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五个活尸

探花郎扑在药尘身前瑟瑟发抖，拉着药尘仿佛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次，他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近旁仆役们的注意。大堂上点起了灯，金老爷很快就赶了过来。

金老爷进门时，瞳孔剧烈放大，再看药尘，脸上就多了几抹深意。

他着人就去寻赵观潮。

说寻就寻，说来就来。赵观潮来时，仍是脾气很好的样子。他一进门，就看到药尘正被探花郎拽着寸步不离。长那么大，第一次见鬼，探花郎真是吓怕了。

李卫林胆子也不大，看到鬼更不自在，可是对比胆战心惊的探花郎。李卫林笑了：“大人，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李卫林学着药尘的表情，笑眯眯的：“不就是鬼嘛！”

福慧打着哈欠，斜睨了眼李卫林，小脚往赵观潮身边移了移。

扫俗差点闷笑出声。

药尘解释：“不是鬼。”

众人齐齐看向了药尘。

探花郎抖得更厉害了。

药尘摸了摸眉头，若有所思：“可也不是人。”要不是妇人随身逸出的煞气，药尘绝不会多管闲事。连续两次遇见妇人，药尘想了想，认真道：“与其说是鬼，不如说那是一具尸体。”

这番话听得众人有些纳闷，赵观潮也不由抬起了头。

药尘断定：“对，就是一具尸体。一具跟活人相差无几的尸体。”

药尘不再说话。原本安静不说话的金老爷一下子走到了探花郎跟前，他垂着眼眸，安抚着探花郎：“你看到她的样子了？”

赵观潮下意识看了一眼药尘。

药尘若有所思，心想看来金老爷心里门儿清。

探花郎的脸都白了，不过到底是个成年人，平息静气好一会儿，他才道：“我没看清楚她的脸。我醒来的时候，她就站在我跟前，浑身都冒着寒气。天又黑，我也怕。我、我……”

探花郎心里打着怵，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问金老爷：“爹，你知道什么吗？她为什么会来找我？二叔为什么让你跑？她、她——”

探花郎问不下去了。金老爷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不做声，大堂立时就安静下来。

扫俗一声嗤笑：“大人，这还看不出来，想来是大老爷往日行事糊涂，得罪人家了，上门寻仇来了。”

“你闭嘴！”扫俗话没说完，金老爷一声厉喝。

赵观潮看了眼扫俗，扫俗当即闭上了嘴巴。

金老爷脸色难看：“大公子，这几日多有得罪。可上门就是客，不用在我儿面前，对我个老头子出言不逊吧？”

金老爷干咳一声，看了一眼药尘，继而对赵观潮道：“我看大公子身边能人辈出，要真操心，不如帮老头子一把。老头子我感激不尽。”

金老爷惺惺作态，求人办事还阴阳怪气。

堂上人都听出来了。探花郎不可置信的看着金老爷。

能屈能伸，是个狠人。

药尘笑眯眯的：“帮你？大老爷不妨先顾好自己，宅子上下好好找找。女尸上门，难道她只是来逛逛院子？”

药尘拂开探花郎，退到赵观潮身后，左顾右看好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咿？我怎么还没看到钱管事呢？”

药尘信口胡说，只是不想揽下这摊子破事。可他一问，金老爷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脸上神色突然一僵。

赵观潮没答应金老爷，领着人回房时，就听着金老爷在吩咐人找钱管事。

“蛇鼠一窝，谁知道这群人都干过什么？！”李卫林冷哼一声，他倒是觉得秦先生死的蹊跷，偏偏人家不当回事。

一行人回到厢房，就再没出去过。

天光大亮，宅子里的人都慌了。这到底要关他们关到多久？可府衙上下的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进又进不来，出又出不去。所有的奴役还被金老爷全都派了出去。

钱管事仍然没有找到。

没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去，也没有人在喜宴之后见过他。

金老爷在堂上勃然大怒，指着院子里的管事就骂：“这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无故就没了？你们一双招子都是瞎的吗！赶快去给我找！往街上找！”

不仅他急，连探花郎也急。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谁出了事，他心里都难受。

金老爷额上青筋一蹦一蹦的，他话说的狠，可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夕阳西下，厢房里的人饿了一天。

福慧：“……”

福慧拉着药尘，理直气壮的要求：“我饿了，我要吃饭。”

房内顿时陷入死寂，不仅是福慧，连李卫林这样的大人也扛不住了。

药尘自己摸了把咕噜噜造反的肚子，瞥了一眼赵观潮。这人今天滴水未尽，闹得他也不大好意思要吃要喝。

跟他们一比，赵观潮出乎意料的能熬。

“走，我们去厨房。”药尘说。

有人带了头，厢房里的宾客都坐不住了。一时间，一个挨着一个从厢房里出来。后院里到处都是人，有不记事的，已经全然不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了。

药尘领着福慧在后院里绕了两圈，才找到厨房。厨房里瓜果时蔬全都有，放了一天，焉嗒嗒的，就是没有人。想也是出去找钱管事了。

药尘长那么大，就没学过做饭。他抛了一根黄瓜问福慧：“要不，我们就吃黄瓜算了？”

李卫林扫俗从后跟了进来。

“饿了一天，谁要吃黄瓜？”李卫林粗声粗气，翻出柜子里的鸡鸭猪肉，对福慧说，“大老爷们就得吃肉。吃肉，你知道吧！”

福慧连连点头。

药尘笑眯眯的，“你煮？”

李卫林难得在药尘面前显露本事，扬起案板上的大刀：“小事一桩。”

语毕，他就撸起袖子，抄起了案板。姿态娴熟，动作熟练。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就是一点，那肉隔了一天，洗了又洗，有点臭。

“这臭肉能吃？”药尘有点怀疑。

李卫林抬手闻了闻，“没味道啊！”他哎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能吃就不错了。你们闲着没事，烧个火帮个忙，洗洗碗洗洗菜啊。”

李卫林昂着下巴，示意一下厨房一角的大水缸，“水就在那呢！”

那是一个陶瓷烧制的七石缸，缸身足有两个成人环抱那么大，能装下八百多斤的大米。上面扣着一个大木盖。药尘凑近一看，那缸口都快到他腰腹了，更显得他人瘦腿也短。

药尘：“……”

药尘看了眼水缸，然后瞪向李卫林，开始找茬：“还说没臭味！我这都闻到了！就那肉，还能吃？！”

药尘气的双手叉腰，但凡跟人沾边的事情，这会他是一样也不想干。

扫俗笑的上气没下气，他接过水盆拿着水漂解围：“我来。”

扫俗夹着水盆，用手揭开了木盖。

当时吧，就挺突然的，扫俗刚放下木盖，就看到水里泡肿了的钱管事。

钱管事整个人都在水缸里浮了出来，木盖一打开，泡的发白发皱的脸庞就仰着出了水面。

扫俗惊呆了。

那股臭味直接就飘满了整个厨房，药尘李卫林几个凑近一看，正看到钱管事恶鬼一般的模样。

钱管事死在了厨房里。

得知消息的探花郎和金老爷更傻了。水缸是很大，可没大到足以溺死一个成年人。除非有人将钱管事压在了水缸里。

钱管事被人从水缸里抬了出来。也不知道泡了多久，钱管事的手脚都僵了。口不能开，颈不能弯。钱管事就呈现出一种四肢用力的状态，两只手抵在了胸前，两只脚努力的往上撑着，睁着一双极度惊恐的眼睛，定定的望向上空。

又死了一个。

霎时间，金老爷脑袋里一片空白。

探花郎翻查着钱管事的尸首，在钱管事的脖子上发现一道寸长的黑指痕。

“是有人谋杀。”李卫林在旁边推测，“昨天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说不得，杀人的凶手还在府里。”

探花郎附议点头，略略一想，就让人再次关上了后门。捕头领着差役从府衙中匆匆赶来。宾客们又被叫到了后院，齐齐关在了一起。

姗姗来迟的赵观潮看向药尘和福慧。

扫俗紧忙凑在他耳边，把所见所闻说给了赵观潮听。

可话没说完，肃色敛容的捕头就把怀疑的眼神放在了赵观潮身上。

扫俗愣了。李卫林呆了。

谋财害命，杀人泄愤。差役们怀疑赵观潮与钱管事不和，故而谋害人命。

捕头叫着赵观潮名字的时候。赵观潮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似乎也没想到这事能和他扯上关系。

他站在阴影里良久才慢慢回神，带着病气的脸无端端就笑了一下，那笑意转瞬就逝，眨眼就没。

赵观潮抬步上前，露出一双白皙清瘦的手，淡声问着，“就这两只手，大人觉得我能杀人？”

药尘一阵干咳，不是他瞧不起大变态，可就赵观潮现下这个病秧子模样，动起手说不得还不如他呢！

况且，赵观潮有心，还轮得到他亲自出手？

药尘瞥了眼俩打手——李卫林和扫俗。

李卫林脸上吃屎一样的难看，他就一句话的好心，居然把自己人坑进去了。

果不其然，李卫林直言不讳：“你们淮南府就这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