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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张春带着一身霜寒回了宁汝姗的小院。

院子早已被收拾干净了,只留下一张张精巧的花灯在屋檐或者树梢上摇曳,还残留着昨日热闹的过年。

侍卫们闹到子时,连着城中庆祝的过年烟花全都点没了,这才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回去了。

张春懒懒打了个哈欠,慢慢吞吞地伸着懒腰往前走着,眼尾随意一转,突然被吓得哈欠倒吸回去,瞪着站在树下宁汝姗:“坏丫头,怎么还吓我。”

宁汝姗穿着昨夜的衣服,一夜未睡。

虽然容祈后来昏了过去,却一直抓着她的袖子不放手。

冬青围在她身边一直碎碎念着这些年的事情,从激动到平静,到后面的索然无味,把一个人三年概括到寥寥几句的话语中,便戛然而止。

但宁汝姗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因为她觉得那些话里的人有些陌生。

年少时的容祈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是个骄傲的小郎君。

受伤后的容祈阴郁暴躁,警惕惊疑,是一道过往的伤痛。

可冬青口中独自度过三年的容祈,却是一个晦暗的阴影。

“您陪陪世子吧。”

冬青加好三个炭盆后,犹犹豫豫地问着,那张明朗阳光的脸上在跳跃的烛光下映出阴郁可怜之色。

虽然他总是插科打诨,但很少露出这样认真疲惫的模样。

宁汝姗看着那张虚弱苍白的脸,鬼使神差地坐在一侧,陪了他一个晚上。

“张叔。”宁汝姗理了理袖子,一脸疲惫,“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问就问,吓我做什么。”张春不高兴地嘟囔着,“问什么事啊?”

“容祈的事。”

张春一直打着的哈欠顿时僵在远处,抬眸悄悄去看她,嘴里嘀嘀咕咕着:“容祈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汝姗一双眸子在冬日近乎晃眼的白光清晨中越发明亮清澈。

“自然无关。”宁汝姗垂眸,柔声说道,“张叔吃饭了吗,我昨天做了包子,不如一起吃。”

张春盯着脚尖,一时不知要不要赴这个可能是鸿门的鸿门宴。

“吃就吃。”张春梗着脖子,怒声说道,“我不喜欢容祈,不想听他的事情。”

“张叔知道我要说容祈什么事情?”宁汝姗歪头笑着反问道。

张春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立马和颜悦色说道:“我管那小兔崽子做什么,我就是烦你老和他在一起。”

“我不喜欢!”

宁汝姗看着他微微一笑,态度温柔可亲。

包子做了素包和肉包,素包是地三鲜,肉包是猪肉加笋干,一个个白白嫩嫩,刚出锅就上了桌子,白烟袅袅,香味诱人。

张春大概是饿了一夜,抓起包子就着温热的豆浆,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两个。

“好吃!”他吃到第三个的时候,这才慢了下来,仔细尝了一口,赞不绝口。

宁汝姗垂眸,慢慢吞吞地喝着手中的豆浆。

“丫头,你怎么一大早就阴阳怪气的,怎么了?”张春拿起第五个包子,这才耐不住心中好奇,假装随意地斜眼问着。

“欠了一样东西,却发现没东西可还。”宁汝姗捧着茶碗,缓缓说道。

张春不耐烦地掏出一块玉佩:“上好的羊脂玉,价值千金,去当了,有我在呢,不缺钱。”

宁汝姗接过那枚线条粗犷的乳白色玉佩,握在手心摩挲着,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还不够?”张春拿起第八个包子吃了一口,突然警惕问道,“是不是被骗了!”

她依旧沉默,抿了一口豆浆。

“谁骗的你!”张春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倒也不是骗我。”宁汝姗握紧玉佩,低头,丧气说着,“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放屁,为你好怎么还骗你钱。”张春愤怒地拍着桌子,“是谁!我去找他算账去。”

宁汝姗抬眸,一双眼格外明亮。

“可他确实都是为了我。”她柔声说着,“我怪不了他,却也为此心中难安。”

张春皱眉:“这么严重。”

“我昨夜一夜未睡。”宁汝姗疲惫说着,握紧手中的茶碗,无奈说着。

“这……若是真的内心难安,还是要以你的心情为重。”张春干巴巴地安慰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再说呢,还有我啊,实在不行,我就给他下毒,再不行,咋们就跑路,办法多得是。”

他对宁汝姗一向是极近偏爱,就像是羽翼已丰的成鸟恨不得叼着雏鸟到处跑才放心。

宁汝姗微微叹气。

“张叔。”她轻轻喊了一声,沉默地看着他,“我都回来了。”

张春停下吃包子的手,突然扭头皱眉:“你是不是在说我?”

他后知后觉地问道,夹杂着灰色的须发紧紧皱着。

“这三年我在榷场过得很好,是从未有过得好,红楼的庇护,岁岁的出生,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宁汝姗低声说道:“当年不辞而别,只是因为胆怯,想要离开临安而已,并无他意。”

张春咬紧腮帮子,扭头不去看她。

“就是他不好。”

宁汝姗的话说到这地步,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他确实不好。”宁汝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话锋一转,“可他现在身份不同。”

“什么不同!”张春呛道,“当了官就了不起了。”

“张叔相比也看得清,两国交战一触即发。”宁汝姗好声好气地说着,“不说容祈如今手握安定军,但是容家这块牌匾就会让他上前线。”

张春依旧面容冷硬。

“世子的七窍玲珑钉会耽误……”

张春倏地发起了脾气,瞪着宁汝姗:“你知道了!是他让你来求情!”

“是我自己发现的。”宁汝姗抿唇,为他说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分明就是他故意让你知道的。”张春像是被点了,可偏偏忍着不发,只是冷笑,“我就是不喜欢他,我只知道他对你不好。”

“他对你不好就是不行。”

他生硬,冰冷说着。

宁汝姗错愕地看着他。

“宁翌海叫我照顾你,跟我说你若是过得不好便带你离开,你娘叫我保护好你,你还未出生时,韩峥那傻子就给你学玉雕,我……我到现在骂过你一句吗。”

“所有人临死前都放不下你,现在这些人只剩下我了,我答应过所有人,就是要保护好你。”

张春很少提及往事,平日里也是放荡不羁,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说起了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带着愤恨之意:“我当时以为你……我恨不得拉着满临安的人给你陪葬。”

宁汝姗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敞开心扉地说出心里话。

其实张春对宁汝姗而言更像一个长辈,自一出生时就一直陪着她,虽然脾气古怪,但对她极好,会偷偷带她出去玩,会给她塞糖吃,会在生病的时候一直照顾他,甚至还把为了她顶撞娘。

宁翌海对她很好,却因为常年驻守建康府,不能时常见面。

梅夫人对她自小严厉,让她无法靠近。

韩铮更是,她从不曾见过,但通过这些年的人和事,让她敬佩,可对她而言依旧无法亲近。

只有张春,他明明就该是一只狂傲,飞翔在天际的雄鹰却意外在她身边降落,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宁汝姗护在羽翼下。

宁汝姗听着他乖张狠厉的话,莫名其妙红了眼睛。

张春依旧气愤不已,眼尾扬起,带出凛冽煞气。

“就算是你执意嫁给他,可他若是不同意,完全可以不要这桩婚事,可你是他三媒六娉把你娶回家,他可以不喜欢你,但他这么对你就是不对。”

“当初,我们都以为你……”他顿了顿,更加生气说着,“人走了,他故作情深给谁看。”

“反正,他看不到你的好,对你不好,就是他的问题。”

张春愤愤指责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说的越发生气,可听到身后传来的吸鼻子声,却倏地沉默下来。

“哭什么。”张春突然扭头,愤愤地拍了拍桌子,“我不给容祈拔钉子,你就给我使脸色嘛!”

宁汝姗摇摇头,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张春,哽咽着摇摇头:“就是觉得难受。”

“这么多年来,我身边兜兜转转,只剩下张叔。”

张春失神地看着她,一时没崩住,也露出一丝悲痛。

“我当年以为你一去不还,连着红楼也没打探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

张春闻言呲笑着:“王锵那小兔崽子一直觉得我心思狠毒,可要我看,就是他妇人之仁才害得他这个下场。”

宁汝姗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碗,许久没有说话。

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容祈身上的钉子因她而起,饱受折磨,可张春却也是为了她才下的杀招,不论如何她都侧夜难安。

一个是未来的大燕将领,一个是疼她至深的长辈。

一个是大义,一个是小情。

宁汝姗捧着茶味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似乎总是要落在这样两难的境界中。

张春看着她的为难,最后站了起来,自暴自弃地说道:“给他弄,给他弄,有我在呢。”

“多大的事情。”他不悦说着,“不许为他这么为难。”

“反正你还在。”他出门前,幽幽说着。

宁汝姗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忍了许久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来,张春一直跟她说有我在呢。

说这话的时候,总是神情随意,态度淡定,似乎在告诉她,有他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狂傲自大,恣意妄为。

如今,她身边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也走了那么多人,只剩下一个张春了。

张春怒气冲冲地跑向容祈的院子,沿途的侍卫不敢拦着,只好飞快跑去传信。

冬青一惊,不知哪里惹到这个煞神了,顿时有些发愁。

每年元正七天假期,容祈都是躺在床上修养度过的,除夕那夜的发作几乎能耗去他半条命,之后都需要慢慢修养。

“怎么了?”容祈虚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冬青犹豫说道:“张大夫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容祈一愣,他的视线已经恢复,看着床边遗落的手帕,心中微动。

原来他没有在做梦,昨夜宁汝姗真的陪了他一晚上。

“你昨夜让她去找张春了。”他捏着帕子低声问道。

冬青摇头:“不敢说,怕夫人为难。”

“张大夫!”

“张大夫!”

院外传来侍卫慌慌张张的声音。

“滚滚滚。”张春恶声恶气的声音,到最后嫌烦了,直接把拦着的人用针放到,不耐烦地大喊着,“烦死了。”

他心情不好,下手便颇重,扎伤的几个人都疼得在地上打滚。

“张大夫!”冬青心中一惊,快步上前,忍气说道,“他们年纪还小不懂事,张大夫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

张春冷笑一声:“我要是真与他们计较,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尸体了。”

冬青脸色微变。

“带他们下去泡一个时辰的冷水就行了。”张春推开他,淡淡说着,“要不就疼一天,自己选吧。”

这么冷的天,泡一个时辰的冷水,不死也是脱一层皮,不论如何都是要遭大罪。

屋内,容祈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由皱了皱眉。

张春脾气喜怒不定,也不知是谁惹他生这么大气。

大门被咣当一声推开,可见开门之人的愤怒以及不耐烦。

“人呢。”张春站在门口张望一会,朝着内屋走去,“能和丫头告状,现在给我装死。”

“张大夫在胡说什么,我家世子可没告状。”冬青忍无可忍地说着,他突然失声尖叫,“张大夫要做什么。”

张春直接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伸手去拽容祈的手腕,冷冰冰说道:“怎么,把他杀了吗?”

“张大夫打算给我拔钉?”容祈低声问着。

冬青神色大喜,随后小声说道:“不如也请老程大夫来观摩一下。”

张春按着他的脉搏,斜了他一眼,呲笑着:“怎么,怕我下毒手啊。”

冬青嘴里连连摆手说着不敢,眼睛却朝着门外的亲卫打了个眼色。

张春见状,只是冷笑,沉默着给容祈号脉。

“程来杏给你开过药,想要逼出这个钉子,还是维持身体的需要。”他冷淡问着。

“都有。”容祈喉咙发痒,咳嗽一声,惨白的脸上顿时泛上不正常的红晕。

“多年没见,程来杏倒是本事见长。”他收了手,“不过还是废物,连个小钉子都拔不出来,只能做这些无用功吊着没用的人。”

张春冷嘲热讽着。

容祈拳头抵着唇边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牵动着七颗钉子,唇色雪白。

“是阿姗让您来的。”他放下手,低声问着。

“不然呢,我昨天把脑子撞了嘛。”张春恼羞成怒,愤愤不平,“竟然为了你,给我话套子。”

他气急,可又不能朝着宁汝姗发火,便悉数朝着容祈喷涌而去。

“你说阿姗为了我……”容祈心中生出一丝冀望。

“放屁,什么为不为了你,是怕你已经和人打架摔死了。”

“本来就是你武艺不精,还想怪我身上。”

“若不是丫头,什么大燕大魏,关我屁事。”

“你个破嘴篓子。”门口传来程来杏怒骂声。

程来杏被人背着跑了过来,气得都没整理好衣服就冲进屋内和他对骂着。

张春梗着脖子反骂道:“我只是嘴破,我看你是手残,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程来杏气得把药箱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你这个七个钉子专挑大脉险恶之处,分明是你恶毒。”

“分明是你无能。”

“就是你心狠手辣。”

“两位能先别吵……”冬青弱弱说着。

“闭嘴。”

“不行。”

“你们在吵架吗?”门口突然传来宁岁岁怯生生的声音。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僵硬,随后噗呲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宁岁岁趴在门口,大眼睛扑闪着,看着屋内站满了人,白嫩的手指扣着新裙子上的花纹,小声说道:“娘叫我来的。”

“夫人呢!怎么没来。”

一身冷汗的冬青连忙把宁岁岁抱起来。

“娘说不舒服,在睡觉,叫我来找容叔叔玩,还说张爷爷和程爷爷也在这里呢。”宁岁岁笑眯眯地说着,“大家刚才在玩什么啊,岁岁也想玩。”

容祈的目光落在外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失落。

“看什么……”张春正打算嘲讽着,突然发现宁岁岁正盯着他看,一口气不得不咽了下去,“把岁岁抱回去,这里等会乱七八糟的。”

冬青抱着定海神针岁岁,犹豫地站在门口,一时间舍不得移开脚步。

“送去慕卿那里去。”容祈虚弱开口说着。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

“邹娘子。”

只见邹慕卿带着丫鬟出现在门口,丫鬟手中还捧着许多玩具。

“宁姨叫我来这里陪岁岁玩。”邹慕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看着屋内众人,小声说着。

“都去隔壁书房玩吧。”冬青第一个开口说着,“书房还有其他玩具。”

他一手带着一个,把人送去隔壁的书房。

书房距离卧室不过两隔壁,一有动静,立马就听得见。

宁岁岁走之前,板着一张小脸,认真说道:“大年初一不能吵架的。”

“不吵不吵。”张春挥挥手,强忍着气愤说着,随后不甘心地碎碎念着,“……太过分了。”

“都出去,让程来杏给我打下手。”张春把一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没事吧。”袁令蹲在屋檐下,担忧说着,“这个张春的脾气。”

“闭嘴。”冬青厉声说道,“别人是聋子吗。”

袁令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不是聋子,但是疯子。”

他小声嘀咕着。

这扇门自太阳刚升起的清晨再到逐渐日落的黄昏一直没有打开,而屋内毫无动静,偶尔有张春的骂声和程来杏的反驳声。

容祈的声音一直听不到。

冬青急得在门口直踱步。

宁岁岁玩累了又在门口溜达了几圈,最后和邹慕卿在书房的卧榻上相拥睡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在天际,大门才再一次打开。

大门没有被完全敞开,里面传来张春冰冷的声音:“岁岁在外面吗?”

“玩累了,已经睡下去了。”冬青说着,随着这扇门的打开,他鼻尖围绕着散不去的血腥味,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大门终于被打开。

一身是血的张春走了出来,连着脸上都是来不及擦的血,紧跟其后的程来杏身上也到处都是喷射而出的血迹。

院外守着的亲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立马围住张春,单手按刀,一脸愤怒。

“怎么,一群废物打算恩将仇报。”张春见状,丝毫不畏惧,挑眉冷笑着。

“没事没事,”程来杏连忙为他解围,“是钉子拔了带出来的血,这些血都是淤血,现在清理了以后就不用受苦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冬青立马入了屋内。

屋内容祈脱了上衣,被白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白布渗出一点血丝。

他躺在床上,唇色雪白,满头大汗,但幸好看上去神色颇为清明。

“你这嘴,迟早害死你。”门外,程来杏无奈说着。

张春冷笑一声:“不说我不痛快。”

他看了一眼书房的位置,闷闷说道:“我走了,岁岁你给我看好了。”

程来杏点头。

“沧海。”他突然开口,认真说道,“这次谢谢你。”

张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从来都不稀罕这些。

他人口中的是非功过,无关人员的喜怒哀乐,又与他何干。

等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推开门就看到一桌子的好菜还有两坛梨花醉,他伸手拎起那坛酒,看了许久,突然呲笑一声:“韩家人连道歉都是一样办法。”

“俗死了。”

他直接拍开酒封,仰头喝下。

宁汝姗站在黑暗中看着他把喝完的酒坛直接扔在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走了。

整个正月,容家大门紧闭,可外面却是热闹极了。

为了拜访大长公主,宴家每天堆积起来的帖子,都有一座小山一样大小,各种各样的名义,五花八门的请帖,如冬日不消散的风飘到宴家门房处。

燕无双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尤其是一双眼,锐利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她手指点在案桌上并排放起的三张帖子上。

“娘要见水家人。”一侧站着的容宓惊讶问道。

这个水家人名叫水法,在整个临安名声不显,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也不过是走了个昭武副尉,大儿子爬到了归德中侯的位置,可惜在第三次北伐中作为前锋战死,尸骨无存,其余子弟都毫无出息。

燕无双点了点最靠近她手边的那个名单,半阖着眼不说话。

“见,但不是现在。”她睁眼微微一笑,把他的帖子翻了过去,“无耻之人也该送他上路了。”

容宓心中一惊。

“听说你和韩铮的女儿关系不错。”她侧首问着身边之人。

容宓谨慎回着:“阿姗性格柔和,十分好相处。”

“祖母可是要见一下人。”

“你这个性子,确实是要一个温柔的人才能容得下。”燕无双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

容宓低头:“是孙媳不是。”

“站一天了,坐吧。”燕无双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这性格刚刚好,我倒是不喜欢太过柔和的性子。”

“让她年后寻个你的名义,来见我。”燕无双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说着,“我也有些像韩铮了。”

“是。”

容宓心中微动。

用她的名义便是不想让人知道宁汝姗和大长公主见过面。

“大长公主,大夫人。”门口,一个嬷嬷冷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宫内传来两个消息。”

“曹忠官复原职。”

“官家宣宁汝姗初三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八点开会开到晚上八点,好家伙,连着午饭都来不及吃,气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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