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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白虎世界8

“嗯。”独孤夜给自己倒了杯茶,“背部中了一箭,不碍事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话音刚落,就听见旗子惊呼的声音:“伤口都黑了,箭头有毒?”

独孤夜目光一沉。

慕青宁立即奔到床边,独孤城苍白着一张脸,头发凌乱地碎在耳侧,没有一点平日意气风发的朝气。

独孤夜朝旗子使了个眼色:“这毒很好解的,到郎中那就有药配……今日个晚了,你先去歇息,明日大早我让旗子去配。”

旗子慌忙接口:“是啊是啊,我这是大惊小怪了。”

慕青宁说:“这种事就不要骗我了。”

独孤夜起身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先说说你吧,手怎么回事?这两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一个累赘

“什么事也没有,手么……跟小离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被门压的。”慕青宁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十一这毒,一定很严重,如果一般郎中那有配,炎亦邪何必要在箭上抹毒?”

独孤夜的脸沉下来:“这事不用你操心。”

“为什么不用我操心,十一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救我。”

“我自有办法,你去歇息。”

慕青宁还想说点什么,他一脸疲惫地在床边坐下,面上虽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他跟独孤城的感情那么好……独孤城伤成这样,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可慕青宁的心里更不好受。

转身回自己的卧室,走到一半,身后又传来独孤夜的声音:“记住了,这事不用你操心。”

慕青宁没说话。

独孤夜扬高声调:“你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添乱。我跟你分析得那么透彻,你还是跑去送死!这件事,你勿需插手!”

慕青宁的胸口一阵发堵,可是她知道,她什么抱怨的资格都没有:“知道了,我不插手便是。”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听话,走出了客栈,如果十一有什么事,全都是她的责任!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聪明过?为什么她不可以自救?为什么她对身处的环境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像一个负担,一个累赘……从没有过的无力和疲惫涌满全身,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可她就连保护自己的资格也没有……

那个晚上,慕青宁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珠,不停下着,心里也好像下了一场雨,就要发霉发臭掉。

只要闭上眼,就会出现一双棕色眼眸,带着嘲笑挑衅的神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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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更多

只要闭上眼,就会出现一双棕色眼眸,带着嘲笑挑衅的神色说: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是难得左右四哥思想和行动的人。亦就是说,你是难得从四哥硬骨之中找到的唯一软肋,我如果轻易杀了你,那不是太不划算了?”

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她再也不想发生第二次。

他为她冒了多少次险?闯过多少次凡人街?他身上系着的是整个白虎苍生的安危。如果今晚中毒箭躺在床上的是他而不是十一,该怎么办?!

炎亦邪的思想和统治无疑将白虎推向更恐怖的黑渊。打败炎亦邪,就唯有靠他了……

慕青宁从未有如此渴望他能更无情一些,也许只有对这个世界冷酷,才能在这个冷酷的世界生存。

一个恐怖的计划悄悄在心中成型……

炎亦邪,今后我不会轻易再离开你,但我也不要做你身上的软肋。我宁愿一切回到最初,回到没有爱情的时候……这样,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也毫无所谓。

早晨醒来,除了躺在病床上的独孤城,其余人都不见了。独孤夜和旗子一定是为箭毒想办法去了,淑珍想是炖降烧药去了吧……

伤口感染,独孤城整个后背都肿了起来,只能趴着睡,还好他是有意识的。

慕青宁给他泡了杯茶:“渴么?”

摇摇头。

“饿么?”

还是摇头。

慕青宁一时没有主意,干站在那里,过了好久又问:“伤口痛么?”

于是独孤城斜着眼睛朝她笑,笑容苍白:“怎么?心痛了?”

“有点。”顿了顿,怕引起误会又加了句,“不过愧疚更多。”

“嗯……为了让你愧疚感不那么浓,帮我来捏捏胳膊。”独孤城把脸又埋在枕头间,隐掉了表情,“睡了一晚都是这个姿势,身体都麻了。”

不愿回首的往事

慕青宁干坐了一个上午,这回有事儿做了,高兴地跑去洗了手,又高兴地奔回来,拖了张凳子在床边,还捋起衣袖,一副准备对他上下其手的样子。

独孤城睁大眼睛:“不就是捏捏胳膊,你高兴成这样?”

“我无聊嘛。”

“……”

“只捏胳膊?腿要不要也捏捏?不如,我再给你锤锤背吧!”

“不了,就胳膊。”

“胳膊要是捏一下午你就酸了!”

独孤城挑高眉:“你打算捏一下午???”

“没关系的,你尽量指挥!病人最大嘛!而且我智慧没有,有的是蛮力。”慕青宁捏来捏去,发现捏着的都是骨头,“怎么全都是骨头啊?你的肉呢?”

独孤城闷声笑:“别碰我腰那里,我怕痒。喂,你实在无聊,给我唱首歌吧?”

“你想听什么歌?”

“就是你在那个小房子里,经常唱的那首……”独孤城稍微哼了个调子,慕青宁微笑的表情立即就坍塌掉了。

“怎么?”

“这首歌不好……”慕青宁垂下眉眼,“要不,我给你唱首别的?你要听摇滚、流行歌曲、古典音乐还是……哦,错了,你们古人应该喜欢听京剧,我给你来段京剧怎么样?”

“你还会京剧?”

“嗯,我是音乐老师嘛,什么都会一点……而且,我的音乐天赋很高!”

“你的音乐天赋还很高?一点也看不出来。”独孤城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看来,我和四哥都不够了解你。不过京剧我已经听腻烦了,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四哥每十天半月就带我去一次……你还是唱我说的那首吧。”

“那首……会影响我的情绪。”慕青宁说,“我只有在心情极度悲伤难过的时候,才会唱。”

“为何?”

“它会让我想起一些我不愿回首的往事。”

声音作为武器

独孤城索性以枕头把身体垫高了,眼睛闪耀着月光华:“怎样的往事,说给我听。”

“不说。”

“不够意思。”

“就是不说。”

“看不出来你这么小气,我都为你伤成这样了……好了,胳膊不用你捏了,你去休息吧。”独孤城居然难得耍起了孩子脾气,眼下的情形好像又回到他们在“鸳鸯苑”相处最融洽的时候。

“哦,那我就不捏了哦!”慕青宁扬扬眉毛,站起来走开了。无聊地在房外转了个圈,又从书架上拎了本书,左翻右翻,最后又坐到床前的椅子上。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听。”

“那我讲,听不听随便你。”

“……”

“在说故事之前,我想先给你讲讲‘声音’。”慕青宁撩开书的一页,眼睛看着纸张,故意装作是在念书的样子,“我们都知道,一切声音都是由振动产生的。之所以自然界中的声音千变万化各不相同,是因为它们的振动也各不相同。比如说古筝、琵琶或者其它任何的弦乐器,它的每一根琴弦的直径都不一样。琴弦越粗,声音也就越低。反之则越高。很显然粗的弦就不如细的振动得快。音高不同的产生,就是由于振动的频率不同……”

“打个比方,声音频率的单位是赫兹。一赫兹是一秒钟振动一次,十赫兹是一秒钟振动十次。四百四十赫兹是乐器定音的标准。人的耳朵能够听到的范围,是二十赫兹到二万赫兹。低于这个频率范围的声音叫次声波,这种声音轻则使人头晕眼花,重则心脏碎裂。而高于这个频率范围的声音叫做超声波,这个我暂时就不解释了……”

独孤城的身体一动不动,可是微侧的耳轮可以看出他正在仔细地听和消化。

慕青宁作出总结:“所以说,声音不但可以歌唱,带给人美的享受,同时,声音也可以作为武器,杀死人的。”

夏氏家族

独孤城终于按奈不住,撩起脑袋:“你的意思是次声波是杀人武器?”

“嗯。”虽然说了一连串的现代名次,可是没想到独孤城还是蛮聪明的,知道在一连串的话里捡关键字听。

“你继续说。”

“一般情况,人类大脑的阿尔法节律是八到十二赫兹,如果次声波振荡的频率相近,产生的共振能强烈刺激大脑,使人神经错乱,癫狂不止。还有一种次声波其振荡频率与人体内脏器官的固有振荡频率相近,可使人的五脏六腑产生强烈共振,破坏人的平衡感和方向感,使人恶心、呕吐、心脏碎裂……”慕青宁翻了一页,眼睛一眨不眨,“次声波有渗透性强的特点:次声波一旦命中目标,转瞬之间,在方圆十几千米的地面上,所有的人将统统受到伤害。次声波可穿透十五米厚的混凝土和钢板,而且只杀生物不摧毁四周建筑物……”

独孤城飞快将慕青宁的书夺过来,迅速翻了两页,却发现不过是一本古诗词书。

“你在哪看到的?第几页?”

慕青宁挠挠头:“啊,就第一页啊……你们这里的文字我看不懂,我用我们那边的文字读,就变成这样的了。”

独孤城目光深沉,看了她一眼,把书往她身上一扔:“好了,现在你可以讲那个故事了吧?”

“嗯。”慕青宁又把书翻开了,她在翻页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当然独孤城不知道,她把这些事当作故事一样地陈述,会让心情好过很多,“有一个夏氏家族,世世代代都靠制作八音盒为生。不过他们做出来的八音盒很奇怪,有令人感到浑身舒畅的轻音乐,有让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有能治百病的空灵之声……当然也有帮助通讯的超声波。总之,每一个八音盒,它都利用声音的不同振动在帮助人。”

“嗯。”

“有天夏氏家族的女孩儿从古老的书柜里翻出一本书,上面详细的介绍了次声波的功能作用,以及怎么制作次声波武器。”慕青宁笑了笑,“你知道的,这种东西一旦被坏人利用,将会造成多大的威胁和损伤?所以很多年前,夏氏家族就有意隐藏了这门技术,并且把书藏在了书柜的最角落。”

“嗯。”

不小心杀死谁?

“夏家这个女孩儿对声音的掌控有极高的天赋……正因为如此,她从小就很自傲、自大、自以为是。其实她什么也不会,她就空有天赋。她想的是:我这样的人,才不要做平凡的东西,我要做就做一件惊世之作。”慕青宁又笑了,笑容却是剔透的苍白,“结果,她刻苦专研,终于在十七岁那年,做了件惊世之作……”

独孤城接过她的话:“她做了用次声波杀人的八音盒?”

“你还蛮聪明的嘛!一点就通!”声音是调侃的,笑容却是无力的。

独孤城的目光却是更为黑沉,像冰凉凄冷的夜。好久,他才问:“她不小心杀死了谁?”

“谁知道呢。”慕青宁站起来,走到窗前,抖了抖手里的书,“这里面没有答案……不过我猜啊,她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在家里么……还能不小心杀死谁?”

一只鸽子掠过树梢,飞高了,羽毛飘摇,在晃白的世界里旋转。

不知道什么时候,慕青宁的肩被一双手揽住,瘦弱修长的十指扣在她胸前,腕间有细碎的链子,隐忍冰冷地泛光。

慕青宁回头,他紧闭干裂的阳春白雪正好擦过她的面颊。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什么?”

“四哥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

“谢谢。”他的笑容像个孩子。

“谢我什么?”

“呵呵。”

慕青宁却感觉他的笑容实在莫名其妙,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他一直笑一直笑,睫毛像浓郁的绒毛,在阳光下舞蹈。

慕青宁再也受不了了,垂下视线:“你站到这里来干什么,肩上那么重的伤,快躺回去。”

百媚娇

一连十几天,慕青宁都见不到独孤夜的人影。

对她来说,见不到是好事,因为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可独孤城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的意识开始低迷,时昏时醒,这样下去他根本等不了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迷迷糊糊,听见说话声。

“这个毒找我,就真是找对人了。”

“能治好么?”

“那就要看你喽……”女人的脸映在烛光中,就像清晨初露的百合瓣。她坐在桌子上,两只手勾着独孤夜的脖子,“如果不是十一中毒,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来找我?”

“什么时候治好?”也只有色迷心窍的笨蛋才会轻易相信

“你想我什么时候把他治好?”

“嗯。”他以指腹刮刮她的脸,“他不能等太久。”

独孤夜穿一件大开口的袍子,就是一低腰,就会露出大片胸口的V型领那种袍子。他望着女人眼神那个柔,那个媚,眼角还勾勾的,哪怕是个男人看久了就会受不了地大流鼻血。可她凑得那么近,贴得那么紧,说话脸对着脸,竟没有一丝的不自然……

看来早就有免疫力,早就习惯了吧。

慕青宁走过去,女人看了她一眼,仍勾着他的脖子,两只细腿在空中吊来吊去。

慕青宁问:“她能把十一身上的毒清除么?”

独孤夜嗯了声。

女人笑着歪歪头:“她就是你新认的那个妹妹呀?”

独孤夜又嗯了声。

“妹妹好啊,我外号百媚娇。”

“你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脑子挺正常的嘛。”

“脑子挺正常?”

“陨说,你曾今受过刺激,见不得男人和女人在你面前亲热……”女人挑逗地摸摸独孤夜的脸,一副心知肚明却故意装蒜的样子,“就比如这样……要是被你见到会发飙的。”

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

慕青宁笑了,眼睛看向睡着的独孤城:“哥,你这就不了解我了吧,这个心里障碍我早就克服了。”

那声“哥”叫得自己都觉得特讽刺。

独孤夜又嗯了声,眼神是一片穿不透的森林:“这么晚,还没睡?”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出来看看……”慕青宁伸了个懒腰,眼神飞快扫一眼两人勾搭在一起的身体,又落到摇曳烛火上,“困了,我去睡了!百媚娇姑娘,我家哥哥和弟弟就一起拜托你了!”

“哪里哪里,妹妹这话说得,还真是……别扭。“

慕青宁自己也觉得别扭。

呼吸像被用力堵住一般喘不过气,但慕青宁拼命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在意的。以前,她还亲眼见到他跟别的女人纠缠,这次是为了十一才……而且以他的身份,就算是以后也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

想了想,很快就释然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独孤城果然好多了,虽然生活上还是不能自理,也不能下地走路,至少恢复了意识。

倒是独孤夜没什么精神,整个早饭期间眼睛都是困倦的,像极了小离睡不醒时的呆样。百媚娇也是呵欠连天,连吃饭也要勾着他的胳膊,给他夹菜又夹菜……

旗子被百媚娇一张药引打发去找药了,淑珍正在喂十一吃饭:“你就再吃点吧,这才几口?”

“不了。”

“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

“那是……”

慕青宁直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在床边坐下:“你去吃吧,我来。”舀了一勺稀饭不容分说往独孤城的嘴里送,他皱了皱眉,含在口里,半天没咽下去。

淑珍说:“烫的,你就这么喂进去了!要先吹吹……还是我来吧。”

恋爱变成压力

果然独孤城的眉头皱得像疙瘩,停了好久,才咽下去。

慕青宁一脸担心:“怎么?烫着了?”

“没事,不烫。”

慕青宁又舀了一勺,吹了吹:“乖孩子就是要如此,乖乖的,我喂你一口吃一口,不许挑剔。”

“嗯。”

淑珍走开后,独孤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别放在心上,四哥都是为了我……”

一口稀饭堵进了他嘴里。

慕青宁说:“我一点也没在意,真的,我对天发誓!”顿了顿,头低下去,“只是胸口有点难受,你放心,这不是吃醋,根本就没有吃醋的必要。”

独孤城淡淡一笑:“胸口都难受了,还不是吃醋?”

“我倒希望陨喜欢的真的是她,反正喜欢任何一个女人都好,不要是我。”

独孤城嚼一口稀饭:“开始说傻话了,醋吃了不少。”

“我跟你说真的。”

“嗯。”

“我觉得累,压力很重。”

“你会有什么压力?”

“你这个孩子就不懂了吧……”慕青宁边喂边说,“陨身上系着的重任太多,而我希望自己的恋人简简单单,有足够的时间陪我、疼我、爱我。”

独孤城皱了眉:“四哥没有时间陪你、疼你、爱你?”

“有……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累赘和负担。”慕青宁捧着手里空掉的碗,勺子刮来刮去的,却什么也没有了,“说自私点,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一段普通的恋爱就可以了。当恋爱变成压力,让人身心疲惫的时候,就不想要了……”

“你不想要了?”

“嗯。”

“你不要四哥了?”

阳春白雪我

“嗯。”

“那四哥怎么办?”

“天下女人何其多,他想爱谁爱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慕青宁站起来,准备要去放碗筷,转身猛地撞到独孤夜的胸膛,惊讶地挑了眉:“你怎么在这?!”

独孤夜淡淡一笑,摸摸她的脸,又将她的刘海拨到一旁:“有什么不痛快可以直接跟我说,她么,不值得你生闷气。”

“我没生闷气。”

“方才那一番话,你不是想说给我听的?”

慕青宁真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其实那一番话,她就是要说给他听的!当他靠近这张床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熟悉香气……她想借此告诉他,两人在一起很辛苦,不要在一起了。其实真正的想法是,她不希望这份爱情成为他的牵绊。

他应该是一匹野马,桀骜不驯,往自己要到的地方去。

可没想到被他看穿,却以为她在耍小脾气。

“你搞错了,我并不是在吃醋什么的,我其实是很郑重地想……”

“晚些的时候,我们谈谈。”

“为什么是晚些的时候?”

“一会她要逛街。”

“哦。”

慕青宁点点头,往前走,独孤夜却将手臂架在床栏上,不让她出去。

“你不是说晚些的时候谈么?”

“嗯,这件事晚些时候谈,另外的事,我们现在谈。”

“另外还有什么事?”

他的头低下来,黑色的留海丝丝分明,扫着她的额头有些痒:“阳春白雪我。”连睫毛也闭上了,在眼睑下方打下一圈漂亮的光影。

他是第一次提这样要求,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她应该答应的,可为什么是在这个节骨眼?更何况独孤城就睡在旁边!

他等了一会:“快点。”

慕青宁叹口气,满脸疲惫:“看来晚些的时候我们真应该好好谈谈。”

“嗯?”

“我没有闹脾气,也没有开玩笑,今晚我要跟你谈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你做好心里准备。还有以后我永远都不可能再阳春白雪你了。”说完这句话,她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都是玩玩的

这个夜晚慕青宁一直等,蜡烛滴完一根又一根,手支着沉重的脑袋,不停地在心里打腹稿,想着一会儿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最后撑不住,倒在茶桌上睡熟了。

被惊醒的时候独孤夜正好俯了身过来抱她,她的眼睛睁了睁,但实在太困了,没坚持三秒又闭上。他的下巴磕着她的脑袋,身上漾着一股淡淡的香,很温馨的错觉。

慕青宁想:就让我沉醉在这个怀抱里一分钟,只一分钟……一分钟后我就醒!

一分钟后,他将她放到床上,脱了自己的鞋子正要上床,慕青宁坐了起来。

“怎么醒了?”

慕青宁看着他:

熟睡时在她身边的那张脸,烛光中依稀可见脸上细细金黄的绒毛…垂下头时,弄得她额头痒痒软软的发…缠绵时,一定会十指紧扣被汗湿的修长手指…喜欢轻轻啃咬她肩膀的牙齿,以及淡漠的眼神如纷扬雪花的海面…

都尘封吧,尘封在记忆的渊底:“我们不是说好晚上要谈谈的么?”

独孤夜往床上一倒:“明晚谈,今晚我累。”

慕青宁拽他的胳膊:“不行,今晚必须谈!起来,必须谈!”

独孤夜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

慕青宁没理他,起来洗了把脸,坐在茶桌边上,喝了口茶,精神回来了,缓缓说:“我知道你没有睡,你不跟我谈,行,我一个人说。”

“……”

“今天上午我说得够清楚了,我觉得我们这关系发展得实在累了。独孤夜,我原本以为你是玩玩的,所以我就陪你玩玩。你不一直对女人都是玩玩的吗?这次怎么较真了?这真不像你的行为作风啊。”

你要杀我吗

“……”

“我仔细想过了,趁现在感情还不算什么,还可以收手的时候,收了吧。”

独孤夜终于坐起来,眼里闪耀的火光就像坠落海面的流星:“无理取闹得过了。我最厌烦无理取闹的女人。”

慕青宁喝了口茶,眼睛不敢看他:“我正好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

“独孤夜,真不是我劝你。我一个莱宠,又没样貌又没性格,还随时威胁你的性命,换个傻子也不会喜欢我啊?”慕青宁似乎觉得很好笑,于是就笑了,“我本来是想报复你……你不是一直欺负我么?我又杀不了你,就想着不自量力地试试,用感情捉弄你,没想到你竟然上当了!可是接触过后,发现你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你还三番两次地救我性命……现在于心不忍,索性跟你摊牌。”

为了显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慕青宁抬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独孤夜,今后你好自为之,感情这东西最不靠谱了。我以为你懂,怎么你不懂?!”

独孤夜突然从床上下来,全身带着恐怖的低气压朝慕青宁靠近。

她不闪也不躲,眼睛比雪还亮。

他的指骨掐住她的下巴,似乎就要硬生生地扳开:“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真话,否则天打雷劈。”

他盯着她的眼睛,盯了好久好久,声音说出来,竟是从未有过的破碎:“你从没有爱过我?”

“太搞笑了,你脑子清醒一点行不行?你这么变态……在我面前又杀人,又玩女人,我还爱你?我脑子没病吧!”慕青宁的手握成了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一股怎样的力量站在这里,“怎么?你的眼神看起来很恐怖,你要杀我吗?”

为何这么多血……

独孤夜一反手掀翻了茶桌,力道太猛桌子直接撞到对面的墙上,立即散架了。

慕青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过了这么久,原来你还是只会掀桌子。”

独孤夜猛地抓起她的领口,用力往床上一扔。没仍准,慕青宁的身体撞到床角,身体像散架的布偶摔在地上,骨头挫着地面发出恐怖的声响。

慕青宁的脸一白,额头上直冒冷汗,但瞧见他眼眸中晃过一丝不忍的光,立即甩甩胳膊笑了:“嗯哼,有长进,学会摔人了……”

独孤夜正在气头上,她轻蔑的声音正好戳中他的痛楚,甩手一张椅子又飞了过来。

慕青宁侧了头,椅子砸在她的肩膀上。

慕青宁说:“不错不错,还学会用椅子砸人。”

独孤夜的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握了又紧,紧了又握,隐约可见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慕青宁有必要相信,他就要将身边的花瓶捞过来砸她的,只是独孤城适时的声音打断:“四哥。”

独孤夜一双眼睛血红,花瓶转而朝独孤城砸去,摔在他面前的地上,碎屑飞出好远。

独孤城踩过残骸走到慕青宁面前,身体虚弱,可是慕青宁苍白的脸看起来比他更虚弱。

独孤夜怒吼:“滚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独孤城说:“好多血……”

慕青宁摇摇头:“笨蛋,你让开,让他发泄。”

独孤城去扶她的肩膀:“你哪里受伤了?为何这么多血……”

其实摔到床角的时候,慕青宁就感觉有什么利器刺进了自己的背部。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痛,真的不痛。只有独孤夜崩溃的表情让她心痛……

你的死期

独孤夜放了手,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再没有看慕青宁一眼,转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慕青宁叫住他:“你不杀我了?你不杀我就放我走!”

独孤夜略停了脚步:“滚!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谢谢。”

房门被用力关上,震得整间房子都在动荡。百媚娇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沿上,双手抱着胸,一条腿懒散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啧啧啧,我还从未见过陨发这么大的火儿,妹妹,你不赖嘛。”

独孤城看她一眼:“过来帮个忙。”

百媚娇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这才慢慢走来:“可你为了我跟陨大动肝火,真是犯不着。”

慕青宁被搀扶在床上,趴着,哼哼地说:“谁说是为了你,我就是不想变成他的负担。”

“好大的口气,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声称自己是陨的负担。”

“就算不是……但我不希望会有机会是。”

“哈哈,小姑娘在说梦话呢……”

“别吵了,”独孤城沉着声音打断她们,翻开慕青宁背部被鲜血浸透的衣服,“伤口还挺深,百姑娘你懂医术,帮纤纤止血包扎一下吧。”

百媚娇鼻孔一翘:“笑话,我为何要给她包扎?”

独孤城柔了声音:“美女大夫……”

“哼,看在小帅哥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好人!”百媚娇离开房间,很快取来自己的专用医箱。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和纱布,而且从她给慕青宁处理伤口的手法上,一看就专业十足,还应该是个高手。

慕青宁的心中升起希望的曙光,禁不住问:“百姑娘医术这样好,如果脑子里有肿瘤,你有办法吗?”

“哼,那算什么!”

机会有了

“真的?!”慕青宁一激动,扯动了伤口。

“别乱动!我虽不能医治,但那对我师傅来说是小菜一碟。”

“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岂是你想知道就可以知道的。”百媚娇收拾着医药箱,根本不给慕青宁问话的机会,留下一瓶据说是自创的效果极好的金创药,打着呵欠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慕青宁活动了一下胳膊,收了那瓶药,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回头见独孤城还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着。

“非走不可吗?”

“嗯。”慕青宁不敢看他的脸,“你没听你四哥说么?下次见面就是我的死期。再说了,我还有点事必须去做。”

“什么事?”

“你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么?”慕青宁将包袱甩在肩上,“其实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利有弊,只要善加利用就能帮助世人。十一,好好照顾自己。”

“慢着。”

“别劝我,我心意已定。”

“我知道劝不住你,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用吧。”顿了顿,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慕青宁收起钱袋,感激地看他一眼,眼睛笑得弯弯的,却说不出的苍凉:“以后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见面的。那,他就交给你咯……包括你自己。”

“嗯。”

“拜拜。”

“再会。”

走出这间客栈,迎面扑来深秋的冷风,慕青宁的心在阵阵的抽痛中变得麻木。

自己一直就是个无用的人,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这次,希望她小小的力量能够帮助到陨,能够利用“凡人街”回声四响的奇特构造,用次声波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不论成功与失败,她都算没有白走过这世界一遭。

天堂的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应该牵着你们的手一同而去。只不过,不想做个懦弱的人,留了下来,等待命运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现在机会有了,就靠把握。

一滴泪很自然地滑落面颊,碎在夜风里,消失不见。

炎亦邪的避讳

慕青宁在“凡人街”附近的一家小客栈住下。

这天吃过晚饭,刚刚入夜,摇曳的火光照在一条街道上。慕青宁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家书店门前停步。牌匾上:一掌孤灯,散发着暖稠色的光芒,男子俯于案前阅读,修长的指和细致眉眼。

店内生意由于夜晚不好,店主坐在柜台上无聊,见慕青宁进来,立即迎上前去:“姑娘,你要买书么?我来为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慕青宁在书架前自个浏览了一圈,肯定地说,“我要买的书,你这里没有。”

老板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姑娘你到底要买什么书?”

“一本故事书。”

“故事书?我这里可齐全了。”老板领着她到一排故事书面前,“这里合集了白虎上下一千年的故事,天上的、地下的、水里的……”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哦?”

慕青宁说:“你这家店小小的,肯定没有,我还是换家店吧。”

“慢着!”老板似乎生气了,一把拦到她面前,“姑娘夜里不是吃饱了撑的,拿我消遣来了?别看我们店里门面小,你只要说出你想看的故事,我就不可能没有那本书!今日个你不说出来,我还真不放你走了。”

慕青宁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过身找了张椅子坐下:“老板,我想看那个男人这一生的故事……”手指向店外的牌匾。

店主这下犯难了:“姑娘,这故事……还真是不好找……你知道,没有人敢随便胡写炎亦邪这一生的事迹。而且炎亦邪这一生有两大避讳。”

“哪两大?”

“其一:不入史记;其二:不准自己的任何事迹外泄。”

十大禁书之首

“这么说,店主这还真是没有了?”慕青宁站起来,临走前又环顾小店一圈,一副势力的嘴脸,“我就说嘛,小店就是小店!”

“姑娘,你且慢!”人为一口气,树争一张皮,店主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要是离开了本店,我用脑袋担保,这辈子都别指望看到炎亦邪的故事!”

慕青宁乖乖停步:“老板又有故事了?”

“有倒是有……不过……这是十大禁书之首,抓到要被满门抄斩的。我也只是有收藏禁书的癖好,姑娘,过两日你再来吧,我让人去加印一本。”

“这道不必了……实话告诉你了吧,我只是想了解炎亦邪这个人,我不识字,不懂看故事书。不过店主既然对炎亦邪的故事这么有兴趣,想是在这些故事中渗透了些什么吧?”慕青宁心里开心,表面却不动声色,“不如,改天我邀你边吃边聊?聊聊店主的一些想法?”

店主讶异地看她一眼,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眼神有些无奈:“姑娘,只怕是你早就准备好才来的吧?”

慕青宁说:“我也是误打误撞罢了……店主会信守诺言的吧?我一看你就是个重承诺之人。”

“哎,罢了罢了。”

“那就谢谢店主咯!”

这晚,慕青宁想到自己距离计划又进了一步,做梦都是笑醒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走街串巷地搜集做八音盒的材料,路上偶遇一个乞丐。慕青宁掏出一绽银子,毫不犹豫地扔进她的空碗里。

旁边的乞丐全都发了懵:“好大一绽银子啊。”

只有那乞丐镇定地抬了头,一双眼睛浸了水的明晰,见是慕青宁,眼眸中透过一丝惊讶:“怎么是你?”

慕青宁爽朗一笑:“可不就是我么。”

瑜妃

乞丐把银子扔在半空一抛:“这是什么意思?”

“传话费啊。”

“传话费?”

“你们主子还要不要捉我?你去帮忙问问。”

乞丐笑得那叫一个水灵:“怎么,姑娘爱上我家主子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就住在前边的‘虎延’客栈,随时恭候赐教。”

“姑娘,姑娘——”

慕青宁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好好闲聊,她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匆忙将材料放回住处后,天居然又擦黑了。慕青宁全身是汗,也来不及梳洗,又匆匆往那家书店赶。还没走近,就见书店收了外边的书摊,正准备关店门——

慕青宁边跑边喊:“店主,店主,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店主站在风中,捋着胡须笑:“我就知道姑娘今夜会来,所以把店门关了,我们好边吃边聊。”

慕青宁这才松一口气:“店主还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天彻底黑了,苍莽的世界,烛火将街道点亮。

店主的开场白是:“炎亦邪有一段悲惨的童年。”

“这个我早就猜到,如何悲惨?”

“书上没载,但大约十二年前,瑜妃的病逝让他性情大变,与以往判若两人。他跟独孤夜的对立关系,也是从那一年逐渐明朗。”

“瑜妃?”慕青宁的脑海中飞也似的掠过屏风上的血渍,以及那副清淡丽人的挂画。当时小鸢也说,屏风上那血渍有十二个年头了。

“哦,瑜妃就是独孤夜和炎亦邪的生母。”店主呷一口茶,“姑娘,今日我来这里,其实要告诉你的并不多。因为炎亦邪的确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再加上那本书里记载的也残缺不全……”

谁的儿子?

慕青宁早有心理准备:“嗯,你捡关键的说。”

“关键的,你听好了。一,炎亦邪性格分裂,白天仁慈,夜晚凶残;二,他痛恨全天下所有女人,唯有对孩子包容;三,小王爷北星离实则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四,他在‘凡人街’里招兵买马,实力正加快垒积,气候渐成,只等时日一到,登上王位推翻整个‘白虎王朝’的统治。”

“慢着……”这么多话,全都如此震惊,但最让慕青宁震惊的是,“小王爷不是他亲生儿子?”

“嗯。”

“那是谁的儿子?”

“独孤夜。”

………………………………………………………………………………………………………

“你骗人——!!!!!!”

“姑娘,我何需骗你。”店主被慕青宁激动的神情吓一大跳,“书上这么载,是否属实没人查证。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等等,你先别走!”慕青宁一把抓住他,用力镇定再镇定,“对不起,我不是想质疑你的话,只是……他如果是独孤夜的儿子,独孤夜怎么可能会让他呆在炎亦邪身边?”

“很明显的一点,独孤夜对此并不知情。”

“炎亦邪呢?”

“他当然知道。”

这间接的意思是:独孤夜上了炎亦邪的老婆!!!而炎亦邪却把他的儿子带大到现在???

这多么天方夜谭的离谱,慕青宁要疯了。

难怪第一眼见到小离会觉得他的眼睛像极了陨。而后觉得他像炎亦邪,是在她见到炎亦邪,有了“小离是炎亦邪儿子”的意识后,所进行的自我催眠。每个人看到小孩,都会想“他是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哪怕一点也不像,也总能拼命找到一点相似之处。

“没有哪个孩子不像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是每个人正常的思维。

只是没想到……

竟然耍赖

店主走后,慕青宁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只手把玩着茶杯,一只手搭在桌沿上,眼睛望着茶水,一动未动过。

“姑娘,我们店要打洋了。”

她懵懂地站起来,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对面客栈上,一双汪洋着海洋的眼眸。

独孤夜手里持着酒杯,红宝石戒指耀眼,刘海和衣角在微风中轻轻地浮动。他对视了慕青宁好一会,一口仰下杯中的酒,再斟满。

慕青宁转身就走。

月光洒满地面,身后一直有脚步声,慕青宁实在忍无可忍:“别再跟着我了!”

再继续走,身后的脚步也继续。

慕青宁的脚步越来越急,在转弯的地方,猛地被一只手掌拽住,摁在旁边的墙上。

慕青宁抬头,他的头正好低下,嘴阳春白雪干裂,温存颤抖地阳春白雪。

“滚……”慕青宁闷哼,手用力推他,却被捉住反在身后。他的阳春白雪齿挑开她,酒香一丝一毫地灌入……慕青宁越用力挣扎,他反倒捉得越紧。

慕青宁一阵难受,知道他这是醉了……

好久,他离开她,端着她的面颊:“十一的毒……好了……”

“那太好了!”

“嗯。”他俯身又要阳春白雪她,她别开脑袋。

“你疯了,在这路上,别乱来!”

“好,我们回去。”

“放开我!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耍酒疯!你跟了我多久?!不是说好了放我走?!”慕青宁伸手推了又推,可是怎么也推不开,全身喷着酒气的他就像一座大山横在她面前,“走开!”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歪歪脑袋,竟然耍赖。

“你前几天晚上说的,你说让我滚,别再让你见到我!否则下次见面就是我的死期!”

抓回来干嘛

独孤夜侧了身,什么话也不说,忽然一把将她捞起来扛在肩上。因为喝醉酒,脚步有些晃,慕青宁都被晃晕了。

“放开我!你现在喝醉了把我拎回去!明天醒来没记忆后耍赖,肯定会杀了我!”慕青宁拼命地踢打着,“放开,放开——”

事实证明,她的挣扎是毫无作用的。一段时间后,她看到靠在房门前,朝她一脸揶揄笑容的独孤城:“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

“轰隆”一声,独孤夜没有跨过门槛,扛着她一起摔在地上。慕青宁的脑袋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只感觉后颈一痛,昏厥过去了。

醒来时,自己已经睡到了床上,脑子里回响着余震过后的耳鸣。

她甩甩头,用力坐起来,大厅传来一阵银铃的嬉笑声。慕青宁掀了帘子,百媚娇坐在独孤夜腿上,像只狒狒一样吊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一边说着啥,一边咯咯咯笑得淫荡。

慕青宁的手一缩,帘子落下来,坐回床边。

一会后独孤城掀了门帘进来:“醒了?把这药喝了……你这两天大伤小伤一堆,身体可吃得消?”

慕青宁看也没看,接过药碗一口而尽,就跟喝水似的。

独孤城微微一挑眉:“不苦?”

慕青宁抿了抿阳春白雪,苦味后知后觉地在舌尖漫开,碗都想摔了:“他把我抓回来干嘛?”

独孤城拉了张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冲破云层的曙光。

“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四哥都像小孩子。一个呢,表面冷酷无情地折磨对方,心里却心疼得要死;另一个呢,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又使劲地吃醋。”

大树上的母狒狒

“谁吃醋了?”慕青宁很不高兴地大喊,“我现在不懂他把我抓回来什么意思?!他难道把我抓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他跟别的女人亲热?!无聊,幼稚,可耻!”

独孤城笑容更加:“大概吧。”

“我要走!”

“四哥在这儿,你想都别想。”

“他说过放我走的!”

独孤城耸耸肩:“可他现在不承认了。”

见慕青宁实在气得不行,他只好又劝道:“再过三天‘十月祭’,我和四哥都答应过带你去玩,你就再留下来几天吧。”

什么啊,现在问题不是她留不留,而是是她走得了吗?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淑珍掀了帘子:“十一爷、冯姑娘,吃饭了。”

慕青宁不想去,想到独孤夜那棵“大树”,和缠在“大树”上的“母狒狒”,她就浑身倒胃口。可是转念一想:我凭什么要避开他们,避开就表示自己心虚,对他在意,她偏偏就不要!

吃饭的时候,百媚娇已经不是狒狒了,十足一只考拉。吃饭就好好吃饭,她却手脚并用地缠着独孤夜,腿也一刻不能消停地在他腿上蹭。

整张桌子都地震一样地颤。

连独孤城都看不过去了:“百姑娘,你这样有必要吗?”

百媚娇白他一眼:“我喜欢,你管不着。”

“四哥,你就让她这样?”

独孤夜不说话,一嘴巴都是被百媚娇塞进去的菜,百媚娇还在塞。慕青宁的筷子落在一块鸡肉上,还没夹起来,百媚娇的筷子一挑,没了。

这一顿饭慕青宁就没吃到一块肉!

看在她给她包扎过伤口的份上,慕青宁真是忍了又忍,这一回,也忍了!

**************

饭后,百媚娇从房间里抱出个网状的东西,说是要挂在客栈后院的树上,荡秋千。

慕青宁心里呸了几口,眼光却时不时往窗外瞄,见她捣鼓来捣鼓去都捣鼓不出什么劲,正要高兴,独孤夜一身白衣,飘飘欲仙地出场了。

接过她手中的锤子和钉子,敲敲打打的声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个网状的秋千做好,在风中迷人地荡来荡去。

为了表示谢意,百媚娇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啵了一下,声音那个响!

独孤夜淡淡一笑,将她耳侧被风吹乱的头发拂起,嘴阳春白雪就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恨不得把她的耳朵含在口里的样子。

百媚娇点点头,跳上去坐在秋千上,用脚勾着地面,却怎么也荡不高。

独孤夜搁她后边站着,伸手轻轻一推,秋千就飞了起来,蛋黄色的裙角飘在空中,又飞快地落下,又飘上空中……

院子里满是百媚娇大笑的声音。

慕青宁把手里的八音盒重重拍在桌上,想:该死的混蛋!还说喜欢她?肯定也不是真心的!跟她在一起相处最愉快的那段时光,他也没有用那样煽情的眼神看她,没有给她做秋千,没有陪她一起玩……

一次都没有!

独孤城坐在躺椅上看书,见慕青宁独自生着闷气,笑了笑:“又怎么了?”

“你说现在都秋天了,狒狒怎么还那么喜欢发情啊?”

“狒狒?”独孤城一扬眉毛,很快回味过来,目光落到窗外,“你也想玩秋千?”

“我呸!狒狒才想玩!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吵了!”慕青宁坐回去,在独孤城揶揄的目光下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可是真的太吵了,何必笑得这么夸张?!耳朵根本关不上,全是笑声。

不单是老相好

一暴躁,手里的锤子重重砸在她的指头上。

慕青宁甩了甩手,两滴血立即溅在地上,破碎的花形。再转眼,手指被独孤城含进了嘴里。

慕青宁大喊:“脏……”

的确脏。

她弄了一上午的八音盒,手摸过金属片、摸过木盒又摸过生锈的铁锤。现在除了被含住的那半截指头,其余的手指一圈黑。

独孤城把脏血吐出来:“你自己也知道脏,锤子有锈迹,感染了伤口容易破伤风。”

“哪有这么夸张。”

独孤城没搭腔,掏了帕子包住她的指头。

“唷,妹妹你这行为可不好哦,勾引比你小的美男。”百媚娇搁门上靠着,刚玩得太开心了,小脸红扑扑的,额上也全是粉莹的汗珠。

独孤夜坐在茶桌上喝茶。

像幽灵似的,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青宁飞快抽了手,独孤城又将她的手捉回去,继续包着:“我去找点棉花和绷带,你今天就不要忙活了。”

“看来不是你勾引小美男,是小美男勾引你啊?”

慕青宁本来心情就不好,憋了一整天的气,这回终于爆发了:“百姑娘怎么说话呢?!十一是我弟弟,何来勾引之说?”

“难道我说错话了?”

“你就没有说对过!”

“好好,你别发火儿,我这不是没见过弟弟给姐姐含手指么。”百媚娇见慕青宁真发火了,屁股一摆,又爬独孤夜腿上坐着,变成了母狒狒。

慕青宁把气撒八音盒上,敲得叮叮当当响。

独孤城找来棉花和纱布:“别理她,她一直都那样,嘴巴坏其实心底没恶意的。”看他说话那十拿九稳的样子,他跟百媚娇也很熟识?这个女人,应该不单是独孤夜的老相好。

怀孕

慕青宁气饱了,晚上没有吃饭,第二天早晨也没吃,中午也没吃。不但吃不下东西,还老觉得恶心想吐……

起初独孤城会叫她,叫了两次她都不愿意吃,独孤夜就放冷箭了:“不必管她!”

慕青宁更气了,到了下午时分,虽然肚子里没什么东西,但还是大吐特吐了一次,全是苦水。

刚洗了手就见百媚娇幽灵般地站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你……你你干什么?”

“我见你突然往门外冲,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跟过来看看。”

她以为她出了事跟过来看看?这么好心?!

慕青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百媚娇伸出一只手:“手给我。”

“怎么?”

“我见你这两天心情焦躁,脾气很坏,气色又差……现在还恶心呕吐,不会是怀孕了吧。”身为大夫都比较注意平常人的行为举止和气色。

慕青宁一惊:“你别开这种玩笑,想要说我脾气不好就……”

话还未说完,手已经被百媚娇拿了过去。

她略偏着头,替她把着脉,过了好一会儿放开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往里屋走。

“喂,你等等!”慕青宁着急地跟上去,“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

百媚娇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点点头。

“真的是真的?”慕青宁懵了,“你不要骗我!”

百媚娇把脸凑近她,手指着自己的脸,还是一脸严肃:“你看看我,看看我这表情,像是跟你开玩笑吗?傻女人!”

慕青宁哭笑不得,简直想死,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为什么是这种时候。

百媚娇又要往前走,慕青宁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不会告诉他吧——”

这么滥的女人

“我正在考虑。”

“不要考虑,你不许说,对谁也不能提起。”

“不行,这是大事,你不能瞒他,他是孩子的父亲!”

“谢谢你,真的,你能这么想我感到很高兴,你是个好女人。”慕青宁用力深呼吸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缓过劲,“不过陨不是孩子的父亲!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怎么会不知道?除了陨你还有别的男人?”

慕青宁苍白地点点头。

“是谁?”百媚娇一把拽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找他!娘的,有我在,一切为你做主!”

“对不起,太多了……我也搞不清楚,我现在脑子很乱。”

百媚娇猛地松了手,目光不敢置信地看着慕青宁,慕青宁张了嘴想要解释什么,声音还没出口,一个用力的巴掌捆在她脸上。

慕青宁的脸因为重力侧到一边,脸上清晰可见的五个红指印。

“老娘真看不起你!我刚还烦恼要不要说,不说我良心不安,说了陨被你抢走我心情不爽!现在,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说出去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了!”

“等一下……”见她要走,慕青宁飞快地拽住她的衣袖。

她仿佛苍蝇一般地甩开:“别碰我,恶心!”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把脉至少要怀孕一个多月才可以测出来吧?”见她不说话,慕青宁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求你了,快告诉我!”

“对!至少怀孕一个月后,所以绝不会是你这一个月内怀的种!”百媚娇丢下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摇摇头走了,“怎么会有这么滥的女人。”

慕青宁站在客栈的走廊上,吹着风,好久没有回过神。

不是这一个月内,不是这一个月内……至少可以保证孩子不是炎亦邪的。可也不能保证是独孤夜的啊!

孩子不能要

这个孩子不能要……

暂且就算作他是独孤夜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威胁的祸害……就算不是个祸害,她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哪有精力去生孩子?

所以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她都不能要。

打定主意,慕青宁的心情总算好一点了,前方的路也变得明晰起来:她现在要想办法搞一点堕胎的药。

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堕胎的药,应该有吧?在一般的药铺就有卖吗?可是她不能让独孤夜发现,她得偷偷去买,旗子和淑珍又看得她那样紧,她根本逃不脱。

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就是百媚娇了。

她知道她怀孕的事,而且她是个大夫,咨询她准没错。虽然她对自己的印象不太好,不一定会愿意帮自己,但看得出她心地不错,只要她求求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所以晚饭的时候,百媚娇继续缠着独孤夜扮考拉慕青宁也不生气了,还破天荒笑着一张脸,拼命往她碗里肉夹。

面对她的一反常态,独孤城一脸惊愕,独孤夜没什么表情,倒是百媚娇,鼻子一哼眼一瞪:“喂,你的筷子那么脏,你夹过的东西我不要!”

“那你要喝水吗?”慕青宁慌忙倒了一壶茶。

“不要。”

“我帮你盛碗汤吧?”

“不要,不要,不要!”百媚娇真烦了,手掌往桌上用力一拍,“你这个女人烦不烦啊!我都说你脏了,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还想怎样?!”

“好的,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是自己的。”

“神经病。”

吃完饭百媚娇又变成了狒狒,两只手勾着独孤夜的脖子,坐他腿上晃悠。一轮巨大的月悬在窗口,独孤夜笑容清淡,跟她耳语着什么,漂亮的手指落在她的耳边,轻轻地抚过。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慕青宁一向知趣,其实她真不想打扰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刻,可是她急啊。后天就要动身去参加“十月祭”,她一定要在明天把胎给打了!

怀着一颗焦躁的心,慕青宁一会儿装作要收拾桌子在他们面前转一圈,一会儿又装作喝水在他们面前装一圈,一会儿又去走廊上收晾干的衣服……总之每过五分钟就必须经过一趟,告诉他们自己的存在。

独孤夜眼神盯着怀里的人,盯得专注,一直把慕青宁当透明的,倒是百媚娇实在受不了了:“喂,你这样走来走去的烦不烦?!你不烦我看着都厌烦!麻烦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哪怕安静十分钟也行,算我求你了。”

慕青宁说:“百姑娘,我觉得你特别适合黄色的衣服,我那里有一件穿不着,你可以来试试吗?”

目光闪闪,一脸恳求。

百媚娇知道她话里有话,犹豫着,她又开始在他们面前转了,只好无奈地跳下独孤夜的怀抱:“好吧,我随你去看看。”

“那就麻烦你了。”

一进房间,慕青宁就立即关了门,还把栓子锁上。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让人起疑都难。

独孤城从书中抬起头,奇怪道:“纤纤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太不正常了。”

独孤夜目光似笑非笑:“她何时正常过。”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哥,你一点也不担心?”

独孤夜别过脸,月光将他的侧脸打上一层冷漠的光环:“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房里,百媚娇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双手抱着胸,老佛爷般高高在上地坐着:“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说!我没时间陪你瞎扯。”

麝香

慕青宁也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你们古代堕胎一般用什么药?”

“麝香啊,你问这个做什么?”转而一愣,“你想堕胎?!”

“嘘,小声点!”

“哼,不但是个滥交的女人,还是个不负责任的娘。”百媚娇眼里的鄙视更浓了。

慕青宁陪着笑脸:“是是,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百姑娘,我现在出去不方便,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你是大夫,请问你手里有没有……”

“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你可不可以……”

“门都没有!”

“百姑娘……”慕青宁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只能靠博取她的同情心了,“这个孩子不能要,怎么都不能要,算我求你了!”

“你有没有脑子?用麝香堕胎很容易死人的,就算不死,也会终身不育。”百媚娇神态明显软了下来,声音也软了,“你早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当初呢?你跟别的男人厮混的时候,就一点也没想过会有孩子?!”

慕青宁摇摇头,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来:“没关系,我命大,死不了。至于终身不育,那对我来说没什么。这个孩子是意外……是我的错。”

“你知错晚了!”

“你帮帮我吧……”慕青宁说,“要让独孤夜知道我在外面的事,我一定非死不可了!不过就是个堕胎,至少还可以捡回一条小命!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他知道,依照他的脾气,绝对会杀了我!”

百媚娇冷哼:“他岂止杀了你?简直会把你五马分尸。”

“对对,你也知道……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百媚娇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明天就去附近的药铺帮你抓药。”

“谢谢!”.七

什么病?

百媚娇点点头,又道:“出了事我不负责!”

“嗯嗯!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想了想,又担心地加了句,“千万别让人发现!”

百媚娇正好打开门走了出去,慕青宁那句声音被扩大了,门外的两人神色都不对。

独孤城放下书,声音是调侃的,表情是严肃的:“衣裳呢?怎么不试给我和四哥看看?”

百媚娇望一眼房内的慕青宁,特别无奈:“她那破衣服丑得要死,根本不能穿出来见人。陨,明天我上街添两件新衣服吧。”

“好。”

“就不用你陪了,这两天你陪着我到处走,你也累了。”

“不累。”

“我说了不用你就不用你了,你觉得不累,我心疼……明天你记得好好休息,乖。”

“好。”

从未有过的温驯,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柔。可此刻慕青宁听了,竟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一种庆幸。百媚娇虽然嘴巴坏了一点,但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心地真的不错……她不会伤害陨,而且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陨。

这就够了,更应该放手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独孤夜朝百媚娇伸出手,她走过去坐他腿上的动作好像曾今也属于过他们,不过现在恍如隔世。

独孤夜垂下的眼帘没有一丝情绪:“她说了什么?”

“唉,真是瞒不了你。”百媚娇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还会有什么,我是大夫,她找我当然是为了看病。”

“什么病?”

“女人的病……你知道的,女人很容易有些小病小痛,她大惊小怪,又害羞,死活不让你们知道。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明天给她去抓药。”

独孤夜盯着她的眼睛,黑宝石般泛光:“不是别的?”

“嗯。”百媚娇回盯着他的眼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独孤夜舒展了一个淡淡的笑,把她放到地上:“好,你去睡吧,明天早些醒来,去买药。”

百媚娇看着他的笑容,特心虚,特愧疚,心里暗暗地骂:那个蠢女人!真要出了事,她什么也不会管的!

女人病

慕青宁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擦了又有,有了又擦。一夜辗转着,根本就不敢睡,也根本睡不着。还好百媚娇天刚亮就出门了……

等待的时间更煎熬,慕青宁索性起来做八音盒。

手指一直在发抖,而且怕吵醒在睡觉的那两个人,她根本就不敢发出声音,以至于一块金属片磨来磨去,仍是原来的形状。

“要帮忙吗?”独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

慕青宁一惊,抬头正好见独孤夜从浴室出来,他有早晚都沐浴的习惯……湿漉的头发曲在肩边,他只穿了件微薄的袍子,隐约透着虚无的光线。

“你们怎么都醒了?我吵醒你们了?”

“不是,我们一般都这个时辰醒,只是你比较晚醒罢了。”

慕青宁简直想哭,那一会儿百媚娇买了药回来,他们不是都会看见?!

正想着,门外响起脚步声,百媚娇急匆匆地推门而进,手里的药包大咧咧往桌上一扔,屁股飞到椅子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慕青宁的一颗心都要炸出去了——

独孤城问:“谁生病了?四哥你病了?”

“是那位……”百媚娇喝了一大口茶,指指慕青宁,又朝她拼命地打暗示,“虽然你让我不要说出去,但是不好意思,还是被发现了。其实这没什么的,生为女人就是会有些小病小痛,否则还叫女人吗?”

慕青宁的心简直是被提起来又狠狠地丢下去,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那个下啊。听到后面那一段,才好不容易缓过劲,眼神偷偷瞟一眼独孤夜,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再瞟一眼独孤城,虽然微皱着眉,但也没说什么。

心安了。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有了“女人病”的幌子,百媚娇去炖药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进行,把药端进慕青宁的房间里也是光明正大地进行。

宝宝,再见……

慕青宁拴了房门,说:“我差点被你吓死。”

“嘿嘿,我聪明吧?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百媚娇拿了帕子,又拿了一个痰盂,搁在房间靠角落的边上,“你喝完药后,过两个时辰在痰盂上蹲着,之后会断断续续地出血,这是正常现象。还有,会伴随着刺痛感,你要忍忍……”

“嗯,我能忍!”

百媚娇又细心地拖了张椅子过去:“你蹲的时间长了肯定难受,一会记得趴在这椅子上。”

“谢谢……”

“好,就这样,药你趁热喝了吧,我每过段时间就打热水进来给你清洗。”

这一天,阳光似乎特别明媚,落叶打着飞旋在空中晃悠,俯仰着落在地上。

慕青宁的世界是一片晃白的眩光。

她喝了药,趴在椅子上,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想哭,可是又觉得自己似乎连哭的资格也没有。该哭的是宝宝吧……是宝宝……

门外是百媚娇大声谈笑的说话声,时而能听到独孤夜低沉的回应,声音独特而磁性,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慕青宁把脑袋搁在椅子上,想着,如果她不是莱宠,如果宝宝是陨的,如果陨不是独孤夜,如果宝宝顺利生下来,一定很健康很可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宝宝。

慕青宁不禁微微地笑了,想起那天烛光下独孤夜微侧着脸,指骨白皙而修长,在白纸上列下了一长排一长排的名字。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空气里溢满温馨的他的气息,他的眼神散发出了柔和光芒,轻易地覆盖了她的整个世界。

对不起,宝宝,再见……………………

出门

直到第二天,血断断续续还没有停,只是流量小了很多,就像女人来大姨妈那样。

百媚娇说这是正常的现象,一般堕胎后,出血量都要持续二十四到四十八个时辰。

慕青宁咬咬牙,就当作来大姨妈那样处理,多垫了几块布。本来两天两夜折腾着没有睡觉,又加上这次元气大伤,应该需要好好修养,可是一大早独孤夜和独孤城就在为出门做准备。

百媚娇看慕青宁搁在桌上那张完全脱了水的面孔,有些忧心:“你这个样子出门撑得住吗?你别逞强,要不这一趟你别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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