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审视（03）

目的既已达到，光明神愉快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收尾，然后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留下祂的三个“信徒”面面相觑。

米西看着光明神原本所处的位置，震惊于祂居然做出这种事，但也终究无可奈何。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他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霍伊尔还处在迷茫的状态。老头儿的年纪已经大了，虽然过人的天赋和力量让他拥有着超于常人的生命，但他毕竟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了。

在这样完全超出了他认知的冲击之下，他难以迅速拐过弯来。

如今他看起来，比往日更多了颓废。配上他那身从不整齐的乱糟糟的袍子，看上去倒跟平民区里到冬天饥寒交加失魂落魄的流浪汉有了那么两分相似。

米西叹了口气，轻轻地过去拥抱了他一下。

霍伊尔难得的没有甩开他，只是眨了眨眼，随后他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米西完全无法知道他传送去了哪里，只好又叹了口气。

奥蒂莉亚倒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或者说镇静。

“我还在计划中。”感受到米西的目光，她转过脸来，浅金色的眼眸仍然清澈，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而且得到了科伦主教和光明神的证实，米西几乎不敢相信她已经失明。

她轻声说道，“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下来，甚至光明神没有剥夺我使用神力的权力——这得多谢您……你，米西。我想你现在可能不太会愿意被称为圣子。光明神大概还存着挽回你信仰的心思，所以并没有直接地在你的面前展现祂的心狠手辣。”

米西表情僵了一下，摇摇头：“我猜也差不多是这样。以及，多谢你的体贴。您是位温柔的小姐。”

“不过，虽然我之前从没想过，但既然我还活着，就肯定要做一些事情的。”奥蒂莉亚露出了一个很小的微笑：“其实我已经有了一点点想法——还只是个很小的想法而已。”

“是什么？”

奥蒂莉亚轻轻扬了扬下巴，又做了一个手势。声音倒是轻快了许多，带着一丝难得的狡黠：“这可不能在这里说呀~”

米西却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我可不觉得光明神会容忍我们……或者说容忍你们做更多的事、将祂的罪行告诉更多的人。”

“所以，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慢慢考量……但只要活着，我就还有很多时间。”奥蒂莉亚说道，“现在，当务之急，需要做的事，还是得尽快去救治那些中了灵魂咒术的人。”

“……你说，这件事……到底哪方的神祇在撒谎？”

“我其实倾向于暗夜神一方，”奥蒂莉亚说道，“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只要能把所有人救治好，就可以算是圆满结束了。至于诸神——无论如何，也没有哪个值得信任和信仰。”

米西垂下眼眸。

奥蒂莉亚显然是个实用主义者。当她确定了诸神不值得信任和信仰，她就不会花费任何时间在已经有了结论的事情上。

但是他……

他总觉得，他应该更深入地探寻诸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自有历史以来，人一直信仰着神，神仿佛也护佑着人。仿佛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信仰一群卑贱而卑鄙，还完全不把人的生命放在心上的东西，真的没有问题么？而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诸神，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庇护着人类呢？

万年来，神到底给予了人什么，人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奥蒂莉亚的目标显然是希望让更多的人成为无信仰者，如今的他，也希望如此。

但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诸神会容忍任何人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况且，他们自己固然是确定了诸神不值得信仰的事实，但又有什么证据让别人也相信呢。

“你呢？”奥蒂莉亚突然问道，“你准备做什么呢？”

“我啊……”米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

圣光教堂的大殿里，暗夜神居然已经来了。

米西略有点震惊地看着他。

暗夜神幽黑深邃的眼眸看了过来，一脸邪气：“怎么？我不能来？”

米西摇摇头：“您肯来帮忙，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这样的情况，死神陛下随手就可以处理好。”

“虽然打完了架，但听说祂俩都受伤了，所以这事儿还得交给我，”暗夜神打了个哈欠，耸耸肩，“说起来，我刚刚感觉到了空间波动……”

祂的笑容突然扩大，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怎么，那个小老头受不了打击跑路了？”

祂没有提光明神，米西也不会特意提及祂而扫兴。只无奈道：“您何必一直针对他？”

“这可是他先动的手！”暗夜神叫道，“他杀了那么多暗夜信徒！”

此时大殿里的众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指挥者就是暗夜神本神，但已经明白“他”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或者说，恰恰相反，是暗夜神那边的人。

此时听见祂大呼小叫，居然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惊讶。

连大殿里的光明神信徒，也都从无可奈何，逐渐变得习以为常了。

米西只能叹气。

暗夜神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奥蒂莉亚。

“你还敢到我面前来？”祂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里或许用得到我。”奥蒂莉亚轻声道，“而且您已经给过我惩罚，想必暂时不会再对我做什么。”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况且您本就不想杀我。留着我，还可以给光明神难堪，不是么？”

这回倒是确实有人看过来了。

暗夜神大笑起来：“真懂事！”

向这边看来的人越来越多，米西甚至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头接耳。奥蒂莉亚只是平静地微笑着。

她不信光明神了，而且她也很乐于给光明神难堪——这没什么可掩饰的。

真是……决绝。

也真是果断。

米西在心里叹了一句，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的视线里，暗夜神突然从圣坛上跳了下来，凑到了两个人身边，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懂事，那我就免费赠送你一条消息。”

“去库勒小镇原本所处的位置看看吧，记得要快一点哦~”

米西一惊抬头，然后迅速向外跑去。

到了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却发现奥蒂莉亚也跟了过来。

“你……”

“我跟你一起，你恐怕很难找到霍伊尔的位置。”奥蒂莉亚快速地说道，“放心，这里没我的事儿了。”

“我来的目的，就只是说那句话而已——你知道的，那能让暗夜神加快很多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