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6

独独没想到会是这个，萍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对方沉默，以为是萍儿不知道天垂古卷为何物，叶无根连忙解释：“这我也是听我师傅说的。天地运转本有预兆，那古卷就是因为能替主人揭示天垂象才被称作天垂古卷。有了此物，我便能按着指引去找那无相草。”

“并非我不肯，只是这东西……”萍儿思索了一会，还是把方寸山上的事情一一说与叶无根。

“怎么会这样……”

听完，叶无根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凝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是来迟了一步。

“不过……常将军这几日应会来姚府一趟，到时我试着问他借一借吧……”萍儿说着叹了口气。

“那要是不借呢？”

“便只能另寻他法了。”

“这……好吧”叶无根点点头，“不过师叔到时候若是方便，还请让我一起。我与千巧她相处时间最久，也是最为了解她的状况，若是都由师叔来转述的话我担心那位常将军会不理解。”

萍儿点点头。

见对方同意，叶无根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师叔，如果他来了，您就往这客栈的旗杆头挂片叶子。当晚我就过来，一起问他借一借这天垂古卷”

说完，叶无根推开窗子，一个闪身也跳了出去。

萍儿本计划明日自己去姚家拜访的，但没成想今夜发生了此等事情。若是还按之前想的那样，万一在姚家生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自己不能及时回来客栈，常俭钰又不愿将天垂古卷借出的话，那千巧是不是就……

想到这儿，萍儿赶忙晃晃脑袋把那些不吉利的念头搅散。此事也助她下了决定，后面几天先不回姚府了，一切等见到常俭钰说明完情况后再说。

五日后的中午时分。

帮周全处理了后事，又在常家人的帮助下顺利地将闲置的家产变卖干净的常俭钰终于来到了开源。他的老家河东虽然就在开源西南边不远，但有分天山从中隔断，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方最大的贸易中心。

刚一进城便有人喊住了常俭钰，看过去竟是萍儿。

下马抱拳行礼，常俭钰笑着问道：“萍儿姑娘怎么在这里？看来这一趟十分顺利啊。”

萍儿摇了摇头，“萍儿至今还没回姚家。”

常俭钰一愣，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是尚且下不了决心？那便与在下一同去吧，此时出发应当能在今日内赶到。”

“这里不方便说话，烦请将军跟萍儿去个地方，萍儿有事要与将军说。”说完，萍儿便往前头带路。常俭钰虽然心里疑惑，但也还是牵了马跟在后头。

转过几个弯，萍儿带着常俭钰来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这客栈一楼白天时候便当酒肆开着，提供些简单的饭食酒水，因为这里人流众多，所以生意也还算不错。

客栈门口挂了面写着客栈名的旗子。到了门口，萍儿拿出一根短小的细绳，绳子一头打了个不大的圈，另一头栓了片树叶。常俭钰还没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就看见萍儿右手一抖，那绳圈就带着叶子准确地套上了旗杆前头那一小节突出的地方，随着微风飘来荡去。

好手法！常俭钰心里大为赞叹，同时也对萍儿的印象有了巨大的改变。要知道，光是要把绳子加细线扔到旗杆的位置就已经是相当困难了，更何况还要准确地将一个并不比杆头大上多少的绳圈套上去。

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寻常人多试几次也总有成功的。但萍儿一次成功，而且扔之前并没有任何犹豫，证明她有着充足的自信。

一直以来，常俭钰虽猜测过萍儿会些武术，但从没想过竟会有如此水平。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她的老师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教出的学生怎么样也不会太差的。

“常将军，进来吧。”见常俭钰盯着旗杆上的叶子出神，萍儿忍不住提醒到。

“哦……好。”将行囊取下，常俭钰把马交给店家牵去照料，自己跟着萍儿进去找了个没人的位置。

两人相对而坐，一会儿店小二便端上来两杯茶水，询问二人要吃点什么。简单点了些东西后常俭钰便好奇地问：“萍儿姑娘，刚刚那是……”

“是记号，晚上有个人萍儿希望将军见见。”萍儿解释，“特意叫将军过来，主要是萍儿有个不情之请。”

“萍儿姑娘请讲。”

“将军可否……愿意将天垂古卷借给萍儿？”犹豫再三，萍儿咬咬牙问道。

本想着喝口水解解渴，但这个消息着实是出乎了常俭钰的预料。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想到自己与萍儿相处时的种种，又觉得对方并非是那种不通事理的人，于是又将水杯放下问道：“萍儿姑娘应该也明白古卷对在下尤为重要……不过想必姑娘也有自己的理由，可否说给在下听听？”

“为了救人。”

“谁？”

“我妹妹，姚千巧。”说完，萍儿把昨夜如何碰见叶无根、如何知晓了千巧的状况、天垂古卷如何能救人全部对常俭钰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常俭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天垂古卷来展开看了一眼，上面依旧是画着云来阁的景象。

“如果说确实为了救人，在下借那叶无根一用也并无不可。”看了一会，常俭钰把卷轴收回怀里，“只是一个江洋大盗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萍儿也不知道……”萍儿摇了摇头。

“这样吧，既然他说晚上来，那我们便先等到晚上。”常俭钰心中权衡一番，最终定了个计划，慢慢说道：“到时候先问问他那个治疗的方子是否确实可行，中间有没有找医师看过。如果一问三不知，那八成有鬼，直接抓了送官便可，回头再让姚家找名医给令妹好好诊断一番。如果这些他全都答得出来，那证明所言不虚，只是……”

“只是什么？”萍儿追问。

“只是在下实在没法说服自己让一名江洋大盗逍遥法外，哪怕他是为了救人性命……”说着说着，常俭钰沉默了下去，萍儿听了也不再言语。

她心里明白常俭钰说的不错，不论有什么缘由，叶无根到底也是一个恶迹累累的江洋大盗，那些罪行是不可能一笔带过的。

心里挣扎良久，常俭钰最终长叹一声，“不论如何，叶无根都必须抓。到时候无相草由在下去找。调查的事就往后放放吧，人命更加重要。”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叶无根，但萍儿也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正好两人点的菜也端了上来，于是在一片死寂之中两人各自用餐。

吃了一半，门口突然传进来一个俏皮的女声，“呦！老板忙呢？帮我切二两羊肉带走。”

常俭钰抬头瞟了一眼，发现来人穿着青色襕衫，盘好的头发有些许散开，丝丝缕缕的飘在外头。面容姣好，但眉宇间确透着一股英气。

“夜小姐，您来的不凑巧，羊肉刚刚卖完，估计还得等上一时半刻的。”店家去后厨转了一圈后回来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没事，我等会便是了。”说着，这位夜小姐往大堂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空着的座位了，于是径直往常俭钰他们的方向走来。

“二位不好意识，我能借个位置坐一会吗？”

与萍儿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毫不客气的坐到两人中间，夜小姐十分自来熟地介绍起自己来，“多谢二位，我叫夜清楼，子夜的夜、清风的清，就住在这条街上。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常俭钰，河东人。”常俭钰往边上让了让，礼貌的回答。

“叫我萍儿就好。”萍儿点头还礼。

“二位看着面生，又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小女子有点好奇，不知能否解答一二？”夜清楼当真是欢脱，一坐下就跟两人聊了起来。

“是来拜访朋友的。”常俭钰笑着说。

“从河东来可是要穿过分天山的，那二位肯定十分厉害吧！我从小就佩服那些江湖大侠，可家里人总是拦着不给我学武。”注意到常俭钰腰间的佩剑，夜清楼问道。

“虽是河东人，但我们都是从太安来的。”常俭钰答道：“而且江湖也未必就都是好事。”

“但是我还是羡慕。”抬头望着天花板，夜清楼双眼放光地自言自语：“游戏红尘、快意恩仇，不就是神仙日子吗。”

笑了笑，常俭钰也不再回答。

接下来，夜清楼又问了好多跟江湖有关的事情，常俭钰也是挑着回答了几个。萍儿显然不太适应夜清楼这样活泼的性子，半天没有说话。

好一会过去，店家终于在柜台那边招呼说羊肉好了，夜清楼正想伸起胳膊答应时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常俭钰，赶忙不住的道歉。

常俭钰笑了笑也没有计较。于是夜清楼谢过之后赶忙拿上羊肉，一路小跑着离去了。

等到夜清楼离去，萍儿终于舒了口气。难得看见萍儿这么不自在的样子，常俭钰笑道：“怎么？不习惯那样的？”

萍儿点点头。

“那看来你晚上不必见他了。”常俭钰笑着将碗筷推到一边。

“什么意思？”萍儿被问得一愣。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人估计是叶无根扮的。”说着，常俭钰将外杉掀开，露出腰部一个手掌大的口子，本来放在那儿的天垂古卷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