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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0札同行无意偏同行赠银有求笑赠银

第10札同行无意偏同行赠银有求笑赠银(上)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初八,阴。

我是龙啸天。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阎罗谷杜圣心手下的第一号杀手。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他卖命。

那是一笔交易。

我与他本是同门师兄弟,当年我全家惨遭厄劫,是杜圣心救了我,替我查明了事情真相,还传授了师父从来不肯教我的“星云彩虹剑法”助我报仇。我承诺给他的回报,是效命终生!

那本是我主动请愿的,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权力反抗。

但也正因为这个誓约,我煎熬了半生!我像一个被扯着丝线欢快舞蹈的木偶,内心却在滴着血泪。

今天,杜圣心说他可以替我剪断那些丝线,还我自由。那一刻,我竟犹豫了。

我居然开始害怕,没了那些丝线的牵引,我还能否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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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过午,楼下堂店的嘈杂,随着餐后客人的离去逐渐消散,南厢厅内的故事仍在继续。众人沉浸其中,早已将凉透的酒菜忘却————

天际最后一余紫霞,终被黑暗嗜尽。夜归的村人催亮了星零灯火,远近此起彼伏的闭户声,和在鸡犬的咶噪中一潮潮响起。

又是一个漫长冬夜,空气中浮悬着将雪的寒郁。

小村外的乱石小道暮色中分外幽沉。

龙啸天抬头望向面前这个熟悉得令他心生烦恶的白衣背影,突然沮丧地叹了口气。

昏暗中又响起杜圣心悠悠然的轻慢笑声:“龙啸天——你若不情愿跟着我,为何不先走啊。”

“杜圣心,首先我要让你明白,我并不是想跟着你,而是不想让你从我眼前走掉!”

龙啸天冰冷的声音依旧空乏刻板。杜圣心笑,脚下仍不止步:“哦?想必~你是不放心我?怕一不留神,我又溜去为非作歹?”

龙啸天听着他危险而高傲的笑声,蓦得心中一凛,幽冥界的情景清清楚楚闪现在脑中。

回神之际,发现自己脚下的步伐竟与杜圣心配合得密丝合缝。当杜圣心出左脚时,他也正迈左脚,无论他怎般调整步速,始终为他牵制。深知自己心魔难去,索性长叹一声停了下来,正声道:

“先前在阎罗殿,你真的一点也不害!吗?”

杜圣心缓了口气,淡然道:“想必是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他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难堪的话题,终于停下了脚步。

“那么在进殿之前呢,你还记得自己进殿之前的事吗?”龙啸天一双怀疑的眸子紧追不放。

许久不闻回音,只传来杜圣心无奈的一声短叹。

龙啸天心中的疑惧正在被一种所谓“同情”的情愫盖过,他轻轻叹了口气,跟上一步道:“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你是在可怜我?”杜圣心突然冷笑道:“我听人说,一个人生前作恶太多,就会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见了阎王不好交代,只好等着被下到地狱受刑。我虽不记得一些事了,可还没下地狱,也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双眸寒星般闪烁,声音突转高亢,将龙啸天的气势稳稳压住。

龙啸天太了解这个人,也只有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弱势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二十几年的相处,他早已习惯了如何去应对。

但此时,他突然觉得像往常那样继续给杜圣心难堪,惹得他暴跳如雷,实在有些无趣。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昂首道:“你是想找我报仇吗?”

杜圣心似是怔了怔,忽然大笑道:“龙啸天,我突然发觉,你实在是一个可爱的人。——老实说,我先前也想着怎么整治你,可我现在又不想那么做了。生前恩仇生前了,你我之间的杀身之仇,纯粹是正邪之争,我也不屑与你计较。但我要你生前死后都记着:你龙啸天,终究是欠我的!”

龙啸天本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丝畏惧和痛苦。

杜圣心说得没错,他龙啸天生前死后,终究是欠着他的!

龙啸天本是书香门第庶出,父亲在朝为官颇俱才名。他幼时体弱,拜在岳雪梅父亲“北武”岳清风名下习武,岳雪梅出嫁后不久辞山而去。几年后,父亲在一场朝堂诗会中落败,羞愤之下触柱自戕,惹得龙颜大怒降罪龙家。

父亲的正房殉夫而死,长姐惨遭迫卖,自悬于青楼,一母同胞的小妹也被飞驰过街的马车撞死。他被朝中不明势力迫害追杀,生死之际,幸得杜圣心出现相救。

他为了查明真相报雪龙家的冤仇,跪求这位少时同居一隅的师兄传授他“星云彩虹剑法”,并主动请愿为他效命终生。

初始几年,杜圣心偶有棘手之事,才命他立威惩处,并无太多杀戮。

然而岳雪梅死后,杜圣心心性大变,两年内血洗了大半个江湖。害得他也杀性难悟,终落入邪道。

十多年我为刀釜的杀手生涯,令他深感厌倦。今年重阳节百花冰宫大祭,杜圣心死期可预,他心生倦意不告而别,皈依佛门。岂料杜圣心脱出生天来仍对其追迫不放,还逼得他为陆少秋断臂偿情。

退无可退下,他愤而对这位昔日恩友倒戈,打着卫道之名处处与杜圣心为敌。无论他之后做了多少为人称颂的“侠义之举”,而杜圣心之所为怎般为世人不耻,他龙啸天,终究是一个背叛者!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是非善恶的绝对壁磊。

“你想怎样?”龙啸天长叹着,声音绝望。杜圣心却不睬他,顾自向前走着。龙啸天游魂般相随,步调比之刚才更显浮乱,他在等待裁决。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想怎么样。——若论武功,现下的你,完全不必忌惮我,那么你忌惮的,究竟是什么呢?”杜圣心悠然的声音带了一点笑,甩开双臂,加大了脚子。

龙啸天怔住!

打从他进阎罗谷开始,对杜圣心的感恩与屈从便成了他的枷锁。渐渐的,他变成了一具没有自我的木偶。既便是之后“逃”出了控制,对阎罗谷的愤恨和畏惧,还是魔魇般日夜紧逼。人言“久负大恩反为仇”,多么残酷可笑的验证。

当一个人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或者屈从,或者拼尽全力去毁灭——就像大多数人都会设法打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蛇。

龙啸天不想再继续木偶般的生活,于是杜圣心就成了他眼中的“蛇”!

或许,这才是他“除魔卫道”的真正根由!

“我究竟在忌惮什么?”龙啸天心中一片冰凉。却原来自己在杜圣心眼中,还是如此地卑微可怜,他心底所有的秘密都不值他一笑。

他渴望自由,却也发现,只有当哪天他真正不再畏惧这条“蛇”时,他才能找回自己!

现如今,杜圣心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能不能超脱,完全得靠他自己。

时间在嘲笑他的怯懦中一丝丝溜走。

杜圣心回头瞟了他一眼,蔑笑着摇了摇头。

龙啸天蓦得一咬牙:“好,我决定了,还是跟着你!但我不会再听从你的命令。这么多年,我从阎罗谷也学到不少东西,不想再做个没脑袋的木偶。”

他的声音坚定。杜圣心的脚下似乎慢了慢,随即那种迫人气势无知无觉中消淡了许多。

“你决定跟着我,却也是为了监视我吧?”杜圣心漫不经心点头:“也好,黄泉路上,你虽不是个好旅伴,但有个熟人一起,总也好过独自上路。”

龙啸天冷笑:“这样的话出自你口,我可以表示怀疑吗?”他无调的声音开始变得狡黠。杜圣心戚地一笑:“你奈我何?”

龙啸天突然泻了气般长叹了一声。也许在杜圣心身边的人,他是最幸运,也是最无助的一个。

黑夜中远方的灯火,永远是行路人的向往。此时,向往联成了一片。炫烂中渐渐清晰了人声。

背后的小道隐没在夜色中,脚下踏着通向那片灯火的通途。抬首两边,赫然是高插云天的城墙。昏暗中龙行的城垛巍伟壮观,不时有一两个近郊夜行的农夫,惊动得官道两侧松林中栖息的禽兽索索响动。

两个并肩行来的陌生客拦住了一名挑担的樵夫,白衣高者背手止步,另一人上前探问。樵夫指了指高高的墙楼下早已紧闭的城门,摇手离开。

“看来今晚进不了城了。”龙啸天目送樵夫远去,叹息道。

杜圣心斜眼望向淡晦月光下山一样的城垛,凝步半晌,忽而转回身,循着城墙向东行进道:“前面或许还有城门未闭”

龙啸天默立半晌,竟是本能地转过脚跟了上去。两人不紧不慢沿墙根进出里许,果真在东墙脚下见到了一洞未闭的侧门。

门洞不高,粗木框梁,油漆已剥蚀大半。门槛没在枯草之中,满布斑驳锈痕的门环套拉着,整个门户,显见得已废弃多时。

杜圣心缓步至这门前停下,情不自禁伸指轻抚门上锈环。抿唇微挑唇角,眯眼仰望月色下苍冷阴森的门楣,面上竟显出一种久违的喟然。

龙啸天煞是惊奇地打量他道:“这里还真有一个门,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圣心眼中蓦然闪过一丝自己都无法捉摸的疑惑,终是凝笑摇了摇头。

刚抬手,便听龙啸天森森然道:“这墙也没多高,为什么非要钻这狗门,就凭你杜圣心的脚,这条门槛承受得起?”

【小剧场】

昙雪:喂,你们两个没完啦?小心装逼被雷劈呀!

龙啸天:你不是还自夸说这一札的台词,你写得很爽,很哲学,很有古龙味吗?

昙雪:我那是在夸杜圣心!作为生死对头,他同时还要做你的心灵老师,你不觉得亏欠的慌?

龙啸天:你也说了,我是他的提线木偶,木偶线快打结了,他当然有责任帮我厘清,做心灵老师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他给小君和玉郎都做过心灵老师,凭什么在我这儿就被你说是装逼?

昙雪:我说的不是关于你们忌惮不忌惮他那个话题,我是说你最后那一句,“凭你杜圣心的脚,这条门槛承受得起?”你不觉得这话很刻意很矫情吗?

杜圣心:哼,他那是在试探我。

昙雪:试探?

杜圣心:试探我现下的心境正不正常,到了怎样一个境界,需不需要他防范。

昙雪:啊?你……你的心境?我……我都搞懵逼了,你的心境还分境界的吗?

龙啸天:分啊。面对年少时的他,我什么都可以说;失恋状态时的他,我得哄着他顺着他供着他;对感情绝望,孤注一掷状态时的他,那我就没什么好作为的了,时刻准备着和他拼命就对了。

昙雪:刷新我三观!!那……那他现在什么状态?

杜圣心/龙啸天:呵……

昙雪:你们……笑笑算什么意思

龙啸天:你不是作者吗?怎么还问我们?

昙雪:……

第10札同行无意偏同行赠银有求笑赠银(下)

“龙啸天,既已决定继续跟着我,就别再试探!”杜圣心侧头邪笑,怡然地挺了挺胸,漫声道:“‘翻墙越壁’从来不是我杜圣心所为,若我说,不出一年,我会在这儿开出一扇几十丈高阔的门,让所有玄天界的人,都想从这儿进去,你信是不信?”他眼中满布睥睨得色,笑得云淡风轻。

龙啸天眉心渐渐拧成一结。一种不安和恐惧侵骨而出。

杜圣心身周的空气,正在被一种迅速膨胀的压迫感填挤,逼得他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经受了这十多年,依然令龙啸天悚然!

杜圣心是个小人,而且是那种不吝用最恶毒的阳谋,享受猎物绝望痛苦的真小人!

凭他的才智谋略,足以操控一方风云。他生前称雄武林的霸业,虽废于一粒小小金丹,但他不会以此为终。只要有他存在,这个尚不明境况不知生存规则的异世,随时会成为他表演野心的舞台!

龙啸天已经开始害怕。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不可以让杜圣心再从自己眼前溜掉。只要杜圣心一有异动,他便会是第一个狙杀者!

——尽管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还能“看护”他多久!

门枢沉闷的摩擦声剖入黑夜,杜圣心推门跨进了那道朽烂的门槛。

龙啸天不安地紧了紧拳,跟了进去。

正此时,玄天界南万壑谷内,一高举金色令符的信卒正面色惊惶地朝长廊尽头狂奔,口中大喊着:“传令!快传令给堡主,石猫叫了!风嗥石林的石猫叫了!!”

【玄天圣心纪98年,十一月初八。

是时戌初,有杜圣心龙啸天二生魂,经兑位“迎凤楼”而入玄天境,触截元阵,引哮石猞。讯及昊狮天应堡主雄剡。下令彻查。】

拐出几条阴僻耳弄,眼前豁然一畅,南北向的青石驰马道延伸向灯火漫洒的屋宇,远处人声依稀。沿道又行一程,道路拉直,一条通向城腹的街道赫然现显。两侧民房连绵,院落篱舍前后掩映。时正值晚餐时分,家家屋内透亮着灯火,寒冷的空气中微浮阵阵饭香,令行路之人更感饥困。

龙啸天越走越是惊诧,自语道:“我真不敢相信。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鬼域?”

“呵,何谓人间?何谓鬼域?为何你不能认为,我们先前生存的才是鬼域,而这儿,才是人间呢?”

龙啸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天前我也许不信,但这会儿我倒宁愿你没说错。”他极目远望街头,不紧不慢地道:“但若此为人间,总该有人能问个路吧。”

杜圣心斜了他一眼,朝前方一扬首:“你想找的人,还真来了一个。”

龙啸天回神间,迎面行来一个身着松襟坦褂,右肩缝了一个革囊疙瘩,头发篷乱的矮个瘦汉。且见那人步态虚浮仿若醉舞,手中旋甩着一个钱袋,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浑身上下的邋遢流气。

“是个痞子。”龙啸天皱眉。

杜圣心笑:“痞子也会说话啊。”

“这位小哥,请问这儿可已是玄天界境内?”

那痞子乍见一个半截铁塔样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偏又作了彬彬书生相,惊异地怔了一怔:

“哟!两只入世属的‘新头’?”他语音轻飘,细短的眼缝中突得放出光来,朝二人上上下下打量。贪婪的眸子扫过龙啸天,死死盯住了杜圣心一身雪绒锦缎的褂子。

杜圣心烦恶地微微向后仰了仰脸。龙啸天连忙拦上前作揖道:

“小哥,我们二人赶了一天的路,前方可有歇脚的地方?”

“呵---好说,你们身上有没有银子?”痞子收回目光来,嘎声漫笑。

此人出口便是钱财,龙啸天心下一叹,为难道:

“钱财身外物,生死不相同携,实在是-----”

“慢着慢着,”痞子截断了他,一双小眼不住眨动:“我来问你,你死的时候,可有人为你哭?”

龙啸天满脸窘迫地嗫嚅:“这---想必,自是有的。”

“有就好!你摸摸身上,可有一叠叠的冥票,在玄天界就是银票了!”

龙啸天微微一愣,将信将疑伸手入怀,果从襟层暗袋中摸出一叠崭新的冥票。俱是百两的面额,粗加估算,足有几千两之数。

杜圣心含笑揶揄道:“想不到你龙啸天的朋友,还真不少啊。”

那痞子见到冥币,一双细眼陡然睁开老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口涶水,情不自禁伸手作了个接讨的动作。抬头扫见杜圣心鄙夷的目光,忙又缩回去,将渗汗的手掌在胯侧使劲搓擦。

杜圣心背起双手,足下微挫一步,侧转身,细长凤眼望向别处。

那痞子定了定神,大咧咧展开三个手指道:“依照玄天界的规矩,问个路,三……百两!”

“三百两?”龙啸天乍愣间,那痞子迅速扫了眼他身后一动未动的杜圣心,眨眼转目道:“怎么?嫌贵?”

他虽对着龙啸天回话,一对眼珠子却心虚地提防着他身后始终不发一言的杜圣心。见杜圣心背着头不望回来,心下才略宽,挺了胸膛:

“人死之后,钱财受之亲朋,就理当赏施布善,为自己积些冥德。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迟早会知道----这玄天界的人啊,好面子,”他语出一半又望了眼杜圣心。见他只微微侧过来一眼,漫不经心地听着,心气更粗,叉开双脚,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

“这三百两兑到人间,也就不过三钱左右。听着是大数目,只为个体面而已。”

他刚就语毕,杜圣心嗤得一声冷笑。

痞子一颗心立时像被拎到了半空,却还故作无事道:“你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

龙啸天忙摆手道:“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地返瞪了杜圣心一眼。真想把这尊虽不言不动,却时刻散发着凛冽气场的大佛远远供开,好让这心虚的痞子莫再东拉西扯,沉心回上个话。

杜圣心轻叹了口气,往外走了两步。

龙啸天忙随手分出几张冥票塞进痞子手心道:“这儿,想必是只多不少了。”

“呵---好说,好说!”痞子一场虚惊下来,竟真从这精悍模样的汉子手中诓得一笔巨资,先是一愣,随即眼舒眉展,一把接过,数也不数,尽数揣进怀里,朝他二人点头道:

“二位这般爽快,兄弟我也不含糊,有什么要问的,兄弟我全告诉你们!你们要问歇息的地方,从这街一直上去,莫说是客栈,人世间有的,这儿都有!还有的东西,只怕为人的,生前都没见过哩。”

龙啸天见他银子到手,竟真开始话如倒匣,不禁好笑,问道:“这玄天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何没有地府那样的司职管事来引领?所有新来的人,都是这样随意进城的吗?

那痞子不屑地扬了扬头道:“嗨——这玄天界啊,也就是人们说的枉死城,分天阳天阴两界。也不知道是在三界六道哪个地方!咱这些生魂,天上地下,没人敢管也没人愿意管,所以呀,根本就没什么司职神官管事的,也没个正经的官政衙门!谁的地盘谁说了算,你要当了老大,你放个屁都是圣旨!你爱让谁当官儿谁就是官儿!”

“那此地,是在天阳界内,还是天阴?”

“你现在还在喘着气儿的吧?那当然是天阳啦,死了才去天阴呢!”那痞子笑话他明显是会错了意,揶揄地斜了他一眼,果然看到了龙啸天脸上错愕惊怔的神情。

“原来如此,那这座城池是天阳何处所在”?

“城池?”痞子微愣,随即笑道:“哦,你一定是看到那边的古城墙了,这墙啊,据说几百上千年前就有的了。从这儿往南弯过去,也就两三里长,没楼也没门,就光秃秃一道墙,谁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有门?”龙啸天嘎笑道:“怎么会,我们方才,正是从那边的一道侧门进来的啊。”

“怎么可能!”痞子惊惧莫名,忍不住高叫道:“我的个娘叻!……那古墙邪得很!附近的乡民,朝着它多看几眼都会头昏眼仁儿疼,平常都没人敢靠近的!”

龙啸天蓦地想起刚才那个慌乱摇手离去的樵夫,似乎真的没有正眼看过那道古墙。

猛回头,杜圣心眯着眼,倒是神色笃定。

龙啸天知道他不会信,不觉也是笑了,忙转开话道:“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天阳什么地方。”

“哦,兑位!”痞子不假思索道,“太极阴阳鱼知道不?天阳天阴的地形都是一头大一头细,绕着中间的无涯海盘成一个圈,像极了阴阳鱼。天阳界能住人的地方,从南到北也就个把月车程。这一带,差不多就在阳鱼兑位,从这儿北上都是善和门管辖的地盘。”

“现如今的天阳,最强最大,和最弱最小的门户势力,各是什么?”杜圣心声音散漫,突然插进话来。

龙啸天听他这话,微微有些奇怪,足下却已不由自主让开了一步。

那痞子对上杜圣心望过来的清冷一眼,不知怎地浑身血液冲上了头顶,四肢冰凉,用力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般答道:

“天阳最大最强的,就是最南面的万壑谷‘昊狮天应堡’。堡主“怒天心君”雄剡从几十年前就霸统天阳了。我看二位绝非常人,何不就到天应堡拜个礼,只要入了天应堡门下,在天阳就没人敢来欺负了!”

他说到此,一拍胸脯道:“不瞒你们说,兄弟我就是天应堡旗下‘聚宝盆’的。以后有个什么,尽管来找聚宝盆的弟兄帮忙!”

杜圣心眼望虚空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痞子察观他并无异相,定了定神,皱眉细声续道:

“其次就是任家湾曳云山庄,在最东面的无涯海边。不死不活地撑了三十几年,庄主有六十多岁了,很是爱才,却老是得不到能人相助。听说一年前来了个文武双全的能人帮他,和怒天心君雄剡顶得很凶。”

杜圣心目光移注地下,夜色中幽深一片,微微咧了咧嘴角。

痞子搔了搔头向城内方向一指道:“这最受气的,就是北边这里的“善和门”。据说善和门在天阳有好几百年了。一直守着什么玄奇宝物。门主倒是个大好人,可惜好人是不该生在玄天界的,就活该他受罪了。总之,玄天界的人恶多善少,你若不想让人欺侮,就得仔细了做人。”

杜圣心背起手,拧眉冥思着什么。龙啸天心中感慨,暗道:“没想到,到哪儿都是江湖啊。”

那痞子见二人发了怔,松了一大口气,忙扭身挤了出去道:“兄弟我还有些急事儿,你们二位就自便吧。”他脚下开溜,缩头缩脑喜得张牙舞爪:“发财了,发财了,这下我发了-----”

龙啸天回神间,那人早去得远了。他望着慢慢回复沉寂的街头,深深叹了口气。

杜圣心瞥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淡笑道:“龙啸天,想不到你武功是长进了,人却是越来越笨了。”

“也许他说得有道理,破财填业而已,只是几百两买他几句话,确实是贵了点。”

“不,一点儿也不贵!”杜圣心笑:“我几时把钱放在眼里?”

“那你说我笨是什么意思?”

“你笨在不该就这么轻易放他走,此人既是天应堡的人,一定知道很多玄天界人不知道的事,最起码,能省下我们大半探路的时间。”

“这人说话真真假假,能信?”

“你若是得来一笔横财,会去做些什么?——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杜圣心侧转头,朝龙啸天点头轻笑,眼中满是成竹之色。

“师兄说得是,我是变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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