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突如其来

今天的淮江城笼罩在愁云惨雾当中，两辆黑色白底红字车牌的轿车缓缓驶入陵园，道路两侧的垂柳随风飘荡似乎是在挽送故去的人，几个冷面严肃的军人排成两队整齐前行，为首的军人双手托举红木盒子中央贴了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后面跟随的亲属几乎哭成泪人儿难过到无法行走。

素白长裙的女孩搀扶悲伤过度的沈惜暮一步一步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她回首望了望不远处神色哀伤的几人，其中就有自己的爷爷亦是沈老爷子的至交好友，剩余的也是老朋友或是下属前来送别好友的最后一程，不知不觉起风了乱沙迷人眼，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这位曾经是部队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安静的离去了，亲儿病重尚在昏迷之中，孙儿年幼尚不经人事，所有的重担落在了唯一的女儿和未过门的儿媳身上。葬礼简单又迅速，没有媒体的采访没有人们的送别，他只想安静的躺在早已故去的妻子身边，左侧分别是牺牲的大儿子和引以为傲的学生。

短短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一切，女孩快步追上正在下台阶的老人，映入眼中的是他花白的头发和难掩的皱纹，小手拽住爷爷的手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有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含着泪水紧紧盯着他，像是要刻进骨子里。

可是老人啊什么都懂，他慈爱的摸摸小姑娘的头，勉强笑道，“五丫头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好子濯这小子，还有我的两个好外孙都交给你了，不用担心我，我还没有看见五丫头出嫁啊，你放心。”

她将脸贴近那只像老树皮似的手，再也绷不住的痛哭出声，扑进爷爷的怀里放肆大哭。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劳累一天后沉沉睡去，而舒霖则是坐在男人的病床前发呆，脑中不断思考该如何和沈子濯说这件事，她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能经受住这沉重的打击，小手探入那冰凉微隆的腹部，深深叹口气，就算是每日只吃一点点米粥都无法完全消化。打着圈的缓缓按摩，痉挛起伏冲撞她的掌心，她真是心疼到了极点。

男人忽然难受的皱紧眉头手下意识地握紧床单，侧头剧烈咳嗽出声，舒霖赶紧将他的上半身揽在怀里轻拍他的背部，紧接着她便感受到裙摆濡湿，胆汁混合胃液滴滴答答染湿了她的裙子，那副瘦弱的身体腹部因为痉挛上下起伏显得格外骇人，男人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她害怕男人呛咳，葱白的小手狠狠心放在男人口中才探进去便被紧紧咬住，剧痛使得沈子濯下意识的狠咬嘴中物体，顿时浓烈的血腥味溢满口腔，舒霖不敢猛然拽出却又心疼这样的沈子濯，这就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将脸抵在男人的侧脸无助哭泣。?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受到男人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指，柔软的舌尖舔舐过伤口有些痒，额头传来睫毛蹭过的触感，她急忙抬头对上男人疲惫的双眸，小心地将他搀扶躺下用手帕擦拭净嘴角的污秽，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又忍不住泪流满面，说道，“肚子疼不疼，刚才痉挛的好厉害，我给你揉揉好吗？”

男人眨了下眼睛算是答应，然后视线落在女孩还流血的手指，抱歉似的抿住嘴唇不敢再看她。

舒霖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子濯，谢谢你回来。”

沈子濯的眼睛像是落满了星辰大海水光潋滟，他嘴唇微启无声道谢，而下一秒再度晕厥过去。

女孩悄悄松了口气，好在他没有看见自己被弄脏的裙子不然心里该有多难受，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终于在这个深夜醒来，尽管只有短短几分钟可足以给予她强大的支撑。用掌心温暖男人冰凉的肚脐，小小的脑袋靠在胸口，缓和稳定的心跳令人安心。

她也不知昏昏沉沉迷糊了多久，醒来时远方已见鱼肚白，可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四周，半眯起眼才勉强看清门口的位置，虚虚摸索着握住男人的手指，晃了晃头眼前还是雾蒙蒙般不清晰，心里忽然感到不安，慌乱之下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

于是当苏立扬和几个医生护士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幕，女孩坐在床上满脸茫然，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此时红肿不堪，无神且还在流泪，听到脚步声木讷的抬起头，看着他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苏医生...我看不清了...”

苏立扬让其余人离开，而自己则是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弯腰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没事的，可能只是最近事多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或者是流泪次数太多，不要慌只是小事。”其实说真的他也心疼舒霖，才二十三岁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沈惜暮痛失父亲眼下正是悲伤过度的时刻，沈家所有的决策都落在她的身上。

女孩闭着眼摇摇头，“我没事，子濯昨晚肚子痉挛的很厉害还吐了，他短暂的醒来几分钟，你先看看他。”

苏立扬道，“首长手术后肠胃失去正常的蠕动导致痉挛，因为怕刺激心脏不敢添加解挛药，只能靠按揉穴位来缓解。”他小心的探入男人的腹部，早已痉挛停止入手柔软，这才放心的叹了口气，“短暂醒来已是最好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好，你放心。”

他抬起女孩血液凝固的手指，伤口不大却极深，背着她蹲下身说道，“上来吧，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青年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背上的女孩瘦弱娇小乖巧的靠在他的肩上，垂落的长发随风擦拭在脸颊，整个人消瘦的像是随风飘走再不回来，呼吸又轻又弱令人充满疼惜。对于她的身体情况苏立扬早已知道，多事之秋不知道她有没有隐瞒什么，他询问道，“首长的身体情况日趋平稳，那五小姐你的身体呢，听闻你怀孕的时候还突发过心脏病，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

舒霖摇头，“除了眼睛看不清之外，剩下的一切都好。”

消毒水擦拭伤口的时候女孩疼得身体都在颤抖，舒正夕夫妇看自家女儿瘦的脱了相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坐在那里露出的脊背骨骼显眼，一层层薄薄的皮包裹整个身子，看他们不知所措的模样还露出一抹安慰似的笑容，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勾了下嘴唇。

待包扎完成后苏立扬又嘱咐了几句，舒霖乖巧的全部答应，扶着桌子才勉强站起身，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阮蔷赶紧过来搀扶，可是女孩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半闭，手臂一脱力在她的怀里晕厥过去，这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阮蔷这才注意到女儿眼底的乌青和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恐怕她早已在夜晚看不清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