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难得依赖

况且去孟家的理由和很多，为何冲动之下说了那个最荒唐的呢？什么时候站在文人之首的郑伯晏也会拿女子名节做借口了呢？郑伯晏，你为什么呢？郑伯晏不由得拷问自己，他一直没有答案，知道昨夜见孟芫站在楼底下，好像是对他笑了笑，他一切都有了答案，心也尘埃落地。

孟芫醒的时候见自己的衣服还算完整，看自己靠在郑伯晏的身上，屋子里略显奇怪的味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自己也知道了大概。

见郑伯晏可能是睡着了，脖子上还有自己留下的威胁的痕迹，“你着实是有些惨。”孟芫随口小声念着。

“你醒了？”

郑伯晏整个胳膊都没了知觉，如今见孟芫清醒，连忙收回胳膊，只是动作刚一动就停住了。

孟芫坐直，握着郑伯晏的胳膊从手臂向上推，没多久就恢复了直觉。

孟芫手里捡了个小物件，弹到窗上将窗打开，这屋中快要熏死人。

郑伯晏觉得应当为昨晚的唐突道歉，可怎么措辞都觉得轻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芫躺在床上，自觉往里靠，“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陪我躺一会儿。”

郑伯晏又僵住，“这，于理不合。”孟芫脸上好似闪过落寞，嘟囔一句，“又是礼法，我只是很久都没和人靠的如此近。”郑伯晏听完好似心底被重锤了一下，不疼，但是闷闷的。

其实很奇怪，以孟芫的经历，很难相信任何一个人，可她对郑伯晏就有一种天然的、强烈的信任感，这种感觉说不清缘由也无法解释为何是这个人，可就是在这神志不清的时刻，选择依赖他。

这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僵硬的和衣躺在孟芫身边。

孟芫也规规矩矩的闭上眼睛，两人手臂之间还能放下两个拳头，原本以为孟芫说的依赖会贴过来，可孟芫闭上眼睛丝毫未动，这样反倒没有放松，更加紧张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想不清楚，也知道你向来尊重人与人来往的尺度，能不问都不问，可昨晚没怎么睡好，咱们就这么养养精神睡一会吧，那些俗事有的是时间去处置。”多少年来孟芫头一次这么失态，又这么脆弱，或许是觉得郑伯晏已经见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便无所谓的想要依靠，就算是水中浮木也在所不惜。

最后几个字已经咕哝听不太清，然后又睡过去了。郑伯晏本来还僵硬，但后来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郑伯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孟芫不知道在哪里搬来的一瓦罐，放在小炉子上正在煮粥。

一边往里放些什么，一边问：“醒了？”

郑伯晏闻到屋中的粥，“承平刚才来喊你，我怕暴露就将他打晕放在隔壁，这些也是在你这楼里找到的。”这楼里除了他们俩就是承平，只能自己动手。

郑伯晏走到孟芫对面坐下，孟芫尝了尝粥递过去一碗，“多谢先生昨夜照顾，不然今日我还不知道在哪？”

郑伯晏接过粥尝了尝，“味道不错。”郑伯晏想要说什么，可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沉默喝粥。

“从未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孟芫侧头看着郑伯晏，或许是退了烧整个人又灵动起来，还有几分连她本人都难以察觉的开心与肆意。

“如何怪？”

“人都有好奇心，但你好像没有，见到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过问。”

“好奇是因为才疏学浅，没有经历过，但凡出现的事物，不一定对，但一定是有缘由的，并不会凭空出现，人会好奇，就是不明缘由。”

“你不然收我做弟子吧，当年看书的时候没怎么用功，后来没那个时间，看的都是一些杂书，原本我以为读书没什么用处，可我见了你，却觉得是我错了。”孟芫上次在明月楼读过几本书，都是郑伯晏撰写，其中道理深入浅出十分好理解。

“你若想学，自然可以，可是我确实也是凡人，我也好奇你的经历，只是我觉得那或许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便忍住不问，不知是否能对我说起一二。”郑伯晏目光清澈的看着孟芫，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害羞，这时候就又恢复成那个和光同尘的郑先生。

“能，怎么不能呢？我不说是因为说起来太复杂，今日闲暇，说些往事消磨时间也很好，有些东西积压的久了就会变得压抑，你愿意听自然是好，不过你听过后最好当作没听过，不要因为我与你来往过密连累你，以及你家人。”

郑伯晏点点头。

孟芫放下粥碗，“不过也不能像流水账一般说完，岂不是没有意思，我将这几日的行踪与你说一遍，你来猜猜，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孟芫将她连夜快马赶去靖州，又将金玉堂、堂会等事不与遗漏的描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般，你如何看？”

“你不打算退隐了。”是陈述句。

“本来退隐就是因为身体底子有些差，再者说大仇得报、大胜北梁，加上我早就资产万贯，为何还要去厮杀和拼命呢，如今又不同，我有仇人，也是别人的仇人，既然已经露出马脚，必然是早做准备。”

“是关于北梁公主的事情叫你露出马脚的吗？”

“郑伯晏，这些不重要，可以稍后再说，我问你的是，我如今手中的东西于京都有几分价值。”

“必不可缺。”郑伯晏喝了一口粥，“你也不该将前些日子的经历说给我听。”

“你能听得懂也不算白说，你仔细说说，我看看京都中最聪明的人是怎么样的。”

“你去赴堂会，然后又在堂会上公开杀人，为的是杀鸡儆猴与打草惊蛇，那个叫梁上燕的或许深知你的做事风格，所以早早布了假死局打算蒙混过关。只不过他没想到你对他了如指掌，那也说明，你手里不止商会这一股势力，应当有一群武功高强的人用来监视商会，或许不止一股。”

“确实如此，商会的底子是原来私下贩卖北梁铁矿的一支商队，当初靠着这个发了家，将北梁从上到下有关铁矿的官员全部买通，到如今北梁铁矿有四成握在我的手里，有商会就能探听消息，可商人重利，加之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探听到重要机密，于是我拿着钱去买人命，招了一群为了钱财能舍命的江湖高手来监视商会中各大关键人物。这样也不是很保险，于是我又在商会中安插与培养一些能人义士，用来梳拢脉络，渐渐地我有的时候都会忘了，我到底有几股势力。”

“原来如此，堪称精妙。”

“我之前没回京的时候，最多的时候就是藏在暗处，隐秘观察是否能用之才，然后暗中理清各方传来的消息，再去清除一些有了旁的心思的人。刚才你说于京都这些人必不可缺，如何解？”

“京都看起来繁华锦绣，但内里皇帝对朝政的掌控越来越乏力，若是将这势力用在士族身上，必然会重创士族。”

“郑先生，你士族出身，为何能够与敬帝站在一侧？又为何与士族作对呢？不仅如此，你还不入仕？”

“士族如今享受特权，可慢慢的不思进取已经成为大越的蛀虫，大越看着蒸蒸日上，其实若不是你们在西北大败北梁，如今大越的江山还在不在，都要两说，陛下信任我，是因为我父亲就是一位以一己之力对抗士族的义士，我如今也算继承父志，至于不入仕，有我自己的考量。”

“哎，我懂，不就是怕皇帝陛下对你起疑嘛，这件事我有经验，也就只有方通舟那个傻子一腔热血成为士族的靶子还不自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不如此，怕是士族如今回更加猖獗。”

“其实你说得对，如今士族把控朝政，确实是隐患，但士族势力不如前朝，大祸临头还早，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你说。”

“北梁暗中势力其实不输我多少，按照我的处事风格没法子一举将他们消灭，如今各方都在平衡势力，可北梁狼子野心，如今来谈和也可能是障眼法，如果有一日硝烟再起，我要你确保京都方面不会妥协，不会和谈。”

“这是何意？”

“两国战力我清楚的很，北梁如今国内一片狼藉，如果大越示弱，那西北或许就难以保存了。”

“竟然如此严重？”

“你瞧大越如今这膏粱富足的生活，若是他们软了脊梁也是正常，西北边防军抵御北梁能力不足，如果前线再次告急，你说京都里这些蛀虫会如何选？”

“会和谈，或许会选择和亲。”

“和亲先不谈，北梁国内情况很乱，那老皇帝子嗣一群，如今北梁太子不成气候，各方势力内斗，若是叫他们见到了大越有可乘之机，那么上下一心西北五州失守可能也就是几日的事。不论有多少的细作暗探，也不能将北梁铁骑全部暗杀，到时候就不是这些酒囊饭袋自己的事。”西北是孟芫起家的地方，若是西北出了事，那曾经跟随她的人都要大祸临头，她可以归隐，但此类事情却不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