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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4 章 第 654 章

醉春池当中有一大片空地,冬日覆盖厚厚一层枯草,萧索又肃穆,法场就安在这里。长阳已经很久没有公开处斩官贵者,虽未明文告示“刑不上大夫”,但从前布身告官身必先受刑,与“刑不上大夫”也无甚区别,一下子斩数名官身与士子,简直前所未见。所以一大早,人们便往醉春池涌来。此次斩刑,不光所斩对象特殊,本身也很特殊,寻常来说,大辰斩刑都在秋季,平素极少开刀,并且对判斩颇为慎重,判斩的案子都要经过多道程序、多方审理才能最后定论,此番不仅在冬日开刀,定斩亦是不久前,朝堂上直接发令,合盖双龙符与鹰令。如今无人不知双龙符为皇后所收,说白了就是皇后懿旨,是皇后要斩这些人。

早上日头尚好,临近午时太阳隐去踪迹,天上灰蒙蒙一片,倒将法场染上几分悲凉。京兆府的差役入场,在法场外围围成圈,将围观的民众阻挡在外,随后监斩官入场。待人犯被提上来,民众叽叽喳喳议论开来。听闻其中还有一名散骑常侍,那可是跟在龙辇前的人,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也有被处斩的一日,如何不叫百姓新奇?

虽说砍人头不是什么好事,但一来事不关己,百姓纯粹看热闹;二来砍的可是官爷,这些人平日没少作威作福,再有士子,因为学塾的事,民众早跟士子结下梁子,就算没有学塾的事,双方也不对付,士子骨子里清高,总是昂着头颅,眼睛长在头顶上,专拿下巴看人,活似斗鸡。瞧着这群人落魄,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同情那是没有。

被往日看不起的粗野之人指指点点,跪在场中的人个个涨红脸,垂着头,偶尔拿眼睛瞟向场外。临近午时,朝廷特使该来了。就实说,他们不信朝廷当真会斩他们,还一次斩好几人。历来上下共识,养民不如养士,若将社稷比作田畦,民就是耕田的老牛,士是驱牛的人,牛多人少,无人驱牛则田地荒废,谁更重要不言而喻。所以历朝历代,朝廷皆对士人礼让三分,实是明白士子、读书人才是国之根基,那些叫嚷民为国之根本的不过是想另辟蹊径、欺世盗名之辈。

散骑常侍毫不惊慌、信心十足的样子,不就说明朝廷此举不过是给他们下马威?退一万步讲,朝廷真要斩他们,其他士子能同意?朝官能同意?今日可以斩他们,下次还不知斩谁!

起了风,将监斩棚吹得哗啦作响。身后传来一声高喝“时辰到”,前方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这会儿监斩官应该从签筒中抽出火签了,有士子信心稍退,开始慌张起来,再次偷瞟散骑常侍,想从对方身上获得些许勇气。果然对方依旧挺胸抬头,斗气十足,不禁暗暗佩服,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随即为自己的畏惧羞惭,亦昂起头颅。

“倒是有种。”士子冷笑,伧夫的夸赞一点也不令人高兴。

西北风吼起来,士子更添勇气,看,老天都为他们不平。

过了许久,似乎又只是一眨眼工夫,场外起了骚动,有人高喝:“刀下留人!”散骑常侍眼中一亮,偷瞧他的士子明白,生机来了。早说了吧,假把式而已,刀子朝谁落也不能朝他们落!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大群士子气势汹汹涌来,为首正是谏议大夫于良与杜议郎。

“李散骑与诸位士子为社稷鞠躬尽瘁,为匡扶正道舍生忘死,乃当世之楷模,我辈之师表,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士子挥拳怒吼,声可震天。

“北风呜咽、天光尽掩,诸君不见天地之悲,大人不闻士心之哀乎?”

“天地悲、士心哀!天地悲、士心哀!”

“我等愿明天心、顺天意,请愿当场释放无辜士子!”

“当场释放!当场释放!”

杜于两人与士子们一唱一和,乍看去,法场上一时群情激愤。监斩官起身,士子见状暂且噤声。杜于二人目不转睛盯着监斩官,按照他们的料想,对方当旋即命人去向皇后回禀法场情状与众人之请,这么多士子的心声他们不可能无视!不想,对方淡然道:“午时已到,闲杂人等退场。”

说罢,两边差役围上来,将士子往外赶,监斩官则扬起火签。

“你敢!”于杜怒而大喝,这一喝叫场中跪着的士子慌起来,有人开始颤抖。散骑常侍霍然起身,扯开嗓子叫骂:“老天睁开眼看看吧!李氏的列祖列宗睁眼看看吧!东方氏狐媚惑主、豺狼成性,天子式微、毒妇坐堂,山岳崩颓、大厦倾塌,牝鸡司晨,大辰要亡!大辰要亡啊!”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声音嘶哑,满腔悲愤,悲怆之情上达九霄,下冲耳膜、直击人心。

不论他往常是怎样的人,不论这番喊话中有几分为社稷着想的真心,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这一刻散骑常侍在众士子心中蓦地高伟光辉起来。那灰白蓬乱的须发、脏污的囚衣、紧缚手脚的铁链每一样都成了勇士光荣的见证。他成了一名殉道者,一盏燃烧自己为他人引路的明灯,仿佛浑身笼罩神圣之光,凄凉与悲惨让他更伟大、让这圣光更耀眼璀璨!

有人喊了句:“如此公忠为主、国之栋梁,我等岂能眼睁睁看他们被刽子手屠戮?今日坐视不管,吾辈就不配学圣人言、读圣贤书!”

“大伙冲啊,将我们的同伴从豺狼之口救下来!”

像是一堆干柴中扔进火把,方才还算克制的场面瞬时如熔岩爆发,士子们心绪激荡,冲破差役阻拦涌向刑台。围观的民众被这群平日文绉绉、能动口不动手的士子惊到,自发后退,给他们让出一片空地。

便在这时,两支队伍包过来,笃笃的马蹄声夹杂簌簌的脚步声。一支清一色高头大马,黑色铁甲连人带马裹住,个个手持丈长马槊,正是人口相传、素有威名的铁浮屠;另一支身着银亮细鳞轻甲,腰间挎刀,背上一只装满箭矢的箭囊,手持轻便小稍弓,这种弓不同于步兵长弓与骑兵角弓,更为高效灵活,弓*弩营配备以应对长阳防务问题再合适不过。

铁浮屠分为两队,一队隔开民众与士子,一队分为两支,从两侧策马奔至士子面前,交叉驰过,手中的马槊在地面划出深刻的警戒线,丁胜所领弓*弩营就在刻线另一侧列队张弓,闪着寒光的箭镞对准愤怒即将失控的士子。

“退回警戒线!越线者,杀无赦!”

“退回警戒线!”

铁浮屠首领驱马来回呼吁:“再说一遍,退回不杀,越线者死!”

士子置若罔闻,继续叫嚷、推搡、咒骂。

弓*弩营的士兵肩背绷紧,蓄势待发。

冷汗从额角留下,丁胜望着激愤的人群绷紧嘴角,他在心底不停大喊:“回去!这群傻子,快回去!”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根本不明白,上了弦的箭真的会射出,这次皇后是认真的!因为有皇帝的手谕,所以南军诸营未作无畏反抗,让铁浮屠顺利接手,此次弓*弩营闻令而动,但箭指手无寸铁的士子,丁胜心里是拒绝的。

可惜被怒火烧灭理智的士子,听不到他的心声,或者即便听到也不会退去,有时文人之固执比武人更甚。

第一人冲开差役的结阵之棍,越过那道生死线,丁胜手指松开,利箭砰地钉在对方脚下,那人稍愣,继续冲向刑台,其他士子受了鼓舞,一个接一个冲破阻拦,如过江之鲫涌过来,丁胜闭眼再睁开,喝道:“放!”

箭矢射向越线的士子,或是扎入小腿,或是正中胸膛,一副副躯体倒下,灰尘与枯草飞扬。两三轮后,同伴的尸身唤起士子们的理智,他们怒目圆瞪,退回警戒线之后,眼中的火仍在燃烧,却不敢越雷池半步,甚至不需要差役继续横棍拦着。

差役将倒在刻线与刑台之间的尸身拖走,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刚刚那一幕是错觉,只有枯黄上洇开的暗红诉说着死亡来过。

火签落下,一声拖着长长音尾的“斩——”划破乌沉的天。

丁胜看到线后的士子们握紧拳头。

这不是结束,一场更血腥的杀戮正在拉开帷幕。

***

醉春池事件后,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愿,更多士子走上街头,朝中官员也开始参与其中,形势愈发莫测,因为抗议的士子、官员每人都带着十几、数十名护院、家丁,这些人成分复杂得多,使得抗议逐渐变了味。当第一例打*za(砸)抢出现,魔盒就被打开,原先定点宣讲的士子出现在各条大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更甚者不法之徒趁机四处纵火,抢掠平民,闹得长阳乌烟瘴气。不堪其扰的民众被点燃怒火,参与其中,双方不断爆发冲突,在醉春池流的血也开始在长阳大街小巷流淌。

士子当中也曾有人质疑:行止脱离常轨,抗议变了样。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更大的怒吼吞没,越来越多人被裹挟其中,忘了初心,像不知被谁启动的机关,只是向前推进,将途中所遇应该不应该碾碎的东西悉数碾碎,大肆破坏、大肆发泄,无法停下。

他们的诉求从“停止男女学塾,取消春秋两试”变成“废后”,好似除了“废后”,一切都不再重要。

对此,东方永安的回应是,巡防营、南营、铁浮屠全体出动,上街搞破坏的,有多少抓多少,首恶有多少杀多少!

醉春池成了刑场,散骑常侍那一轮之后,枯草场上再斩十人,十日后,斩三十……最多的一次,一场共斩二百之众。短短时日,醉春池的土地浸满鲜血。

这个冬日,谁也没有料想到,长阳见证了有史以来针对士子最残酷、最疯狂的杀戮,而这场杀戮没有停下的打算。

醉春池终日飘扬着如云的白幡,雪花般的纸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朝廷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屠戮世家士子,毫无犹疑、亦无怜悯,不但士族震惊,连民众也被慑住。

阴云向长阳聚拢,凛冬的气息与化不开的腥味让所有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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