

邹慕卿骄傲说着:“我当然知道,我三岁就启蒙读书了。”

“三岁啊,岁岁现在也三岁。”宁岁岁扣扣下巴,心虚说着。

岁岁连数数都不会数。

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说话。

“若是不愿意,晚点也没关系。”容祈开口帮着,“八岁启蒙的人也大有人在。”

宁汝姗咬牙,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知道我今天问她五后面是几,她怎么回答我的嘛?”

“她竟然跟我说一!”

宁岁岁羞愧地低下头,强词夺理道:“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大家都是一个小圈圈,五后面就是一啊。”

“也有些道理。”容祈忍笑说着。

邹慕卿也跟着点点头,老实说道:“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

“就是!没说错!”一直陪宁岁岁练剑的侍卫大声附和着,“小乖乖不会错的。”

“吃你的酒去。”冬青扔了一颗瓜子,笑骂着。

屋内暖气融融,欢声笑语,一茬接着一茬的笑声时不时涌了出来,冬日的风吹得被光亮笼罩着的小院在光影中晃动,人影幢幢,觥筹交错。

快到子时,地上的酒坛子已经到处都是,不少人也已经喝醉了,拉着身边之人说醉话。

宁岁岁吃饱了在宁汝姗怀中睡了过去,邹慕卿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扶玉,小春,带她们去休息吧,慕卿今日可以休息在这里吗?”宁汝姗扭头去问容祈。

容祈点头:“她在府中也无聊。”

“你怎么没吃。”宁汝姗看着她们离开,这才发现容祈的碗筷干干净净,竟是一口也没吃,“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看着容祈冷白色地面容,犹豫问着:“我送你回去吧。”

容祈已经点头:“嗯。”

“外面要下雪了,你的披风内。”宁汝姗问。

“不用了,不冷。”容祈起身,眼前一黑,幸好早早按着桌子,这才没有被人看出来。

两人趁着众人还在喝酒胡闹,便悄悄溜了出来。

“你的手好冷。”

转入花园时,容祈下意识停在原处,晃了晃脑袋,宁汝姗伸手想去扶他,却意外碰到他的手背,心中一惊。

明明刚刚从暖洋洋的屋内出来,可他的手却冷得像一块冰。

“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

容祈想要抽回手,却突然有些脱力,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连带着把宁汝姗都拉了下来。

“哎,你没事吧,我去喊人。”宁汝姗猝不及防地趴在他胸口。

原来他的脸颊和脖颈也是冰得吓人。

“别去。”容祈用冰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一张口便觉得一阵血腥味涌了上来,但他还是咽了下去,喘息着说道,“你陪我坐坐就好了。”

宁汝姗被人拉着,只好坐在一侧:“你之前喝药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容祈点头。

他已经没了力气,连着说话都很困难。

“是你的眼睛和腿疾痊愈后留下的问题吗?”

容祈睁眼看着一侧的人,那双可以容纳万里星空的眼睛在夜色中深邃黝黑。

他依旧点点头。

宁汝姗看着他沉默着,许久之后,那双眼眸微微黯淡下来:“你为何还是要骗我。”

容祈一愣,怔怔地看着她。

“张叔说你能治,便是一定能治。”她抿了抿唇,“若是会留下这样的毛病,张叔一定不会轻易下海口说没问题的。”

“他虽狂傲,却不自大。”

容祈听着她失落的声音,嘴里发苦,躺在地上看着阴沉的夜空。

这是一年中最疼的时候,疼到便连他也觉得难以忍受。

张春临走前说过这是对他害死宁汝姗的惩罚,他便一直咬牙受着。

当年他以为宁汝姗死在那条狭小的小道上,只要一想便痛得直不起腰来,可后来,他事情越来越多,担子越来越重,每日都要亮灯到子时,所以想人的时间便慢慢少了。

若不是那钉子在每年冬日就会发作,他差点便忘了。

可现在,他时常需要用钉子的疼才能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簇在黑暗中熄灭了多年的小火苗终于重见天日。

烛光影影,得以照亮黑暗。

“你若是不愿讲,便算了。”宁汝姗低声说道,“地上冷,我让冬青送世子回去。”

“阿姗。”容祈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好黑啊。”

他的视线逐渐陷入黑暗,双眼无神,却依旧看着宁汝姗的方向。

宁汝姗发觉不对劲,连忙蹲下去,刚刚一碰到他的胸膛,就见他颤抖了一下。

“你受伤了?”

她大惊。

“不碍事,明日便好了。”他连说这样简单的话都开始在喘气。

宁汝姗坐在原地不敢再碰他。

“张春当年治好了世子的眼睛和腿,但同时在他身体里下了七窍玲珑钉。”

发现世子不见的冬青连忙带着披风一路寻来,他不知躲了多久,在此刻才忍不住出声说道。

宁汝姗抬头,愣楞地看着他。

“七窍玲珑钉?”她眼神惊疑,带着一丝不安,“这是什么?”

“就是能让世子生不如死,每到冬日……”

“冬青。”

容祈咳嗽一声,低呵着。

“我偏要说,这个钉子狠毒阴险,每到冬日发作,最疼时便是除夕之夜,能让世子眼盲同时不良于行,筋骨断裂之疼,非人所能忍。”

“他说是为了给夫人报仇才给世子下的钉子。”

冬青一鼓作气说完,这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宁汝姗抿唇:“钉子下在哪里?”

“胸口。”

宁汝姗伸手去扯容祈的衣服,去被容祈握住。

“不要看。”

宁汝姗拨开那双无力的手,沉默着说道:“你有你要受的罪,却不能因我而起。”

“当年之事,阴差阳错。”

她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嘴角紧抿,却又认真说道:“怪不得你。”

容祈失神地听着她的话,一时分不清是心底的不可抑制的刺疼还是身体的抽筋拔骨之疼,让他更为生不如死。

他疼得想要翻滚,却又疼得无力,唇色泛着青色,脸色惨白,只能任由她掀开自己的衣服。

冬日的风寒冷刺骨,却又吹的他浑身直冒冷汗。

宁汝姗手指微抖,拉下他的衣服。

一枚青色的乌钉在他雪白消瘦的胸前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元正除夕

交子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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