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本王没当你傻。”萧璟垂下眼睑，心思有些异常，补充了句，“至少现在没有……”

“可你也看见了，这里没有萧珏，反而是本王在这里，发现了死尸的，传了太医的都是本王。皇后的宫中，死了的嫔妃是本王发现的。若不是你跟着本王前来，皇后宫里的假如有哪个扛不住重刑，随意说个什么，百口难辩的是本王！”

文潇脑子轰的一声，开始梳理整件事情，从结果来看，从目的来看。

陈美人死在皇后宫里无疑是一场阴谋，此事同皇后脱不了干系。

皇后，正位中宫多年，积威甚久，若是没有她的首肯，谁敢在她的偏殿行凶，还是杀死一位有品阶的，怀有身孕的妃子。那么假设，皇后原本的打算是将她和萧珏分而击之，引萧珏来这里，再引她去别处，给她制造丑闻，给萧珏制造一个更大的丑闻的话。

她那边显然是没能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没进假山之前，那个假太监被识破。

那么萧珏这边，陈美人已死，萧珏呢？按照计划，萧珏此时应当在这里，出现在命案现场，之后辅以人证，彻底的给他泼上这一身的脏水。

而文潇的话，想必也会以一种极其不堪的姿态被人察觉，从而被秘密处置。

但可以确定的是，诱骗萧璟前来坤宁宫的和诱骗文潇去假山的应当不是一派的人，不然的话，萧璟和文潇不会撞上。

也不见得……

文潇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咬了咬手指，倘若是幕后之人正是要让他们两个撞上呢？

那么，文潇若是没能察觉有异，被诱骗进了假山，还能说得清楚么？再进一步呢，文潇反抗不过，倘若果真失了贞洁，岂不是正好被萧璟看见？

可时间很紧迫，再怎么也该有个先后，哪怕等文潇这头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萧璟到的时候，倘若不是文潇偷袭成功，萧璟就该英雄救美了，这样的计划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最大的问题是，萧珏呢？萧珏去哪儿了？

他果真在坤宁宫吗？

眼下的情形，得利的到底是谁？

文潇心底悠然一凉，此时再看向萧璟，便觉着自己方才果真是个小丑，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萧珏当真是个混账。

这个念头才一升起，那厢皇帝陛下圣驾已至。

文潇远远的看见了陪在皇帝陛下身边的萧珏，也看到了面色难看的皇后，萧璟神情淡淡不合时宜的在耳侧说了一句，“那日百花宴上我失了分寸，听闻你回去后大病一场，如今想来，仍觉着对不住你……”

最后的几个字有些飘渺，文潇指甲不自觉的掐进肉里，掌心通红一片，她恼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也识人不清。怎么活了这许多年，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如此轻信于人，怎么如此轻易就做了萧珏手中的刀，被他利用来对付政敌？

可笑她还以为，怎么也算是同舟共济，萧珏那个混账该会有几分真心才是，哪里来的什么真心。

明德帝如今春秋鼎盛，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瞧着龙精虎猛，身体还很壮硕的样子，反观皇后则有种美人迟暮之感，美则美矣，神情却有些疲态，比起方才的陈美人简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无怪她急得乱了分寸，皇帝这个年纪完全还能再生出个儿子来的，若是长成，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行礼的规矩在安王府中是学过的，文潇谨慎仔细，也有几分端庄样子，同身侧的萧璟一起，高呼：“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兴许是还有几个主子，院子里跪着的奴仆们一叠声的又报了几个名字，文潇略略留心记了，她是皇子妃，是正妻，是王妃，是外命妇，是皇帝的儿媳，除了中宫皇后和皇帝陛下，旁的妃嫔受不起她的大礼。

而渐渐走近的萧珏看着同萧璟并肩而立的文潇，不知怎么，却觉着十分扎眼了，恰逢人群中不知是哪位宫妃察言观色的说了一句，“端王爷身边站着的不知是哪家闺秀？瞧着同咱们端王爷倒是十分般配呢……”

“舒嫔娘娘怕是眼神儿不大好……”萧珏舔了舔唇，“那是本王的王妃。”

几个低阶妃嫔骇然，不是都说安王妃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任凭人群之中已掀起无声惊涛，皇帝陛下耳边仍是清净的，他走到文潇和萧璟身边，站定后，亲自将两个孩子扶起，“好孩子们，起来吧……方才，受惊了吧……”

文潇琢磨着皇帝的意思，这是在给事件定性，横竖陈美人已经死了，不能死而复生，他的孩子们需得清清白白，更何况老大的媳妇，还牵涉了老二，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也没能躲得过，这可不行。

萧璟已先一步开了口，“谢父皇关心，儿臣倒是不打紧，倒是安王妃柔弱，被惊得不轻。”

皇帝闻言看向文潇，此前赐婚他还未曾见过文潇，只知道是文老太傅的孙女儿，旁的有些闲话，他听了也只当没听到，也是想着文家的门楣摆在那里，教出来的孩子应当差不到哪里去，如今一看，他的眼光着实不错。

萧璟有心庇护她，文潇心中愧疚，却不好辜负萧璟一番好意，低垂着头，恭敬道：“儿臣不打紧，只恐血光再惊了陛下。”

有提醒劝谏之意，倒是懂事，皇帝如是想，瞧着文潇便更顺眼了些：“珏儿自小顽劣，如今总算成了家，往后你多盯着他些，好叫他上进。”

文潇笑笑，却不敢接这话头，萧珏再不懂事再顽劣，也是皇帝的儿子，皇帝说得，旁人却说不得，接了这个话头就等于找死，遂她更加恭谨：“陛下抬爱，儿臣惶恐。”

中规中矩的一个回答，妃嫔们却更加惊讶，就连皇后都流露出几分意外，不是说，这是个草包么？

寒暄了这一番过后，太医总算姗姗来迟，可见皇帝一行人来，的确是先前逃走的宫人通风报信。

因萧璟做事周到，特意提及尸体是个女子，太医带了医女来，见了皇帝，太医心下对此事的重视更上了一分，待得医女摇摇头出来时，基本接下来，就没有他的事了。

“陛下，人，不成了。”

早就不成了，现在恐怕尸体都凉透了，不过是，文潇不能冒这个头去断陈美人的生死，须得太医来才行。

皇帝和一众妃嫔还有文潇、萧珏、萧璟皆被安置到了正殿中稍候，太医来禀报时，皇帝眼中亦有痛色。

文潇想，虽然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后宫佳丽三千，但他只有两个孩子。

如今，又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萧珏却坐在她身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冷笑一声道：“这里头都是人精，数你最傻，你当他是真难过呢。”

文潇被卖了的怨气尚未平息，此时不想理他，可听他这意思，似乎今日这场人命官司，还有其他内情，可她不想主动请教他，此刻便是他说了，她也不敢信，遂只是留心皇帝的动向。

在听闻噩耗后，皇帝似乎是缓了缓神，这才哀声长叹：“好好的一条性命啊！”

皇后当即下跪请罪，“请陛下赐罪，陈美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臣妾宫中，臣妾难辞其咎。”

“是啊皇后……”皇帝也看向她问：“陈美人怎么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你的宫中？”

皇后摇摇头道：“臣妾不知，不过眼下，臣妾倒有一问，璟儿和安王妃怎么会刚好出现在坤宁宫，还见了尸体呢？”

萧璟道：“儿臣许久不曾见过母后，十分想念，故此入宫后，来此看看。”

萧璟把自己是被人引来的事情按下不提，是因为即便他提了，那个人怕也是找不到的，就算是找到了，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可倘若他按下不提，萧珏就没法子借此发难，实在是很聪明的做法。

而文潇现在最聪明的做法也是效仿萧璟，可她不能，因为估计萧珏也没料到会有文惢等几个变数，遂她一咬牙道：“有位小公公到了飘香殿的侧殿来传话说陛下要见儿臣。”

到底还是顾念萧珏这个混账，文潇又道：“当时儿臣娘家小妹，还有几位贵女，皆在场。”

这便是告诉萧珏，自己把他卖了不是成心的，天时地利，没占着人和两个字，她也没法子，扯谎也得稳妥，更何况一个弄不好还是欺君之罪，他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也麻烦他自己把屁股擦干净。

萧珏原本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了开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文潇问：“是有人假传圣旨？”

皇帝陛下也皱了皱眉头：“查！把这个人给朕找出来！”

抬回来的是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自然是那个假太监，还有一具尸体，便是引萧璟前来的那个小太监的尸体，皇后宫里的。

见此，皇后面色微变，“小路子！”

这事不用狡辩，自己承认了反而还好看些，皇帝疑道：“这怎么，抬上来的，是两具尸体。”

又问文潇：“假传圣旨的，是两个？”

“不是！”文潇深知此时不知有几方在发力，说话需得谨慎再三，故此不敢扯谎，只道：“是一个……”

“那就怪了。”皇帝复又看向皇后问：“怎么搜查宫闱，找到的，却是两具尸体，还是死在一块儿被人从湖里捞出来，其中的一个，还是皇后宫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