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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容夫人这边请。”安定亲自为她推开门,恭恭敬敬地说着。

屋内,一直低头磨茶的宁姝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

宁汝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一次见到宁姝。

宁姝穿着淡蓝色六搭晕缂丝长裙,裙摆绣成层层叠叠的海浪水波纹,加之以银丝点缀,在日光下如海浪翻涌,蹁跹袅娜。

宁汝姗看着屋中坐着的人,即使包裹在华丽精致的衣服下,她面容却是遮挡不住的憔悴消瘦之色。

她过得并不好。

“容夫人?”宁姝歪头,怪声怪气地重复着,声音在舌尖萦绕,缓慢而讥讽。

她的目光在宁汝姗不再流血的伤口上一扫而过,神色冷漠不屑。

宁汝姗刚踏入屋内,大门被咯吱一声关上,屋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沉默着。

“坐吧。”宁姝掀开一个茶盏,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宁汝姗依言坐下,她看着宁姝翻了一个胎薄釉白的影青瓷,用小木勺把刚才磨好的茶末分到茶碗中,紧接着又拿起一侧已经烧沸的高颈白砂瓶中,冲入滚水,一边冲一边搅,很快,茶面便泛出一层乳白色的泡沫。

整个过程动作优雅娴熟。

“上好的北苑先春。”她端着那盏半透明的茶盏,送到宁汝姗面前。

宁汝姗盯着宁姝递茶过来的时微微翘起的小拇指和无名指,眸光微沉。

这是两人特有的一个暗号。

十岁之前,宁汝姗总是跟着宁姝身后,两人年纪尚小时,关系还不如现在的紧张。

宁汝姗是个沉默的性子,而宁姝其实颇为顽劣,她们便约定了这样的暗号。

送茶递物时,只要翘起这这两只手指便是代表情况有异。

自从宁姝把她推入水中后,宁汝姗就再也不曾见过这个动作。

屋内依旧沉默,点过茶的茶盏冒出白色的细烟,最后又安静地消失在空气中,唯有重新加入水的白砂瓶在炉火的加热下传来细碎的气泡声。

“官家心慈。”宁姝慢条斯理地磨着茶叶,缓缓说着,“要为爹重新立碑。”

宁汝姗嗯了一声。

“宁家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宁姝一顿,笑了笑,挑衅道,“不对,如今只有一个了。”

宁汝姗抬眸看她,目光清澈明亮,近乎明珠皓玉。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商量。”她低声说着,带着一点冷嘲,“可到底也是托你的福,不得虚以委蛇与你商量。”

“这些年你在金州可是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她片刻后,又随口问着。

“嗯。”宁汝姗点头。

宁姝停下研磨茶叶的动作,抬头去看他。

“这么多年来,韩铮的手下也不曾找过你,任由你带着一个小孩独自生活。”她眸光死寂,近乎冷漠地问着。

宁汝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容祈一直派人照顾我,我也不是独自一人生活。”

她抿了抿唇:“我只是当年和他略有争吵这才出门散心的。“

“那你在金州生活得还真不错。”

“金州知州邹钧治理有方,金州虽在边境,但一直安稳平静。”

宁姝扫了她一眼:“那邹钧见过你。”

“自然见过。”宁汝姗淡定点头,“邹钧与世子是知交,但我们也只入城时见过一面而已。”

“当真?”

“当真。”

屋内陷入死寂,高颈白砂瓶中的水开始沸腾,宁姝石碗中的茶末已经碾成细腻的粉末,但她还是一下接着一下的捣着。

没多久,门外传来黄门恭敬说道:“二娘子,您的点心来了。”

宁姝的动作一顿,嘴角泛开冷笑:“进来。”

小黄门推门而入,手中托盘上放着精致三色糕点。

等人放下东西离开后,宁姝扔了手中的石槌,石槌发出咚的一声,打破一室沉寂,她冷冷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岁岁该读书了,自然就回来了。”宁汝姗低眉说着。

宁姝呲笑一声:“不用装了,门口已经没人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边在寻找你的下落,一边还不死心,总以为我和娘能知道什么。”宁姝抱臂,神色恍惚,瞳孔紧缩,脸色带着愤怒,更多的却是惊惧。

“他到处散播我是韩铮遗孤的消息,然后在这座偏殿中,他把疑心和韩铮有关系的人带到这里,借着我的嘴去询问那些人。”

她说着话,日光透过华丽繁琐的窗棂落在脸上,却又映衬着神色格外麻木,就像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冰冷森然,寒气沁骨。

宁汝姗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颤,嘴角微微一动,却抽动着脸颊上的伤口生疼。

“宁汝姗。”她歪头去看她,突然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卑微,可嘴里却是阴鸷地说道,“你看我可怜吗?”

“我是在为你受罪啊。”她突然面目狰狞地说着,“若不是你跑了,你怎么就能跑了呢,跑了便跑了,可最后还带着小孩风风光光地回了临安。”

“你可知,因为你,我和我娘在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宁汝姗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说道:“是你一开始拿着玉佩招摇过市的。”

“你当时若不是有什么小心思,就不会引起后面的波澜。”

她垂眸,盯着腰间的那块墨玉玉佩,玉佩垂落在腰侧,丝毫不知道自己曾引起一场巨大的波浪。

宁姝一愣,随即惨然笑着:“是了,你说得对,是我自作自受。

“可爹爹有什么错啊。”她喃喃自语。

宁汝姗手指缓缓收紧。

宁姝双眼泛出红意。

屋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当今圣上多疑,不过是怀疑宁翌海是韩铮的人,甚至可以拿着襄阳三万百姓作筹码。

谁都知道若是当时能立马发兵,襄阳完全可以撑到援兵,可燕舟却因为一己私欲,一拖再拖,这才导致襄阳城破,宁翌海身死。

如今的襄阳成了遏制大燕的一把尖刀。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官家的私心。

可这是若是论起源头,却也是从宁姝假造出那枚玉佩算起。

那枚不起眼的玉佩,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宁姝大概也是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这才变成这般死寂枯冷的模样。

只见她眉眼低垂,开始收拾手边的茶具:“你走吧。”

“你的手怎么了?”宁汝姗盯着她一闪而过的手腕,皱眉。

“没什么。”宁姝动作一怔,拉长袖子盖住手腕,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富荣公主欺负你了……”

“滚,收你这个表情。”宁姝突然暴怒,嘶哑喊着,红着眼瞪着她,“怎么,你也借着同情来可怜我,看不起我。”

“我没可怜你,也没看不起你。”宁汝姗认真说道,“只是你是宁翌海的女儿,不该受到这样的屈辱。”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沉声说着。

宁姝性格敏感却又带着不服输的劲,这些年从不曾在临安城吃过亏。

“我是宁翌海的女儿又如何,他又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还有你娘他的梅夫人,我算什么。”宁姝讥笑着,“明明是你得罪了富荣公主,她却是只能对着我撒气。”

她就像被逼到极致的人,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言语就能瞬间奔溃。

她瞪着宁汝姗,在她的注视下直接挽起袖子,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臂,狠狠说道:“这两刀是因为你在赛马会上给她难看,这里是因为她没了梅园迁怒于我,这里,还有这里,是因为她没了头发。”

“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宁姝连着愤怒都不敢大声宣泄出来,只能压着舌尖,忍着悲愤汹涌的一口血。

“就因为……”她双眼泛泪,却又倔强地没有留下来,“我没有爹了嘛。”

“我娘被困在那个冰冷逼仄的寺庙中出不来,我就要在这个深宫中守这样的折磨吗?”

宁汝姗看着那双新旧伤疤交错的手臂,既有鞭伤,又有刀伤,甚至还有被烛火灼烧过的烫伤,一时怔在原处。

早就听闻富荣公主骄纵,宫中黄门侍女换得极快。

“就因为你是韩铮的女儿,你们不敢耐你如何,便只能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你试过下着大雪跪在雪地上,在大夏天的正午罚过站吗?”

宁姝冷笑,放下手臂上的衣袖,平静说道:“不过端上来的一盏茶热了点。”

宁汝姗缓缓合上眼。

“你只要站在这里,便是前赴后继要来保护你的人,因为你爹是韩铮,是英雄,难道我爹不是吗,他不也曾守卫国大燕嘛。”

“你是所有人的珍宝,我们不过是脚下的泥沙,人人踩践。”

“爹是英雄。”宁汝姗只能无力地说着,“为国死的人都是英雄。”

“她不是你爹!”宁姝继续收拾着差距,冷冷说着,“他是我爹,是我一个人的爹爹。”

宁汝姗抿唇,随后反驳道:“他是我爹。”

宁姝沉默,手中的茶具已经被收拾地整整齐齐。

“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叫姝,你却叫汝姗,临安家中同辈,那个不是紧跟着姐妹取名,原来……”宁姝盯着整齐的物件,失神说着,“你是不一样的。”

“你在爹爹心中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她嫉妒又不甘地说着,瞪着宁汝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爹就是不喜欢我,明明我们同日生日,他送我名贵的礼物,却只陪你过生日。”

宁汝姗看着面前消瘦狰狞,满怀仇恨的的人,一时失语。

“我娘这么喜欢他,他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呢。”

她确实对此事无力辩解。

宁翌海喜欢她,因为喜欢她娘,所以给了她们全部的爱意和温柔,那他的发妻亲女就只能得到基本的尊重。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宁姝诸多忍让。

“我让人想办法送你们出去。”宁汝姗捏着手指,低声说道。

宁姝喃喃自语:“出不去了,这满天下我能去哪里。”

“三年前,宴大郎君与我说过你该出去看看。”

“今日这句话我同样送给你,我去了金州,金州很美,你也许可以去建康府看看,那是爹一直守护的地方。”

宁汝姗看着面前失神认真说着:“宁姝,你是英雄的女儿。”

“爹也很喜欢你,只是他来不及与你说。”

宁姝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顺着尖尖的下巴,无力地跌落在手背上。

宫外,冬青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夫人怎么还没回来。”他时不时扫了一眼宫门,皱眉说道,“都两个时辰了。”

马车内的容祈一言不发。

“咦,是不是夫人回来了。”冬青眼尖,看着远处还是一点痕迹的轿子,立马跳下马车。

一直闭眼小憩的容祈睁开眼,盯着身侧朦胧的纱窗,不错眼地看着逐渐走近的人。

“夫人,到了。”送她出来的是内侍省副都知。

他颇为殷勤地亲自掀帘。

宁汝姗出了轿子,低声说道:“多谢副都知。”

“夫人,你的脸……”冬青一看到宁汝姗就被她脸上已经凝固血迹的脸,吓了一跳,惊讶问着。

一侧的副都知笑眯眯地看着宁汝姗。

“大概是中午没吃饱,出门前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宁汝姗冷静解释着。

“都是奴才该死,照顾不周,中贵人已经让人修剪殿前的树了。”副都知弯腰弓背,谦卑地说着。

马车内的容祈盯着宁汝姗脸上那道刺眼的伤痕,目光阴沉。

“确实该死。”容祈的声音自车帘内冰冷传出。

副都知一个激灵,大概是没想到容祈也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现在的容祈可不是当年那个眼盲的世子。

枢密院的最年轻掌权同知,动了一动手指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上来。”容祈伸出手来。

宁汝姗盯着那只袖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犹豫片刻,这才伸手搭了上去。

那只手很快就紧紧握住她的手,手指交缠,直接把人拉了进来。

“回府。”容祈死死盯着面前之人脸颊上已经凝固的血渍,眉目低哑,沉声说道。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副都知。

“怎么伤到的。”容祈把人拉倒身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伤口。

宁汝姗扭头,皱眉:“别,疼。”

容祈立马收回手,嘴角紧抿,连牵她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官家生气砸了砚台,不小心被碎片划到的。”宁汝姗抽回手,低声说着。

容祈神情阴霾,煞气一闪而过。

宁汝姗心情不佳,整个人沉闷地坐着。

“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容祈想要伸手把人拥入怀中,却又克制地收了手,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宁汝姗盯着一处失神:“我今日看到宁姝了。”

容祈皱眉。

“你去见富荣公主了?”

宁汝姗缓缓摇头,侧首看他,目光澄亮:“你知道她的处境。”

容祈一愣,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最后缓缓避开她的视线:“虽不曾打探过,但也猜得出一点,富荣公主脾气暴虐,宁姝在她手下不论如何都不会好过。”

闻言,宁汝姗沉默着,眸底光逐渐暗淡下来。

原来他们都知道,却都视而不见。

她闭上眼,咽下心中的苦涩。

“官家让你们见面了?”容祈见她低落,声音越发轻柔,“让她套你话吗?”

“你可以把宁姝和宁夫人救出来吗?”宁汝姗轻轻开口请求着。

容祈一愣,缓缓点头,应下这件事情:“可以。”

宁汝姗只是沉默地坐在一处,心中涌出无数要问的话,可到底没有说出口。

“脸上的伤口疼吗?”容祈发现她衣袖上的血迹,心中慌乱地问道。

伤口颇深,自颧骨贯穿下巴,暗红色的血迹凝固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狰狞。

“可她是宁翌海的女儿。”宁汝姗突然开口莫名说着,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容祈,眸光悲凉,“……他毕竟因为大燕,死在襄阳。”

宁翌海为了大燕死在襄阳,可在他背后的临安却连他的遗孀遗孤都不能照顾,任由她们被人磋磨欺侮。

所有人都因着各自的立场,选择了漠视。

猝不及防被宁汝姗视线注视着的容祈,嘴角不由微微抿起。

“官家不会任由她在宫中出事。”他无力解释着。

宁汝姗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不该说这些的。”她揉了揉额头,低声说着,“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我。”

宁翌海若是当年不收留她娘,他和宁夫人依旧是临安城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也许他也不会去襄阳,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她只觉得额头抽疼,连着脸颊上那道已经凝固的伤口也开始抽动着,疼的她脸色发白,神色痛苦。

这就是娘当年所承受的一切嘛,痛苦到近乎折磨。

“阿姗。”容祈大惊,伸手把人抱在怀中,“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宁汝姗狠狠压着太阳穴上跳动的脉搏。

“是不是头疼。”容祈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温热的手指落在冰冷的脸颊上,化开锐利的寒冰。

“你现在这样对我,是因为我是韩铮的女儿吗?”她无神地睁大眼睛,喃喃问道。

容祈一愣,立刻反驳道:“不,自然不是,你是你,韩相的女儿是韩相的女儿。”

宁汝姗靠在他怀中,闭上眼不说话。

在宫内不过两个时辰,她却觉得格外疲惫。

容祈见她不说话,心中的不安却是逐渐扩大,他有心解释,却又不知从哪说出口。

临安自三年前,宴清入临安后便开始逐渐混乱起来,直到他进入枢密院,一个庞大的计划这才慢慢浮现水面。

宴家花了三年时间收复了半个临安的人心,并开始步步靠近那个最至高无上的位置。

每一步都是朝野震动。

直到现在,这滩浑水彻底不受控制。

宁姝在皇宫虽然受苦,但还能留一条性命。

在宫外,大魏密探层出不穷,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最重要的是,竖起宁姝可能是韩铮之女的靶子,对宁汝姗而言,她就是最安全的。

他可以为这件事情找出无数让人信服的理由,这也是所有人的共识,可话在嘴边滚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沉寂中,宁汝姗主动开口,幽声说道,“你们各有各的算计,其实我是最没有立场质疑的。”

所有人都是为了韩铮的那个计划,为了南北统一,为了天下大人。这些人中甚至还有多年前的韩铮埋下的暗钉,而她不过是其中最中心,最显眼,却也最无能无力的一枚钉子。

容祈心中一惊,把人抱到膝盖上,沉思片刻后郑重说道:“不,你是最有立场的。”

“所有人都是野兽,只有你是那个牵着缰绳的人。”他缓缓收紧搭在她腰间的手,迫使她看向自己,这才继续说道,“你不会因为局势,因为权利,因为私心而妥协放弃。”

“只有你才是我们中间最干净,最明亮的人。”

“没有人会反抗光明。”

宁汝姗愣愣地看着他,沉默地看着他缓缓靠近,最后把自己滚烫的额头抵在她的冰冷的额头上。

冷热相触,让她混乱的心绪在呼吸间逐渐晴明起来。

“你一向聪慧,想必也看出如今临安的形势。”

“官家如此急切地需要那批粮草的下落,是因为已经被宴家逼得走投无路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出韩铮的把柄,来告诉天下人,他们口中的韩相也是一个无耻之人。”

“玉宁碎,不可改其白,韩相一生清明,无人可污。”

“大皇子意外去世,曹忠并不忠心,自己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临安城现在到处都在谈论韩相。”

他沉声为她分析着临安的一切,抽丝剥茧:“他在害怕,害怕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便会如困兽之斗,不折手段。”

“他一直是个怯懦的人。”

宁汝姗眉眼低垂,感受着近在咫尺之人的身上苦涩却又清冽的草药味道。

他身上总是挥之不去这样的味道,似乎在告诉着世人,他也曾历经磨难,但又从尘埃泥泞下艰难爬上巅峰。

“这条路不好走,宴清成了个不折手段的人,我也是双手沾满血腥。”他喘着气,低哑说着。

若是一人自己拿着一把刀由着自己剖开内心,变得让痛苦和折磨瞬间翻倍,可他还是不动声色,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捧到她面前。

“所有人都变了。”

他低声说着,带着不可抗力的遗憾和痛苦。

宁汝姗哽咽着,缓缓握紧他肩头的衣服。

“只有你,阿姗。”

“你也历经苦难,却依旧能保持温柔坚韧,你和我们一直都不一样。”

“一道光,生来便是让人仰望的。”

宁汝姗一愣,瞳孔微张。

“别哭了。”

容祈心疼地凝视着触手可及之人,仰起头,轻轻吻去挂在她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水。

虔诚,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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