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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章 试探

“容娘,拜托再好好想想,你把那粒银粒子给谁了?”

一楼雅间内,申屠泾鼓励着容娘,容娘也急啊,可她记性要这么好,她就去考状元了,容娘安抚道:“申屠公子别急,奴家这儿百十来号人呢,你让奴家再想想,再想想……”

容娘努力地回忆着,柳叶般流畅的秀眉都攒在了一起,看上去着实苦恼。

就在容娘苦思冥想的时候,廷雨眠脑中的场景正在快速地划过,从程聿出现打伤陈河,再到他们上马车,这中间她看到的,听到的……,灵光一动,廷雨眠道:“公子别着急,容娘是个实心人,底下的伙计又都‘忠心耿耿’,一定能找出来的。”

容娘眉间一松,“我想起来了!是忠儿,那天是他发现尸体的。”

申屠泾忙道:“容娘快叫他来问问!”

“你们等等,奴家这就叫他来问。”容娘提着裙子起身,开门的一刹那,门外的喧嚣如猛兽般挤进来,被容娘挡在了外面。

“你怎么知道是忠儿?”申屠泾把扇子点在手心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廷雨眠。

这申屠公子果真不如表面看着那么简单,先前程聿说的时候,廷雨眠还存疑,这回倒真信了,廷雨眠道:“先前听程聿提过忠儿这个名字,我想着试试无妨。”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水。

申屠泾微笑道:“程兄连这种事都肯与姑娘说,某真是钦佩。”

“闲谈而已。”廷雨眠随意道。

程聿那天把她抱得严严实实,申屠泾不可能认出她来,他只是想揶揄程聿,廷雨眠这么想着,正要端起杯子喝茶,一根折扇抵在了杯口上,廷雨眠抬起头,只见申屠泾表情关怀道:“廷姑娘,更深露重,若是体寒,小酌即可,切勿痛饮伤身呀!”

廷雨眠猛地低头,醇酒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她把酒壶当作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海的酒,廷雨眠顿时觉得耳根烧得慌!

就在廷雨眠端着茶杯进退两难的时候,申屠泾用扇子抵住华丽的袖子,五指倒抓着杯口,将廷雨眠手中的茶杯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然后端了一杯新沏好的茶,推给廷雨眠,柔声道:“某吹了许久的山风,就请廷姑娘割爱,把这杯酒留给某受用吧!”说罢真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廷雨眠不忍地看着申屠泾,倒不是为那口酒,而是申屠泾这么注意仪态的人,居然沦落到要用茶杯喝酒,实在有失风度,廷雨眠过意不去,申屠泾却微微一笑道:“廷姑娘其实不必为此事懊恼,像泉阳楼,忘归园这样上得了台面的地方,说的自然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有些事情在风月场所其实更好谈,你看容娘,她知道的江湖上的密辛可比我们多得多啦,我想依程兄的秉性,来此必是为了公事,若是去了兔儿馆,姑娘才要担心呢!”

廷雨眠知道申屠泾误会了,虽然有些郁闷,却也放了心,她不禁好奇“兔儿馆”是个什么地方,因为前两天程聿刚去过,廷雨眠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酒楼,听申屠泾的语气,却不是这样。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立刻住声,门被推开,廷雨眠看容娘脸色就知道不好,果然就听容娘说忠儿不知去了哪里,明明廷雨眠和申屠泾刚走的时候,容娘还见过他。

廷雨眠知道耽搁不得,于是对申屠泾道:“公子,既然如此,我们别耽误容娘做生意了,赶紧派人再去别处打探看看吧!”

申屠泾将扇子反折在手里,拱手道:“容娘,今日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有忠儿的消息劳你派人往忘归园找某,某改日再登门致谢”,说罢从袖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塞进容娘的玉手里。

容娘接了金元宝,身子却匆匆侧开,不受申屠泾的礼,她说,“忠儿一回来,奴家立刻派人去请公子,公子莫要这样了,奴家可当不起”,说罢又执起廷雨眠的手道:“嫣儿妹妹也别太着急了,有申屠公子在,奴家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姐姐的!”

嫣儿福了福,“多谢!”

容娘举起金元宝晃了晃,表示已经谢过啦,廷雨眠浅浅一笑,随申屠泾一道离开。

客京不设宵禁,到了酉时城门便会关闭,京城的禁卫军开始巡逻,一直到第二天卯时,城门才会再次打开。

不过,事情总也有些例外。

“不行!不行!”

巨大的城门下,守城的军官不耐烦地挥手,与那军官拉扯的,正是容娘找了半天不见人的忠儿,忠儿求了半天无果,悄悄塞了一块银子过去,恳求道:“军爷您行个方便”

军官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却仿佛更生气了,猛地推开忠儿,喝道:“说了不行就不行!你聋了?”

忠儿“唉哟”叫了一声,跌坐在地,忙不迭地爬起来,连包袱也不捡,冲过去抱住军官的一条腿哭喊开来,“军爷,军爷您行行好吧,小人的老娘就剩一口气儿了,小人得去给她送终啊,这是老母派人寄来的家书,真真是要命的事儿,军爷你看看啊!你看!”

忠儿硬是把纸往军官面前凑,军官抓住忠儿的衣襟,正要再推,不小心扫到了银票上的数字,动作顿时一僵,忠儿吸溜着鼻涕哀求道:“军爷,您就当小人是条可怜虫,您给开个缝儿,小人就钻出去了,您就当行善积德吧军爷!”

军官扑哧一笑,就势拉起忠儿,同时把那张纸握到自己的手心里,语气虽硬,却没了刚才的那股狠劲儿了,“老子可不是可怜你,是可怜你家中的老母亲!”

忠儿捏着袖子擦掉头上的汗,点头哈腰道:“是!军爷是菩萨转世,神仙下凡,救苦救难!”

“行了行了!”

军官挥手打断,忠儿把张开的口闭上,一脸渴求的看着他,军官头一扭,冲着后面喊,“这是个孝子,咱们别做那伤阴鸷的事儿,开个缝儿,让他出去。”

大门在夜幕中无声地拉开,黑暗中透出一缕柔弱的深蓝,忠儿捡起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一边道谢,一边跑进了那片深蓝,大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合上。

军官背对着城门,展开那张揉皱的纸,就着月光细看,嘴角不禁上扬,夜色亦遮挡不了他贪婪的目光,他却忽然收住,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把银票仔细收入怀中,轻咳一声,迈着四方步走开了。

不远处的墙角,一个人目睹完这一切,消失在了夜色中。

廷雨眠和程聿回到客栈,刚走上楼梯,一只黑猫从楼梯上跳下,停在廷雨眠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仰起圆圆的脑袋,乖巧地“喵”了一声。

“小畜生?”

廷雨眠不敢相信,轻轻地唤了一声,得到这么个蔑称,那猫儿却很开心似的,立刻发出了愉悦的回应,廷雨眠惊讶地看向程聿,这是任迦养的黑猫,玉姬取名为“小畜生”,程聿抬头望了眼自己的房间,大步跨上楼梯,廷雨眠赶紧抱起猫儿跟上。

门被猛地推开,一股热气袭来,只见房中燃着十数个炭盆,拦儿绞着双手站起来,不安地叫了声“程公子……”

程聿盯着拦儿身边,背对门口而坐的那个身影,他转过来,对程聿微笑,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下闪现出柔润的光泽,“小聿,你这房间可真冷!”

“恒夜?”

廷雨眠的惊呼声未平,程聿已把她连人带猫拖了进来,然后“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出宫!”

程聿低沉地怒道,他猜到杜通可能会让任迦派人给廷雨眠做后援了,但任迦绝不可能派恒夜来,恒夜是自己跑出来的,现在是冬天,他简直不要命了。

廷雨眠一脸震惊地看着恒夜,“你,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恒夜大概也觉得程聿危险,因此只对廷雨眠撇了撇嘴,委屈道:“是啊,本想着来你们这儿会暖和点,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冷,我都快冻死了。”

拦儿怯道:“我已经把店里富余的炭盆都要来,全给他点上了。”

廷雨眠从身上摸出钥匙去开柜门,猫儿从她的怀中跳下,爪子在地上轻轻一点,再跃起,然后投进了恒夜的怀里,团成一团,窝在恒夜的腹部。

程聿冷冷地在一旁站着,廷雨眠从柜子里扯出他们的大氅,他也不搭手,还是拦儿跑过去帮忙。

廷雨眠把所有的大氅拿来给恒夜披上,换来恒夜暖暖一笑,廷雨眠见他唇色隐隐发白,心里不忍,转过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程聿。

“你来干什么?”程聿道。

恒夜道:“来帮你,家里没人了。”他指的是孤鸿孤影他们。

“玉姬死了?”程聿面无表情。

他大概真的很气,否则不会这般口不择言,恒夜叹了口气,挥了下手,拦儿立刻退了出去,恒夜道:“幸而来的是我,小聿,我得和裴右洵谈笔交易。”

程聿问,“什么交易?”

恒夜道:“归云庄,我带了三千,折剑阁能凑一千,总共四千。”

陈河陈姜已死,归云庄的归属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有心,确有文章可做,可是四千?程聿冷笑,恒夜道:“的确不算多,但加上其他门派的人就不少了,性质也不一样,我想裴右洵再清高,也不至于和整个江湖为敌吧。”

廷雨眠惊讶道:“你还联合了其他门派?”

恒夜笑道:“我哪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我听说下个月初是席枕云的生辰。”

廷雨眠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裴师兄会发英雄帖?”

恒夜点头,廷雨眠觉得他押错宝了,忧道:“这不是一定的事啊,万一他不发呢?裴夫人深居简出,不喜喧闹,不见得会让人来搅扰她。”

恒夜一派轻松道:“那我们也没损失啊,而且裴右洵叫人来客京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廷雨眠问。

恒夜看了看程聿,见他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只好自己跟廷雨眠解释,“陈河的死瞒不过裴右洵。”

廷雨眠心想这倒是,恒夜远道而来都知道了,裴右洵岂能不知?

恒夜道:“他把人叫来客京,一可以重振声威,表示明月山庄依然是那个一呼百应的江湖第一大庄;二可以牵制小聿,以防他找明月山庄的麻烦;三,裴右洵不可能让归云庄落到别人手里来牵制他,就算他以前不在意,青城问剑后,他也绝不可能再给别人要挟他的机会,归云庄只能属于或者说,牢牢地依附于明月山庄。”

廷雨眠道:“可是吞下归云庄有趁火打劫之嫌,裴师兄爱惜羽毛,他不会轻易涉险。”

恒夜道:“所谓趁火打劫和雪中送炭,往往只在一线之间,看你如何筹划而已。贸然吞下归云庄容易落人口实,所以裴右洵不会蠢到瞒着天下人做这件事,高明的做法是他悄悄地把大部分事都敲定,然后在最后关头把人请来,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站在他们面前,晓以大义,逼他们妥协的同时,无形中也让他们为明月山庄做见证,如此一来明月山庄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好就好在明月归云两庄是世交,裴右洵稍微仔细一点,此事并不难成。至于我们,大概是拿不下完整的归云庄了,但能与裴右洵分庭抗礼也是好的。”

廷雨眠第一回听恒夜正经谈事,正佩服他能把时局摸的如此之透,沉默了半晌的程聿开口道:“你根本就不是要归云庄,你是要拿它当筹码逼裴右洵就范,就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裴右洵不可能放弃归云庄,所以你才认定他会赢。”

恒夜根本也没打算瞒住程聿,坦然道:“裴右洵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实难与他相争,但也不能白白错失这个好机会,正好借此拖住他,求到我想要的。”

“你要什么?”程聿冷冷道。

“明月山庄在龙城和叶城的产业”,恒夜的眼神变得认真,琥珀色在他的眼睛里不再温暖浪漫,而是变成了踏实坚硬的质感,他说,“揽星宫离东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像归云庄这种飞地,拿下了也难守,空耗人力不说,还会成为众矢之的。龙城和叶城虽然偏僻,但离罗刹海不远,而且这两地多产玉石,明月山庄每年从这里取利颇丰,如果拿下,这笔钱以后是我们的了,重要的是揽星宫的势力可以越过罗刹海,往东境推进。裴右洵现在分身乏术,不得不答应我们,我不仅要做成这件事,还得赶在他腾出手之前,带着他的亲令回龙城和叶城部署,这样才能把此事敲定下来。此事少说也有七成胜算,我也好回去向义父交待,事成之后我会把人留在折剑阁,就算你这里有事,也不会陷入孤境。”

恒夜想必一路上都在筹谋,但他的这个打算和谋取归云庄有本质上的区别,无论归云庄与明月山庄的关系如何亲密,它都是独立于明月山庄之外的门派,掌门死了,群雄逐鹿,能者居之乃是天理,但龙城和叶城的生意本来就属于明月山庄,恒夜这么做等于是掠夺,程聿不认同,但原则和荣誉终究是程聿个人的,不能代表揽星宫的意志。

事实上这么多年,程聿几乎没有干涉过恒夜的工作,他常年在外,揽星宫的事务皆由任迦总理,而财政人事几乎由恒夜乾纲独断,即使程聿是宫主,也不能剥夺恒夜的权力,因为恒夜是在为揽星宫谋利,而不是他个人。

各司其职,权责分明,是周故在世时就定下的规矩,无人可以更改,任迦也不会允许有人更改,恒夜此来不是为了征求程聿的意见,他只是好心,顺便安抚一下程聿的情绪,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裴右洵会把这笔账算在程聿的头上,但是无论成功与否,也不会改变恒夜的决定。

程聿的脸冷的可怕,却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恒夜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他把厚厚的大氅脱下来放在桌子上,起身道:“小聿,我明日要出发去折剑阁,然后直奔归云庄,你有事可以让孤鸿孤影去临岭找我。”

这话里有求和的意味,可是没有换来程聿的回应,恒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到廷雨眠面色沉寂地站在一旁,恒夜说了句“别恨我”,便离开了。

所以恒夜不是不懂,他这样伤害裴右洵的利益,廷雨眠和程聿出于各自的考虑都不会高兴,但是那天晚上,廷雨眠却追出了客栈,给恒夜送来了一件大氅,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恒夜却是第一次有了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的心情。

天真的太冷,席枕云让厨房准备炖锅,鲜美的羊肉汤,连着锅子一道端上来,底下烧着碳火,奶白色的汤嘟嘟冒泡,顶着上面一层碧绿雪白的葱花。

裴右洵坐下搓了搓冷透的手,席枕云唤铃儿,铃儿端来火盆,俯下身子去调整裴右洵脚边的火盆。

“你的铃铛呢?”

铃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裴右洵在跟她说话,铃儿依旧俯着身子,一边工作一边道:“回公子,铃铛是学舞时教习姑姑所系,如今奴婢是夫人的奴婢,不想再用青城派的东西了,夫人喜静,奴婢也担心铃声会搅扰夫人的安宁。”

“你倒体贴。”

裴右洵淡淡一笑,扶起了筷子道:“去把你的铃铛拿来,正好右泞想要一个。”

到底是学过舞,铃儿膝盖一弯,便从向前俯身的姿势变成了跪坐,“奴婢腌臜之物,岂能入小姐贵眼。”

“去拿来。”裴右洵道。

铃儿抬起头,只见裴右洵表情和煦,仿佛刚才敲打在她心上的惊惧只是错觉。

铃儿看了看席枕云,然后道了声“是”,垂首出去了。

厚重的帘子落下,几颗雪花飞进来,还没落地就被热气蒸化了,裴右洵这才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唐周寻了十来个,泞儿嫌声音不够清越,说是蠢笨的很,我却不明白这‘聪明’的铃儿长什么样?”

席枕云扶起袖子给裴右洵舀汤,语气中颇有几分没把女儿教好的惭愧,“这孩子,难为周儿还肯让她。”

裴右洵接过碗,微笑道:“岂止愿意,简直甘之如饴。”

席枕云也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过了一会儿,铃儿拿来了银链子,出于恭敬,她把链子包在手绢里,上面缀着四五颗小小的银粒子,不去晃它根本不知道那是铃铛,裴右洵看都不看就收下,仿佛只要能让唐周快点脱离苦海,不再受他妹妹的折磨就好。

收好了东西,裴右洵道:“娘,二月初六是你的生辰,我和右泞一块儿给你庆生吧?”

席枕云觉得他孩子气,笑道:“现在才十二月。”

裴右洵放下筷子,铃儿立刻送上干净的手帕,裴右洵道:“今天都廿九了,一个月很快的”,他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娘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席枕云舍不得他来回奔波,抢在裴右洵出门之前道:“明天我让铃儿把午饭送到你书房里。”

“没事,我过来吃热的。”裴右洵笑了笑,掀了帘子出门。

书房作为议事和读书的地方应该是很安静的,裴右洵性情温雅,他的书房更是如此。此时,他站在第二格书架前,那里摆着与他等身的铜架,上面歇着他的“小朋友”。

海东青兴奋地扇动着翅膀,裴右洵伸手,修长的指被抚过光滑的洁羽,海东青渐渐温顺了。

“咕”,海东青半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喟叹。

裴右洵打开一方绢帕,露出里面的银链,他把东西送到海东青的面前,海东青的头小幅度地摆动着,低头将那银链啄起来,玩了一会儿,没兴趣了,又丢了回去,然后期待地看着裴右洵,希望他能再给它一些好玩意。

裴右洵从书桌上拖过一个木盒,手指勾开上面的铜环,盒盖被打开,裴右洵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粒子,海东青瞪着圆圆的眼睛,新奇地追随着主人的动作。

裴右洵把银粒子缓缓地递到海东青面前,海东青低头,用坚硬的喙顶了顶,银粒子立刻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海东青歪着脑袋打量,中途它抬起头,看着裴右洵。

裴右洵伸手,摸上了海东青脚上的锁链,静了静,拇指突然用力按下,“啪嗒!”一声轻响,铁锁打开,仿佛青城山下倒下的那面大旗,海东青兴奋地将银粒子含在嘴里,然后振翅飞了出去。

裴右洵随它转身,门口的小北持剑向主人抱拳,跟着匆匆追了出去。

扑簌簌——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或者更久,海东青从门外飞了进来,落在原先的铜架上,小北跟着追进院子,到门前止步时,仍然气喘不停。

裴右洵面向门口而坐,他的目光聚在小北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迎着风,他的脸上浮出一缕通透的白,小北忽然不忍,垂首掩饰自己的同情,这一下就是回答裴右洵了,却也在无意中戳穿了裴右洵强自镇定的谎言。

裴右洵动作流畅地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天地在顷刻间同寂。

小北惊呼一声冲过来,匆忙将裴右洵扶住,裴右洵脸上的白迅速扩散,侵吞了原本健康的色泽,他闭着眼睛缓了缓,虚弱道:“拦儿,怎么样了?”

“已经出发了。”小北扶着裴右洵,十分担忧。

裴右洵轻轻地吸着气,仿佛他的生命是外来的,通过吸取才能获得,“小北”,裴右洵挡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小北立刻应答,眼睛还追随着裴右洵的脸色。

如果裴右洵受的是外伤,小北可能会怀疑他现在是回光返照,因为裴右洵的眼中竟然已经恢复了清明,他说,“陈河的死瞒不了多久,你做好准备,三日后带小南离开明月山庄。”

“啪!”,长剑应声坠地,小北呆站着,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元月初一,裴右洵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派的英雄们来客京相聚,为二十几年没过过一个正经生日的席枕云庆生。

席枕云收到消息时,帖子已经随着数十匹快马奔向四面八方,她立刻派人去客栈请程聿,程聿却不来,也难怪,程聿为查宁弥一事而来,等于孤军深入,现在裴右洵把人都招来,相当于群虎吞羊,程聿怎能不恼怒?席枕云无奈,派人护着右泞去请廷雨眠,廷雨眠来了。

席枕云再次向廷雨眠表明自己与她共诛富锲的诚意,也担保裴右洵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陷害程聿,否则她愿提头来见。唐协躺了几天,人都瘦了一大圈,也帮着席枕云劝说,廷雨眠态度没程聿那么强硬,她甚至反过来安慰席枕云,但她给席枕云的承诺,仅仅是保证会把这些话对程聿据实已告,席枕云别无他法,唯有再三叮嘱,以表诚意。

就在席枕云愁云满怀地等候程聿的答复时,事情又出了意外。

齐林和申屠泾在同一晚遭遇暗杀,所幸程聿和孤影拼死相救,最终虚惊一场,没有人伤亡,但那层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却变得更加浓厚了。

小巷外站满了人,交头接耳,吵吵闹闹。小巷深处,程聿弯腰把扇子捡起来,递给申屠泾,申屠泾呆呆的,身子还处于受惊的状态而微微颤抖,听见程聿叫他,目光稍微有了点焦距,轻轻地点了下头。

程聿肃声道:“申屠公子速回忘归园,近日不要独自外出。”

申屠泾又点头,目光中闪过一片鲜红,申屠泾瞳孔放大,正要说话,程聿道:“程某还有事,不能送你了,公子快回去吧。”

程聿手背上的血滴滴答答淋了一路,巷口灯火通明,那里本来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此时自觉地让出出口,仿佛在迎接他们的盖世英雄,申屠泾望着这一幕,好似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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