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电话

清圆骑自行车，黄素芹骑电动车，俩人并行回家。

看妈妈脸色不太好，清圆问她怎么回事儿，黄素芹给女儿讲了。

说实话，清圆有点惊讶。

她以为舅舅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在孝顺程度上应该能够及格，没想到他居然连及格都难以及格。

……

黄素芹回家之后，给小弟黄有志打电话，问他：“咱妈的生活费，你是多久给一次，一次给多少？”

黄有志声音非常理直气壮：“我每月都给啊，一次给二百。”

“你确定？你月月都给？那咱妈为啥会没钱花？要到邻居家借钱？”黄素芹反问。

黄有志开始吞吞吐吐：“啊，可能，可能我有时候忙，给忽记了，可，可她也没问我要过啊！”

“你的意思是怨咱妈了？”黄素芹努力保持平静：“怨咱妈快七十岁的人，没有月月张着嘴管儿子要钱？”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问：“咱妈的存折是你拿着的吧，村里两位老人每月加起来会发将近200块钱，我不求别的，这两百块钱能不能按时给咱妈？”

黄有志找理由：“啊，这钱我也没动过啊！我都是取了给她的。嗯，就是有时候忙，不能每月都去取。”

“哦。”黄素芹心里根本不信，嘴上仍顺着他的话：“那咱妈小半年都没见过这钱，存折上应该攒下不少钱了吧。

你没空，我有空啊！我能做到每月给妈取，我也保证不贪，这钱花到哪儿了，我让咱妈给你记个账，怎么样？”

黄有志沉默。

黄素芹催他：“怎么不说话了？”

黄有志为难的声音传来：“二姐，你是不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每月花费有多大。再加上我还要还车贷，我都够捉襟见肘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黄素芹依旧想维持颜面，但她的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但是，孩子开销再大，你们双职工，怎么会养不起？

你买车享受坐车的便利，爹娘坐过你的车吗？他们从没享受过坐车的福利，凭什么要因为你买车而跟着你受苦？

不要说得爹娘每年花你多少钱，好像多连累你似的。你给我列一个清单，让我看看爹娘一年能花你多少钱？害得你这么入不敷出！

只怕是爹娘没花你啥钱，反倒是你！没少从爹妈手里扣钱出来！”

黄有志也恼了：“那我买车，你们都不帮我，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去要饭吧！”

“黄有志！”黄素芹提高声音：“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说出这种话来，害不害臊？

我们帮你，我们凭什么帮你？

你买车的时候，正是我买房装修用钱的时候，你帮我了吗？我受多少罪，你问过吗？”

“那你买那么大一套房子呢，受点儿罪多正常啊？”黄有志强词夺理。

黄素芹冷笑：“所以，我受罪是我应该，你受罪就怨爹娘没能耐，姐妹不帮忙？这就是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还有，俩小孩要好好教，怎么能不尊敬老人？”

“我工作那么忙，我哪有空？”黄有志开始推卸责任：“我跟葛玲说过了，让她好好教，那小孩都不改，我有什么办法？”

黄素芹真是嫌弃：“你自己亲儿子，你不打算好好教，好好管？

你父母父母不操心，儿子儿子不教育，你等着让谁来替你尽责任、尽义务呢呢？葛玲吗？”

黄有志不耐烦：“行了行了，你仗着什么训我？你不就仗着我当年盖房和结婚的时候拿钱了吗？我以后还你，行不行？真不想听你训！”

黄素芹气极反笑：“我告诉你黄有志，我当初没想着帮你，我当初是看爹妈受为难，帮的爹妈，还的养育之恩，跟你没关系，也用不着你还。

你要是真有本事，把当初你三姐挪用的彩礼钱抓紧时间还了，省得你三姐在婆家常年抬不起头，这算是你有良心！

你不要在那儿做着美梦，每每遇到啥事儿，我这次会帮你，下次还会帮你，你想得美！

我愿意往爹娘身上花钱，不愿意花在你身上。

我给爹娘两千，能极大地改善他们的生活，我给你二十万，也只能养一个白眼狼！”

说完“啪嚓”把电话挂掉。

黄素芹想，真不该打这个电话，明知道他是啥样的人，他不会改，还给自己惹一肚子气！

黄素芹又打电话，把情况说给小妹黄素云听。

她俩商量着，每人每月出一百，供爹妈生活。谁有空谁常去看看爹妈，照顾好爹妈身体。至于别的，都随他去！

发生这样的事儿，黄素芹感到非常后悔。她愧疚自己没能早一点发现，让自己的父母，在这样的年代，还会因为百八十块钱受难为。

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关注父母的老年生活，尽己所能，给他们更细致的照顾。

马上买了老年机，送去，教周秀莲怎么用，怎么充电。还给她在本子上，醒目记下了可能用到的儿女以及亲戚的电话号码。

请人去维修电视，发现是电视在太老，就直接买了新电视，还重新安装了天线。

装好后，老爹黄中贵无意之中说漏嘴：“好，真好，再不用跑老张家看电视了！”马上被周秀莲拍了腿，没敢继续说。

惹得黄素芹鼻头微酸。

……

清圆也在家里反思，她觉得自己，好像，花钱花得有点厉害！

她算了算，别的不说，就高考结束以来，买手机买衣买鞋买生活用品，应该花了有小一万块钱。

啊~~~怎么会花这么多？我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清圆懊悔。

这天晚上，李修德在房间里翻找些什么，清圆看到了给爸爸李成武指一指，李成武本来没在意。可是，眼看着老爷子越来越着急，越找越上火，李成武赶紧进去帮忙：“伯，你找啥呢？”

“没啥，没啥？”李修德还不肯跟他说。

清圆也凑在门框上往里看，没敢吱声。黄素芹也凑过来。

又找了一会儿，只见老人翻翻裤兜，翻翻衣兜，翻翻床头柜，翻翻枕头，转头看到李修德，又问：“我那天穿的那个黑裤子给我了没？”

李成武忍不住又问：“哪一天？你裤子大多数都是黑的呀！你到底在找什么？我给你找不行吗？”

“哎呀，就是那天，就是那天！”李修德急了，他描述不出，甚至急出眼泪来：“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我没用啊！

我那天带了十块钱去买糖包，我没见着卖糖包的。我没花呀！我的十块呢？我的十块怎么不见了？”

老人家急得跺脚，眼泪控制不住了，哭得很无助。

李成武赶紧朝黄秀琴使眼色，黄秀琴会意，赶紧去找一张十块钱。

李成武安抚李老爹：“伯，伯，别着急，别着急啊，我帮你找，我跟你一块儿找，咱肯定没弄丢啊！”

黄素芹果真找到一张十块，悄悄递给李成武，李成武用他那拙劣的演技，假装惊喜：“哎呀，这不是在这儿呢么？

伯，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个？”

李修德立马接过，仔细端详。

李成武以为过关，放下心来。

没想到李修德看了半天，居然说：“不是，不是这个，这不是我的十块，我的十块上有一群人，这不是，这不是啊……”转眼局势又要控制不住。

李成武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老爹记忆错乱了，他说的可能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十块，这现在，可上哪儿找去啊？

清圆在旁边看着，又心疼又难受，也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半夜，清圆躲在夏凉被里给姚丰打电话。

清圆的声音蔫蔫的，带着哭过之后的黯哑：“哥哥，怎么办，我好像做错事了！”

寂静的夜里，电话里姚丰的声音非常温柔：“怎么了？做错什么事了？”

清圆没回答，她开始讲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讲着讲着就变成了哭腔：“哥哥，我知道爷爷为什么要去买糖包，那是因为，因为我喜欢吃啊，我从小就喜欢吃啊~哇~”

她抽噎着：“而且你知道吗？就因为十块钱，爷爷哭得像个小孩子。

爷爷是真的老了，怎么办啊哥哥，我好怕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快点回来吧！”

“对不起，小圆儿。”姚丰的声音充满了歉意：“我还要两个多星期才能回去，我还在西南支教。”

清圆擦擦眼泪鼻涕，理智又回来了：“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乱你的计划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说出口了，你不用当真的。

我总是做错事，我最近做错太多事儿了。”

她又开始抽噎：“我不应该花那么多钱的，我怎么会花那么多钱？我怎么想的，买那么多衣服鞋子？

这钱要是给外公外婆，给爷爷就好了，怎么就给我花了呢？

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姚丰耐心地听着她没有逻辑，反反复复的絮叨，等她说话的间隙，才柔声劝慰：“没关系的小圆儿，这都是该花的钱，给你花钱，和给长辈花钱并不冲突。

你只要好好穿，穿得好看，穿得心情好，这钱就花得值！

长辈们艰苦惯了，也不一定就是缺钱，只是习惯性地节俭。

不用内疚，等你以后挣钱了，好好孝敬就行。

没关系的！”

听到素来抠门的姚丰这样劝，清圆将信将疑：“真的吗？那我以后节俭，我以后不乱花钱。这个暑假我好好陪爷爷，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他们！”

清圆顿了顿，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大半夜打扰你休息的，可我不想找别人。”

姚丰似乎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像烟絮飘远：“没关系，我愿意听，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