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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8 章 第 348 章

夜风席卷进殿堂,将金色帷幕吹得嘶啦作响,帷幕下烛火噼啪。没有人出声,一个也没有,连同大殿两侧的乐师们也停止了演奏,痴痴望着殿中央。中央的深棕色地毯上站立着包括摄政王在内的十余人,他屐履未脱、剑带未解便上了殿,身后孙荣怒目圆睁,脸上一股未脱稚气的恼怒与戒备。曹三神情坦然,然而那只瞎了的眼睛下,扭曲的疤痕愈发狰狞,其余随从亦手按剑柄。殿中气氛剑拔弩张,若不是在御前,乐师们恨不得拔腿就跑。

“陛下,是担心本王的酒里有什么?”李穆手里握着小小的酒盅,酒侍端着青玉酒壶站在他身边。即便尚有三五步的距离,东方永安也能闻到玉壶中醇郁的香味。她轻嗅鼻子,闻出其中的麦香以及青梅恰到好处的酸香。这是一壶好酒,她知晓,但这酒是李穆带来的,只这一点,她就不想让皇帝喝。

李明易按住想要替饮的她,上前一步,端起酒侍手中的杯子:“怎么会?只是今日是朕宴请亚父,怎好贪嘴亚父的珍藏?”

李穆举起杯,黑色绣着暗纹的宽大袖子垂下,露出藏青色内里,一派肃然:“这杯是感谢陛下的援军。”李明易与东方永安都不怀疑,他这句感谢里的诚意。他们到底都是大辰之人、李家子孙,是君臣亦是叔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甚至有同样的理想与使命。然而他们之中,今日必有一人无法走出此殿,恰恰是因为那共同的使命。

李明易心中生出一丝悲凉,明明是至亲之人,何以会走至如此地步?但他无法想象今日如果放过李穆会是什么样子。饮下陈酒的喉咙烧灼得发疼,拿着酒盅的手会微微颤抖,他是皇帝没错,却依然没有习惯杀人。李穆的脸色沉静如无法掀起波澜的古井,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他不禁想问他,为何能如此沉静、如此漠然?想问他,今日是带着何种心情配剑入殿?想问,五年前是何等模样面对他将死的父皇,甚至更早的时候,又是何种冷硬的心思将他那温和柔软的兄长逼入死路。

不习惯也得做,今日之事必由他亲自了结,否则那些死在李穆手中,长夜萦绕在他床头哭泣的怨魂无法得到安抚。

“陛下可知……”李穆开口了,声音如他的面色沉而稳,他侧过身,在他面前缓缓踱步,“我为何要带这壶酒来?”李明易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其中是否一如方才,还是终起波澜,“这壶酒是三十年前,我与兄长、你父亲、老七一起埋在宸元殿前那颗桂花树下的。当年我们约定,谁在战场上立下第一功,这酒就归谁。后来兄长死,你父亲入主东宫,一切就都变了。既然变了滋味,这酒也就没有挖出的必要。”

李明易不知他何意:“您想与侄儿谈一谈那些过往?”难不成他想说过去有什么他们所不知的秘辛,将自己的一切倒行逆施推到过往恩怨上?

李穆转过头微微一笑:“陛下还记得你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鸟?那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成日里叽叽喳喳,唱曲似的。那一日它快死了,你抱着它跑去找你的母妃,路上撞见了我跟老七。可怜的小家伙哭得稀里哗啦,老七费了好大力气安慰你。”

“我记得。”这番话,让李明易忽略了他那屈指可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他记得那只鸟,记得自己的伤心欲绝,记得七叔和风细雨的安抚,记得……

“那陛下还记得,本王是怎么安慰你的吗?”

安慰?如果那算安慰的话。他想起来,那时的李穆就不苟言笑,难与人亲近,自己很怕他,不光自己,宫里的小孩都怕他,他怀疑没有不怕他的孩子。鉴于此,自己的畏惧倒不至于让他觉得羞耻,耿耿于怀。可是那次,他希望自己没有遇见他,他应该要走开的,然而那时的自己是个蠢蛋,只知道哭,又或者七叔温柔的声音让他忘记了他旁边站着的是谁。?

细柔的雨丝落下的时候,他从他手里拿走奄奄一息的鸟儿,他记得他端详了片刻,好像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死物,然后手指抚上鸟儿的脖子,就那么轻轻一扭。他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模糊了眼睑,怒火顿时喷薄而出,他扑上去对他又撕又咬,仍然无法阻止他像丢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将它丢进冰冷的池子。

那是日日陪他玩耍,陪他说话、唱歌的朋友,被像垃圾一样丢弃,连建一座小冢的机会都不给他,让他觉得天都塌了,怨愤充斥他幼小的心灵,然而他的话却是最尖利的刀刃。他说:“死了的就丢弃,过去的就放下,人生没有……”

“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为没用的东西伤心。”

“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为没用的东西伤心。”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当年那句如尖刀般扎进李明易心中的话,李明易很讶异,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该放手的就放手?呵。”他笑得凄冷,“你又为何非要留住七叔?这世上当真没有你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吗?”

李穆不答,他依旧缓慢踱步,最后在地毯边缘站定,回身:“今日,就让本王再教陛下一句,人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在回忆,与这些幼稚的问题上。你看,不论你经历怎样的痛苦,水漏里的水一刻也不会停下。这壶酒,经历了这么多年……果然变得,难喝得要命!”他眼神陡然一厉,酒杯被摔在地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羽林军与殿前卫立即冲进来,将殿中团团围住。李穆走回地毯中央,摊开手:“好了,陛下,别浪费时间去伤感,去想要寻求悔恨,我们还是来谈点正事。正如我方才所说,时间如江河总是不停地向前奔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而不属于你的,也总要放下。”

“呵,不属于朕?皇叔是说这只酒盅,这座荣庆宫,还是朕身后的御座?”

“本王由衷期望,你能有豫儿的福气。本王去利州时派人探看过他,烟雨笼山,临水垂钓,十分惬意。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

“不必,皇叔的好意朕心领了。”李明易将酒盅丢回酒侍的漆盘,转身走上台阶,坐回那属于皇帝的宝座,双手扶于龙头扶手,一副君临天下之势。“今日过后,朕便是大辰唯一、真正的皇帝。”

话音落,殿中按剑向皇帝的殿前卫齐刷刷转变了方向,羽林卫亦纷纷拔出刀剑,眨眼双方成对峙之势。李穆张口欲呵斥殿前卫,惊觉自己左后腰侧一阵刺痛,回头,韩章的脸上凝结一层冷冷寒霜,曹三、孙青、孙荣以及其他人齐声惊呼。

皇宫中,一只火鸟飞上天,炽烈耀眼,其啸声凄厉如凤凰涅槃前最痛苦的挣扎。蓄势待发的南军军营中顿时躁动起来,“列队!准备出发!”神龙营统领臧智深驱马自队列前走过,“都举起你们的火把!”火光映照在一张张黝黑坚毅的脸上,让他心中倍感宽慰。摄政王已经发出信号,今夜之事或可在天明前底定。

他一马当先,率领神龙营士兵离开营地,走入空旷的街道,往皇宫而去。他的任务是与虎啸营、弓弩营以及骁骑营会合,守在皇宫外围、把控局势,宫内有羽林军与殿前卫两军,皇帝的势力不足为虑。而他们身后,他知晓还有西山大营与崔是的直隶兵马坐镇,皇帝与他的皇宫已如瓮中之鳖、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他赶到天照门的时候,其他三营已从三个方向到达,他们面上是如他一样的平静,甚至还有些许愉悦。没有行人,可纵马疾驰的宽阔街道实在叫人舒心,他决定此事过后,顺手向摄政王爷上道折子,夸赞一下左右巡防营的效率。

四名统领聚在天照门下,闲聊片刻,就像偶尔在营地之外遇见时的寒暄,几分寻常,几分随意。

忽然,天照门沉重、陈旧,布满尖利铁钉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不同于它老妪一般的迟缓,另一边激烈的金戈交击声、厮杀声在厚重大门刚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便如滔滔江水,汹涌而出。

第一个人冲出来的时候,臧智深就示意手下后退并戒备,然而当门大开,人潮仍然毫不留情地冲向、冲散他们的队伍,将他们淹没。

臧智深拽着坐骑的缰绳,被人潮带动在原地不断打转:“保持队形!保持队型!”他嘶声大吼,可惜效果有限。四条火龙短短时间内就变成黑色汪洋中的零星火点,扑朔挣扎着,然后掉落熄灭。天照门前越来越黑暗,一切都乱了套,臧智深心想,他身边奔跑、叫嚷、扭打成一锅粥的好似有羽林军、殿前卫,好似有西山营的兵,又好似不是,看不见常昇、曹三、孙青,更看不见李穆,竟叫他一时不知该帮谁,又该杀谁。

提起缰绳,劈倒一个不长眼挥刀砍向自己的人,踢开两个厮打在一起撞过来的人,臧智深茫然地挥动手里的刀,却不知该落向何处。

谁来!谁来告诉他宫内到底发生何事?眼前又是什么情况?他几乎忍不住仰天咆哮:都他妈停下,哪个蠢材先来告诉一下老子到底怎么回事?火把闪过的时候,他瞥见不远处虎啸营统领的脸庞,跟他一样的茫然。他反笑起来,原来不止自己一只呆头鹅,手里握着兵,在厮杀场上却像个傻子,不知自己的敌人是谁!

历来有过这么蠢的南军统领吗?

不知谁的刀劈到马腿,马儿痛得人立嘶鸣,将他掀翻在地。又有谁,推搡了一下,让他差点摔倒。妈的,他咒骂一声,就近揪住一人,打算先宰了再说,他受够了像个无用的蠢蛋被推来挤去。

杀错了,就到阎王爷那儿去告状吧!扬起的刀,在刺破对方肚皮前停住了。

“你瞧着怎么有些熟悉?是不是?”是谁来着,他想不起来。还是对方先认出他,满面惊喜道:“您是,神龙营的臧统领?是我!王爷的护卫!”

“谁?”

“孙荣,孙青的儿子孙荣!”

臧智深这才想起来:“是你个小家伙,老子可算找着人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孙荣当然没有时间详细说明,只告诉他刀该砍向谁,这是最管用的。

臧智深啐一口,提刀冲进混战的人群,切瓜砍菜似的一刀一个,一面用他那可与白马台青铜钟媲美的大嗓门吼叫:“殿前卫与西山营是叛徒,保护王爷!保护王爷!杀,给老子杀!杀出重围!”

殿前卫与西山营是叛徒?真是日了狗。当金狄挡住他前路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夜的稀奇事不止这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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