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激战对抗

却说这没成色的王田八，早不醒晚不醒，就在这两方对峙不敢妄动的紧要关头，他娘的这憨货竟然清醒了！

他方才被那程银心一脚踹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癔症着一张脸跟着众人跑，这时候忽然反过劲儿来，两眼一睁，正瞧见那洞口里的长毛怪物，顿时“哇呀！”一声怪叫，惊得其他几个人齐齐跳脚。

许万千惊惶地转头瞧他一眼，随后心里猛然一沉，僵硬地扭过头去——

对面那东西似乎也被王田八这一声惨叫给惊着了。

两端僵持的平衡砰然碎裂，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声，猛地抬起脸来，只见那黑毛披散之下，果真就是一张浮肿青白，双目赤红的怨鬼般的脸！

还没等几个人反应过来呢，那怪物便骤然从那洞里飞窜出来，张开一嘴黄牙朝几个人扑袭而来。

“闪开！”许宝大喝一声，反手持刀三步垫作两步跃起，竟直直迎着那怪物面门飞身而上。

“宝叔！”

程铁心一把将许万千扯到身后交由自己的妹妹程银心，而后低声说了句“小当家的莫怕”，便也抓着匕首冲上去帮忙。

许万千心中又急又慌，忍不住暗骂一句，蒲一深一面紧紧按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一面屏住了呼吸看向许宝那边。

许万千看着那怪物“嗷”地一声抬起熊掌似的爪子朝他二人扇去，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浑身的血都要倒流了。

只见说时迟那时快，许宝耳边疾风呼啸而过，他仆倒在地一个滚身躲过那猛烈地一击，而后一个扫腿狠狠踢在那怪物脚腕子上，竟将它踢得一个趔趄，刹时程铁心便到了跟前儿，也不知他二人在那瞬息之间作了如何商量，程铁心高喝一声“嘿！”，扬臂将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

那匕首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凶狠的杀气飞刺而去，却见那怪物方才扑了个空，怒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正要转身对许宝以二次攻击，那锋利的匕首刀尖恰好刺破空气，“当”地一声利响，那刀尖便扎在了那怪物后背上。

另一边，蒲一深眼疾手快，颇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许万千的耳朵，果然，下一秒悠长的脉道里响起那怪物惊天动地的一声暴吼——

“嗷！！！！”

许万千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流冲上她的脸，旁边的蒲一深也侧过脸去，涌动的气流将他脖颈侧端的几缕乌发吹得飞起又落下。

王田八这个没骨头的赖货听着那怪物的怒吼，眼瞧着两眼翻白又要晕，结果被程银心飞起一脚踢在肋巴骨上，指着他鼻子痛骂道：“你个弱鸡再敢诈晕，让我们扛你，姑奶奶现在就把你下面那一两肉剁了喂毛蚓子！”

王田八立时“阿也！”一声，两颗黑眼珠子也不再往眼皮子里翻了，晃着两条麻杆腿颤巍巍仰起身子来，脸上的讪笑扭曲得透出惊恐来，忙叫道：“不敢，不敢！”

随后他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借着几人的腿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许万千可顾不上这家伙，待自己心口那一阵强烈的悸动过去了，急忙睁大了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混战。

许宝在那怪物被袭的空当儿，就地一滚，随后鼓胀着青筋肌肉的胳膊攀上石墙，脚踏上洞口如一只野猿贴在墙上，就在那怪物转过身去扑向程铁心，将后背暴露于他的刹那间，许宝伺机而动，从天而降如同一个黑脸夜叉一般，从墙上一跃而下，一脚便踹在那柄扎在怪物后背的匕首上，将那匕首又踏入了它肉里三分。

许万千看得都傻了眼了，眼前这刺激而血腥的场面是她十几年的生命里连做梦都不会出现的，她只觉得胸膛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像是有人用铁棍对着她的心口正面一击，心神激荡如浮木入海……

那怪物被尖刀刺入了后背，顿时腥血四溅，它痛吼着转身飞速跃上石墙，黑影一闪，便钻进那水缸大小的洞中。那怪物最后竟还幽幽地望了许万千一眼，那眼神激得许万千猛然回过神来，再去看时只见那洞口已然没有那怪物的身影了。

“宝叔！”此时许万千顾不得旁的什么，她连忙跑上前去将许宝和程铁心迎了，胸膛的呼吸之急促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许宝还以为这场面将她吓得不轻，忙收了刀，从容不迫地走过来，连许万千自己也以为自己吓坏了，否则怎得会浑身都像纤夫肩头是紧紧绷着的纤绳，磨得全身的肌肉都隐隐灼烧起来？

除了蒲一深，也只有蒲一深——

任谁也没有人发现她眸子深处隐隐出现了一层灼热躁动的东西，似乎有什么正在她的骨子里扎根汲取血肉。

蒲家小公子微怔，随后高冷清隽的脸上出现一丝稍纵则逝的苦笑。

他垂落着眼睫抬手覆上许万千的发顶，而后落在她柔弱单薄的肩头，就好像有人将一盏清苦的热茶搁在了屋檐下，渗着寒气的雨丝将残存的热气携裹带走，只留下一汪清澈茶汤，恍惚一动，雨丝便消逝在茶水之中，再不可寻。

品之，依旧是苦涩的甘醇。

许万千此时已然稍稍镇定下来，她看二人身上都没有带伤，便问许宝道：“宝叔可瞧清了，那是个甚么怪物？”

许宝用粗粝的手掌将沾在胳膊上的碎石泥土抹了，抬头回答她道：“那鸟物几乎与俺一般齐高，披发袒足，黑身有毛，啧，单看这模样倒像是个猿老鬼啊……”

“猿老鬼？”

程银心在一旁悄声给许万千解释说，这猿老鬼也称老毛儿，在上古传说里通常代表的是山腹深林的守护神，关于其起源则最早源于《地石大藏经》中——

“牧山之巅，高险骇然，四面岩洞穴口如巢，多老毛儿，修丈余，似人非人，入牧山采斫者，男子常受噬而死，妇人则被掠入穴交……”

许万千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妇人则……什么？”

旁边的许宝以拳抵唇大声咳嗽了几下，许万千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没有注意到自己肩头的手掌微微加重了力度。

程银心磕磕绊绊地开口道：“啊……寻常情况下这猿老鬼都是出现在山林之中，先前进山采石也遇见过，然而怎会在荒僻平原的地底下，出现猿老鬼呢？”

众人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就听蒲一深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当作何打算？”

许宝忙道：“兔牙簧所指引方向便是这洞口，恐怕不进去是不行的了。”

“慢着……宝叔莫急。”许万千插言道，她转头问程铁心：“方才你来此处可见这石墙上有洞么？”

程铁心答道：“没有”

“这便奇怪了。”许万千一只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接着说：“方才这里明明是畅行无阻的道路，好端端的就变了块整面囫囵石墙出来，出来便出来了，可宝叔一弹那兔牙簧，这上头便忽然又幻化出来了个洞口出路？想来这前后的石墙就是那怪物变幻出来的奇门遁甲之术，可宝叔你之前说过，说那兔牙簧可避大凶，若是这般，为何那出路洞口之中竟会出现了那怪物呢？”

“这……”许宝听许万千如此说，心里也诧异不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出个说法来。

许万千这话说着拗口，实际上简单得很，那兔牙簧是寻路辟邪所用，可用兔牙簧找到出路之后，那“邪”不但没避开，反而堂而皇之地出现了，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那王田八慌张地抓着自己腰间的锈铁爪子，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哭丧着脸喊道：“这可怎么出去啊……完了……完了！”

程银心冷冷地瞥了他的下三路一眼，后者便像是被抓住脖子的鹌鹑，立马捂着嘴战战兢兢地挪缩到了墙根底下，不再言语。

许万千：“……”

“莫不是……那猿老鬼是在给我们引路么？”程铁心思忖片刻猜测道，他身边的程银心“哎呦”一声，拍着她哥哥的肩头，“还引路呢！这路引的你敢去么？你先去一个我瞧瞧！”

“怎么好好的赖我？我这不是瞎说的么。”程铁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获得了他妹妹的一枚白眼。

许万千看着程铁心这高头大汉吃瘪后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便笑道：“我盘算着，咱们到底也还该小心些，不如教宝叔再拨一回那兔牙簧，这次听个分明，看看究竟这路是不是开在此处，若真还是这般，那……那就这般罢。”

许宝利索地取下腰后的兔牙簧，说了句“来!”

而后几个人便严阵以待，面色严肃地盯着他手中的兔牙簧——

许宝一根手指压在那银刃上，用坚硬的指甲“笃笃笃”扣了两下，随后指尖翻飞拨起一层层鱼摆尾似的银花儿。

眨眼之间脉道里哭嚎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许万千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那是她在极度恐慌之下无法压制的条件反射，可她依旧忍住了没有抬手捂住耳朵。

于是这一次她头一回真正辨别出了这哭声怨毒的婴儿孩啼中的关窍异处。

还亏了许万千离那石墙上的洞口很近，她屏气凝神，渐渐从震得头脑晕眩的哭喊尖叫声中分辨出一股异常强劲的声浪，从那洞口里冲击而出。就像是狂风骤雨的海啸下潜伏在海底的深沟，外在的嘈杂轰鸣不过是碎裂的陪衬，那一团幽闭恐惧的力量仿佛才是真正能粉身碎骨的中流砥柱。

许万千头疼得犹如数千只蚂蚁噬咬，她猛地睁开掀开眼皮，死死盯住那墙上的洞口，一切气流声波仿佛在那刹那间幻化出了形状，翻江倒海地从那张深渊巨口里滚涌而出。

而他们，只是它的一道小菜罢了。

音落。

浪褪。

许万千大张着嘴巴呼出粗重的气流，若非这样呼吸她恐怕已经腿软跌坐在地上。

“亿儿，你怎么样？”蒲一深看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十分着急，尽管他自己也是耳膜轰鸣，心悸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孩儿石的石脉威力着实太过巨大了，再这么弄几次，蒲一深毫不怀疑他们会被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许万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咽着唾沫低声说了句“无妨”，而后一边喘息一边指着那黑漆的洞口，艰难地开口道：“这里，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