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风止雨息，瞧着阴云逐渐散去，萧璟的脸色却宛若漆黑的化不开的浓墨。

谁要害他？

萧珏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可在宫里的要想结怨并不容易，那就是数得出的人。

文潇仍在喋喋不休，“我家王爷去了陛下那里，想来是不好动手，这才盯上了我……”

萧璟又问了一句：“你说，萧珏去了陛下那里？”

“是！”文潇察觉到什么，仔细回想道：“没见着人，隔着门说陛下召见。”

“有外人在场么？”

“没有！”文潇道：“我家王爷要休息，将宫人们都支开了。”

萧璟深吸口气，俯下身子把地上的假太监拖进假山，急匆匆便要离开，文潇跟着上前，“殿下要去哪儿？”

“坤宁宫！”

文潇得尝心愿，便不再跟，萧璟却一把扯住她衣袖，让她猛不防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撞到萧璟身上。

“殿下这是做什么？”文潇借势真往萧璟那边儿靠，“打算同我再续前缘么？”

萧璟又被恶心到了，可为防她这边出事，还是道：“你同本王一起去。”

“不去！”文潇指指地上的那个，“他若是醒了又跑了怎么办？”

“哪怕是死了本王也能将他挖出来，还怕他跑了？”萧璟看了一眼地上的假太监，“他若是聪明便不会跑，本王要去坤宁宫，他还要留着这条性命去请罪。”

文潇了然，这件事，萧璟要插手来管，并且迅速根据文潇的引导将此事联想到了坤宁宫的头上。

倒没生出徇私的意思，着实叫人意外。

接下来便跟着萧璟一路前往坤宁宫，实际上直到现在文潇都云里雾里的有种不真切感，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横竖萧珏没有其他的吩咐，同萧璟走上这一遭也没什么。

只一路风景快的几乎成了残影，文潇脚后跟没挨着地，逢着水坑也踩，泥坑也踩，鞋面已湿得不成样子，裙摆上的泥点子抠下来得有半斤厚，萧璟不见得比她强上多少，许是顾忌她再次纠缠，撒开了手也没抓着她，见她跟不上了还会等等她。

文潇汗颜，原主是庄子上养大的其实原本底子是不错的，穿越来之前，她的底子也是不错的，可就这么几天，就被萧珏养废了，可见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人终归是要废掉的。今日是赶着去救人，来日若要逃命，她自己跑不了便罢了，还要拖累着一个。

她此番痛定思痛，咬牙苦撑，鞋子进了水，和着半斤泥，路越走越难走，索性没一会儿，见着宫人成堆来往，文潇便心知到了，果然没过一会儿便见着了坤宁宫的匾额。

萧璟先是找了个人问了话，得知皇后已去了陛下那里，文潇离萧璟几步远，观察着四周，却见一个宫人探出头来，在看见萧璟时调头就跑。

文潇本能大喊：“拦住他！”

宫人们似没听到一般，无人理会她，文潇拔腿去追，还不忘告知萧璟一声：“端王爷，那个宫人有问题！”

萧璟在她出声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比她更快一步，同时下令，“那个人若丢了，今日在场的都别想活了！”

一众人这才像是上了发条似的撒腿去追，乱哄哄的这个撞了那个，那个撞了这个，文潇便知道又要不好，果然兵荒马乱的，萧璟也被挡住，文潇立在原地端详了会儿，深知追不上人，便揪住了一个格外笨拙连撞了好几个滚了一身泥的。

“说说吧，为何见了端王爷就跑，心虚什么？”

“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奴婢没有要跑……奴婢分明也是要去抓人……”那小太监低着头，“只是奴婢蠢笨，这才带累了旁人。”

又来这一套，人在面临危险时总会不自觉的撒谎，也会表现出一些细微的征兆，掩饰的再好，总也会流露出蛛丝马迹。

皇后宫里的人，轮不到文潇处置，文潇退后一步，自有萧璟将他拖到暗处询问，下过雨后一丝风也没有其实是很诡异的事情，满院子十几号人战战兢兢，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其实也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也不知道萧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皇后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萧珏现在怎么样了，皆是局中人的棋局偏偏搅合进来一个文潇。

她踹着手，一路行来溅到衣裳上的雨水洇湿了亵衣，贴在肌肤上，泥泞污水，还有这猜不透看不见摸不着的阴谋让她觉得窒息，她不怕脏，也是在泥水里打过滚儿，在零下十几度的夜里出过警，抓过贼的，可这宫里不一样，这里的水更加浑浊，雨落下来似乎就带有了罪恶。

萧璟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又领着她去偏殿，她闻到萧璟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文潇问：“谁的？”

“一个女人的……”

那就不是萧璟的也不是萧珏的更不是刚才那个小太监的，是个女人的么？

偏殿的门打开，浓郁扑鼻的血腥味散发开来，远处床幔半遮半掩着，一半凌乱的垂在地上，被生生拽了下来，隐约能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掌死死的拽着床幔，血腥味太浓了。

萧璟要进去，又觉着不方便，看了一眼文潇，又觉着她成不了什么事，想要唤个人进来，才发觉自己孤身跟着先前那个小太监前来，身边无可用之人，又看了一眼外面战战兢兢的宫人，才发觉无人可用。

文潇没理会他堪堪掠过的目光，径直走了进去，不过还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又问：“安王呢？”

“兴许，也在里边儿……”

文潇微微蹙眉，随意的在衣裙上擦了擦手上的冷汗，便挺直了背脊走了进去，假如萧珏真的在这里，就是最坏的结果，孤男寡女，血腥气息还这么重，可以让人联想的事情太多了。

一路走一路心惊胆战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撩开床幔看了后，文潇放松了片刻。

可也仅仅只是片刻，地板上的血迹蜿蜒至墙角，床单已经被鲜血浸湿，虽明知希望渺茫，文潇还是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又把了把她的脉搏听了她的心跳。

尸体还有温度，文潇一边喊外面的萧璟传太医，一边拿还算干净的被子替她把裸露的身体盖上，检查到小腹时，她看到微微的凸起，用手轻轻按了按，脸色又是一变，死在皇后宫中的怀孕女子？

待将她整理妥当，文潇告知萧璟进来，萧璟倒没太抗拒，看了一眼周围，随即看向床上，只辨认出女子的脸便转过了头，“陈美人。”

“是宫妃？”

文潇深感事情棘手，在血淋淋的尸体前，再一次问：“安王呢？”

“不知道……”萧璟沉默片刻后道：“不是去见陛下了么？”

“刚刚殿下说，安王在这里边儿……”

萧璟垂了眼睑，又道：“出去吧。”

文潇拉着他的袖子，死死的不挪步子，“殿下别拿我当傻子，先前百花宴上是我冒犯，现下我给殿下告个罪。可安王如今不见了踪影，逼急了我就只能去御前告状，前脚我家王爷被人哄骗出去，后脚我被假太监拐到了不知名处，到时候摊开了狠狠的查，大不了鱼死网破。”

萧璟好笑：“你的证人无非是皇后宫里的内宦和本王，和一个假太监真男人牵扯到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如何能说得清楚？”

袖子被文潇拉了起来，白皙肌肤上红色守宫砂鲜艳欲滴，文潇看着他，强调道：“我说得清楚！”

“你……你们……不曾将了事帕送进宫中？”

“安王府有了丧事，后来也是阴差阳错……”文潇为难不欲多言，萧璟也不想揪着人家夫妻两个的私事问询个没完，只是萧珏现今到底在何处，他实在不知。

文潇沉思片刻后道：“我来时湿了衣裳，不好这样去面圣，殿下是中宫的嫡子，在坤宁宫为我寻个换衣裳的地方，总不是难事吧？”

萧璟明白她的意思，“你还是怀疑萧珏在坤宁宫里。”

“殿下难道就不怀疑么？殿下是晚辈，不好搜寻嫡母寝宫，可殿下就愿意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今日毕竟是陛下的寿辰，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在今天闹开。刚刚的那个宫人逃走了，想必如今皇后娘娘也要得了信儿，不多久就要回来了。”文潇观察着他的神情，缓缓道：“女人终归是女人，皇后娘娘或许一时糊涂了，可殿下难道也要跟着昏了头，辛苦这一遭回来真是为了搭救萧珏那个混账？殿下难道不是为了救下自己的亲娘？”

“陛下可不到糊涂的时候，事情出在皇后宫里，皇后娘娘如何能辩解的清楚？保下萧珏，就是保下皇后，就是保下殿下您……”估摸着前期铺垫的差不多了，文潇最后来了句重磅的，“其实，若皇后娘娘不生事，以殿下如今威望品行，何愁前路不能光明灿烂？”

萧璟神情一凛，“妄议这种事么，安王妃好大的胆子！”

“胆子再大都是逼出来的。”文潇抬眼对上萧璟，凶狠的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小狼，“我男人都被快人害死了，我还怕什么？找不到萧珏，能带一个算一个，都拖进来。我要是没了指望，旁的人也都别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