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宓和宴清虽然住得近,又是同时起床去官学报道的,但两人基本不说话,甚至同时踏入官学大门时,两个人都各走各的,唯恐沾上对方一点气息。
“小屁孩,我还和他计较不成。”容宓对这春桃如是说道。
“利用价值太低,无需理会。”宴清对信阳冷淡说道。
“哦。”春桃和信阳同时应下,紧接着下意识对视一眼,抿唇笑了笑。
容宓性格明艳大方,加之头脑聪慧,在学堂里的人缘一直都很好,虽然也有不长眼的,但她依旧过得如鱼得水。
反观宴清那边,身份高贵,读书优异,但性格冷淡,极难相处,上学三年一个朋友也没有。
所以当容宓发现宴清发烧倒在小径时,竟然无人发现,她觉得自己作为邻居,又有一点隐秘的利用之心,果断上前把人背了起来,去寻学管老师救人。
“多亏了容娘子把人背回来呢,惊险。”
“对对,若是再晚一会,可就不行了。”
“容娘子素来热心,真是不错的孩子。”
宴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悦地皱了皱眉。
“别吵别吵,他皱眉了!”
宴清一听这人的声音,立刻皱得越发厉害了。
“啊,怎么都褶出折子来了!”
身侧那个讨人厌的声音竟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眉心。
宴清倏地睁开眼,把做坏事的容宓抓了个正着。
十二岁的容宓已经出落得如盛开的牡丹,眉眼艳丽初显,上扬的眼尾带着一丝错愕和尴尬,最后对着他讪讪一笑。
宴清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移开视线。
“醒了醒了。”学管先生长松一口气,“总算醒了,小郎君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宴清神色冷淡地说道。
学管也是明白他的脾气的,一时间也没话说了,只是把目光看向容宓。
容宓体贴一笑:“先生若是有事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信阳来接他。”
“哎哎哎,麻烦容娘子了。”学管先生再待不下去了,心里不由感慨宴家郎君果然难以伺候,容家娘子果然是个爽朗大方的人。
“你们通知信阳了?”宴清见人离开后,皱眉问道。
容宓正在编着花环,头也不抬地说道:“没呢,我猜你不想让我叫。”
她抬眸得意笑了笑:“怎么样,厉害吧。”
炫耀之心呼之欲出,便是学院里的猫都没能这么翘尾巴的。
宴清抿了抿唇,看着她好一会儿,在容宓逐渐消失的笑容中,最后沉默地移开视线。
容宓被看得头皮发麻,干巴巴问道:“难道你想要叫,那我现在帮你叫嘛,你这样莫名其妙怪害怕的。”
宴清掀开被子要起来,冷淡回绝道:“不需要。”
“哎哎,别起来,你发烧了,他们都不知道吗?”容宓把人压下不动,“还没退烧呢。”
“今日祖母有来信,我得去门口和信阳对接。”宴清低声解释着。
“哦。”她虽如此应着,但已经没让人起来。
两人隔着一截手臂的距离,明明是不近不远距离,却又在暮夏蝉鸣中让人感觉出一丝躁意,最后两人四目相对,无言沉默。
“但你晕了。”容宓小声解释着,“还是休息一会吧,学院可以让人进来,更何况是你了,我弟弟都来看过我好几次了,你让信阳进来就行了啊。”
“那他就会知道今日之事。”
“那就让他知道呗,你威胁我不是还挺能耐,怎么拿不住一个信阳。”
宴清抬眸抿唇,伸手拨开她的手。
少女手腕温热细腻,皮肉滑嫩,便是最上等羊脂玉也都望尘莫及。
他很快就缩回手,避开她的位置,从边上站了起来。
“不行。”
容宓只好让步,沉思片刻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做什么。”宴清还未出院门,莫名觉得有点不耐烦,蹙眉回头看着她。
“怕你等会晕了。”容宓老神在在地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她他脸色,一副关爱同窗的热切模样,“你这脸色可瞒不过人。”
宴清停了脚步,寻了一处水缸,打量了片刻,扭头盯着身后之人。
容宓机智地躲到红柱子身后,探出脑袋,警惕质问道:“做什么。”
宴清不是好小孩,她早就知道了。
之前同学中也有心高气傲看不惯他的,想要教训他,结果每个人都莫名出事。
想把他关小黑屋吓唬,结果自己进了小黑屋,被关了一天一夜,最后大病一场,被迫休学了。
想在泛舟时推他下水,结果刚一下水,人被梅夫人亲自救了上来,同船的几人都被勒令退学了。
甚至有人想要为难他,在先生面前说他坏话,但是很快第二日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种种事情数不胜数,偏偏每时每刻他都有人证,久而久之,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和他做朋友。
容宓倒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两人时常一起回家,且住的也格外得近。
宴清自小体弱,身边一直有暗卫跟着,虽然现在进不来学院,但总有联系的方式,她就看到他们在后山小树林说话。
那个小黑屋事情,就是他找了自己暗卫吓唬的。
梅夫人分明是被人请过来的。
还有告状的那些人,十有八九也是那些暗卫下的黑手。
容宓心里清楚,这些小孩看似天真又残忍的背后都带着大人的试探,宴清一个人在临安并不容易,所以有事能帮也就帮一点。
更何况,她本就有求于他。
容宓大眼睛提溜转了一圈,并没有被宴清吓退。
“我知你为何救我。”宴清注视着她,冷淡开口。
容宓露出半边脸,纤长的睫毛扇动一下,半侧琼鼻在大红色的柱子对照下,越发精致小巧。
“容祈上月入宫,可官家并未答应让他承爵。”
宴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在炎热夏日能让人打一个寒颤,也让容宓脸上神色逐渐僵硬。
容家处境如今如履薄冰,毅勇侯爵位一直不曾落到容祈头上,官家甚至连着世子也不愿封给容祈。
这是拖得越久便越难办。
容家一旦没有爵位,在整个临安都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容宓再要强,也翻不过整个世俗规矩。
“你想说什么。”容宓眉眼微沉,冷淡问道。
“不过是想你帮我一个事情。”宴清缓缓开口。
容宓挑眉:“不是还欠你三个事情吗?”
宴清咳嗽一声,脸颊泛出虚弱的红意,夏日未过,天气燥热,可他却已经穿起来长衫。
“那我犯不着用上那个,太亏了。”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
那态度简直能让人气得牙痒痒。
“我跟你说官家的眼线是谁,你现在时时刻刻跟着我,不就像让那些人看见吗,可你又不知道他是谁,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
他高烧还未褪去,说久了话便觉得有些头晕,但他性格有时极为坚韧之人,只是背后的手牢牢紧握,不让自己露出半分虚弱。
“我陪你演一出戏,日后韩相再争取片刻,就算不能承爵,给一个世子之位也好过现在的容家处境。”
宴清常年病弱,说话慢条斯理,神情却又格外冷淡矜贵,丝毫不会让人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
“那你说来听听。”容宓被说服了,犹豫问道。
他对着容宓招招手,不带血色的指尖在日光下越发明显。
他身量比同龄人高,但因为生病,这才只长个子不长肉,只有紧绷时骨节好似劲竹,意外有铮铮之感。
容宓沉思片刻,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毕竟是比自己小的小弟弟,我还能怕了他不曾。容宓自我心理建设着。
宴清呲笑,懒懒说道:“弯腰。”
容宓瞪他。
“我累了,办完事情要休息了。”宴清露出一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容宓不得不咬牙低头。
宴清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耳畔边是冰冷的气息,意外激得人背后冒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他就像一块冰块,怎么也捂不热。
“就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容宓带着几丝心思起身,扫过一眼宴清的眉眼,随口问道。
“爱信不信。”宴清咳嗽几声,脊梁因为剧烈起伏而尖锐凸起,最后扶着一侧的假山,直接坐了下去。
“哎,你没事吧。”
容祈大惊,连忙问道。
宴清摇头。
“那你要我做什么?”容宓所以用手搭成一个凉棚,放在他脑袋上,随口问道。
“帮我画个妆。”
容宓愣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他。
“什么?”
宴清闭上眼,唇色惨白,眉宇透明,可神色依旧格外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让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即可。”
宴清靠在假山尖锐的石头上,眼睛半阖,虚弱开口。
“我不会打扮啊!”容宓喃喃自语。
“那就去学。”
“跟谁?”
“随便。”
“多久?”
“半个时辰后。”
两人沉默许久,容宓盯着他好一会儿,竟然发现他是认真的。
“宴清,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奔溃大喊。
信阳按时来到书院门口等人,结果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不由皱了皱眉。
“麻烦在替我通报一下,我家郎君怎么还未来。”他拿出糖果贿赂小门童。
守门的小童子脆生生说道:“通报了啊,容家大娘子说马上就来。”
“容家大娘子?”信阳一愣,随后露出见了鬼的神色。
自家郎君何时和容家大娘子玩得这么好了?
这些话都让容大娘子出面答话?
不会是?
他脑海中的年头一闪而归,随后惊恐地摇了摇头。
“是的啊。”小童子咬着糖,笑着点点头,往后随意看了一眼,突然抬起来扬了扬手,“这里这里,大娘子,在这里。”
信阳远远看去,却见只有容宓独自一人前来。
“我家郎君呢?”
“我带你进去吧。”
容宓站在他面前站定,笑脸盈盈地说道。
信阳不相信地打量着他:“我家郎君不准我入内。”
“哦,那你今天见不到他了,他也不会来见你了。”容宓面不改色地扯谎,随后话锋一转,“来不来,不来我还要回去监督他呢。”
信阳眉心紧皱。
容宓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懒懒挥了挥手:“就这一次机会哦,不来下次可就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信阳本就肩负照顾郎君的使命,五日一见是规矩,是以只好一咬牙跟了进去。
他跟在容宓身后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处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这不是郎君的院子。”
书院的院子都是统一的,但每个人性格不同,布置的院子也略有不同,更别说这处院子里有明显的女子痕迹。
“嗯,对啊,这是我的院子。”
信阳微微睁大眼睛,顿时不自在起来。
容宓倾城之资,哪怕深藏书院,也早已临安闻名。
只是现在他倒不是为自己为难,而是因为自家郎君的奇怪举动而觉得诡异的为难和好奇。
容宓背对着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可随后又强忍着压下,强装镇定地说道:“先说好,不论看到什么都记得闭嘴。”
她也不等信阳回答,只是敲了敲门,高声说道:“我进来了。”
声音是遮盖不住的愉悦。
“进来!”
门内传来宴清咬牙切齿的声音。
容宓一扫之前的郁闷心情,只觉得浑身舒畅,连着夏日燥热都在此刻神清气爽起来。
大门被人直接推开,信阳不敢多看,只是一踏入下意识看到正前方一个奇怪的人影。
他错愕地打量了一会儿,随后在容宓咳嗽一声中,不由瞪大眼睛,慌乱地低下头,最后失态地站在原地。
“咳咳,这是愿赌服输啊,你情我愿的事情。”容宓慢悠悠地溜了进来,倚靠在门口,不着调地说道,“要我出去,你们细说吗?”
信阳不敢说话,只觉得脑袋发蒙。
“滚!”
宴清低吼一声,愤怒不甘。
“哎,得了,我走了!”容宓识趣,脚步往后一退,就打算离开。
信阳突然回神,打了个哆嗦,连连说道:“是我走!是我走!”
他活像屁股被火点着了,哆哆嗦嗦地掏出怀中信封放在一处矮几上,眼睛也不敢乱看,死死盯着地面,嘴里语速飞快说道:“昨,昨日送来的……大夫,也来了……”
“郎君,郎君注意,注意身体,我,我走……”
话还未说话,他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容宓看了一出好戏,目送信阳离开,最后嘴里啧啧几声。
“瞧瞧,把信阳吓成什么样子了。”
“容!宓!”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疫苗的原因还是在暴雨李站了五个小时……好像发烧了,明天多写点,今天就这样吧。
你们猜猜容宓干了啥?
???
随机推荐: 黄河惊奇手札、 景家娘子会做媒、 你比星光还璀璨、 奇异人生之快穿之旅、 我不是死亡之翼、 穿宫婚缘、 我变成boss了、 楚风柳婉仪_、 雪山神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