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等等……”文潇被炭盆烤得发昏：“我又不明白了，陈美人秽乱宫闱和我有什么干系？”

“原本是没有的！”萧珏搓了搓手道：“只是，她爹……”

思及文潇是从乡下回来的，文远季又不大像话，怕是还不曾告诉过她京城中的人际关系，遂耐心道：“她爹是如今的太傅，陈弼。”

文潇想了想，热气烘到脸上，她困得厉害，艰难的思考着，“陈太傅的女儿和文太傅的孙女儿要是同时出了事，会如何？”

“说不好……”萧珏也热了，扯了扯领子，往后靠了靠道：“其实就是死了也没什么。但陛下谨慎，塞进后宫里的女人是笼络朝臣的工具，她们的生死荣宠可以做很多文章。”

文潇问：“所以……”

“陈美人保下一条性命……”

文潇面色复杂道：“陛下咽下这口气了？”

“咽不下，那个假太监直到如今还在生不如死的受苦。”

这一个假太监应当是陈美人的情人，又想起那日遇见的那个，文潇蹙眉问：“宫里怎么这么多假太监？”

“后头那个是皇后弄进去的。”萧珏轻声笑了笑道：“实际上，你知道皇后为何能稳坐中宫之位？”

文潇有些沉默，看今天的情形，倒并不像是皇后同陛下夫妻情深。

姜汤先送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萧珏递了一碗给文潇，看她喝了一口便不再喝，推着碗示意道：“喝光！”

熬煮好的姜汤虽然加了沙塘，可还是冲鼻难闻，文潇不大喜欢这个味道，可也知道美意不可辜负的道理，只好屏住呼吸，一口喝空，将碗倒过来同萧珏示意。

萧珏见此便笑了笑，又听文潇迫不及待问：“皇后她……”

顿了顿萧珏沉吟道：“皇后是个惯于自作聪明的，总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岂不知陛下眼里，她所有的小动作无所遁形。故此，陛下拿她当一把如臂使指的杀人刀。”

“或许皇后自己也知道……”火盆里噼啪一声爆了一个火星，文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听话的妃子那么多，如今皇后仍无可替代。可见皇后并非没有察觉，说不准只是踹着明白装糊涂。”

日渐西斜，余晖透过明瓦漏进屋内，萧珏赞许的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道：“或许吧……”

事情谈论到这里，文潇还记着先前的问题，又问道：“事情说左了，我想问的是，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主要涉及了三方人手，本王、陛下还有皇后，说起来也简单，陛下发现了陈美人的丑事，却不想自己被戴了绿帽的事走漏风声，不且搁过那几日动手，便出了你和本王在百花宴上的那档子事。”

“事情巧合，陛下多疑，约莫也是想着喜事将近，不宜见血光吧。后将消息漏给了皇后知道，皇后一知半解，只知道陈美人有孕，以为她怀有龙裔，私心里不容，招进了个假太监，想做出陈美人身怀野种的假象来，好连同那个孩子一并处置了。她动作频频，自然也就，惊动了本王。”

这是个昏招。纵然是怕处置了龙裔留下什么祸患，然而招进个假太监的做法，却更是后患无穷。

文潇想不通皇后怎么竟会糊涂成这样，又看了萧珏一眼问：“这里头，有没有你的手笔？”

“自然有！”萧珏端起给自己备着的那碗姜汤冷笑一声道：“要怪就怪她自己其身不正，不然也不会跳进这样的圈套。”

文潇理了理事情的前因后果，站在萧珏的角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上帝视角。那么站在皇后的角度上来说，就是有个得宠的清流之女怀上了龙裔，皇帝甚爱重，密而不宣，毕竟皇后年华老去，可陛下仍值壮年，未来变数太多，不得不防，故此听了几句挑拨，昏了头。

岂料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陛下的，皇后非但白费了一场功夫，还在皇帝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接下来的事情也好理解的多，陈美人的事势必会引得龙颜大怒，皇后想将萧珏和文潇一并拖下水。

可谁知，她如今的动作在皇帝和萧珏眼中，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陈美人是怎么死的？”文潇问：“那个现场……”

文潇回忆着现场的情形，很凌乱，烛台倾倒，花瓶碎裂，桌椅摆设，几乎能动的不能动的东西都有移动的或者被破坏的痕迹，但，那是在皇后宫里……动静实在不小……

“凶手，不是皇后吧？”

萧珏又笑了，“陈美人死了，皇后反惹一身腥，对她毫无益处。”

“她是……自杀？”文潇有些不确定道：“同你有关？”

“皇后原是想将我拖下水的，可陈美人到底临死前清醒了一回，知道她若是如了皇后的意，阖族上下也要受牵连，便暗中联系上了本王。”

文潇摩擦着碗沿，沉思道：“你答应了？”

“陈家毕竟无辜。”萧珏默了默道：“陈美人混淆皇室血统，秽乱宫闱，死一万次也应当，陈弼夫妇教女无方同样该死，可阖族上下，陈家百年清誉，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可怜……”文潇叹了声，“你能护得住他们？”

“说不准。”萧珏俯身问：“你猜宫里闹得这样大，最后这案子会落在谁的手里？”

文潇点点头道：“的确，这样的丑事，任谁接手都不合适，陛下会挑个机灵些的。”又看了眼萧珏，文潇啧声道：“陛下如此信任你？”

“牵扯到皇后，此事总不能交给萧璟。”

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替亲爹办这种事，未免膈应人，文潇观察着萧珏的神情问：“皇后既然要有这样的动作，那么陈美人必然会被死死盯着，谁给你传的消息？”想了想道：“皇后弄进宫里的假太监，你先前说，他为你做事，却不是你的人呢……”

“他也是个可怜人，稀里糊涂的进了宫，稀里糊涂的要死，原本还是个落第的秀才，却为了亲娘的一口棺材和年幼的弟弟被人蒙骗着进了宫。因模样生得好，才进了宫就被皇后看上，没且净身送去了陈美人宫里。”

“他无辜么？”文潇问。

“不知道。”萧珏反问：“你觉着他无辜么？”

萧珏只说他可怜，没说他无辜，或许就连萧珏自己也不确定，那个假太监也说不清，做没做的，都是这样了，逃不掉一个死。

文潇又问：“你答应了他什么让他为你卖命？”

“先前本王说过了，他有个年幼的弟弟，他至死放心不下。”萧珏微微叹了声，“可惜，那孩子太小了……”

没来由的还是觉着冷，文潇往火堆边凑了凑，捧着空碗问：“不在了么？”

“福盛前脚入的宫，那孩子后脚就失足跌进了井里。”

文潇面色微怔，“失足？”

“回头查查吧，此番福盛帮了本王一把，本王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徒，回头查出来，也算是给他个交代。”

“王爷果真是算无遗策。”文潇把空碗摆在一旁的小几子上，眉眼微挑带着几分讥讽，“这件事全程没沾了手，有的不过是两个走投无路之人孤注一掷的投诚，查到最后，也能将自己推卸的一干二净。”

萧珏知道文潇这是还记着先前，他将她置于险境的事，遂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道：“原本是能推得干净的。可皇后要将你也扯进来，却打乱了本王的计划。实际上，皇后的目标是对准了你的。”

“皇后原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她同陈美人讲唯一的活路是在本王这里……”萧珏磕着碗底，笑着道：“谁叫本王是个心软的人呢……”

故此，皇后明面上说动陈美人，暗中却请了皇帝去旁听，只等着陈美人自己说出前因后果。连带着萧珏这个做儿子的帮着父亲的小妾替戴绿帽子一并受连累。

计策老套，但是管用。

不过还有个问题，文潇搓了搓被烤得干燥的手掌，有阵阵暖意渗进骨头里，舒适的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声：“陈美人出了事当先想到的是同你求援，皇后也拿你来说事，可见陈家同你荣辱与共，萧珏，你不是心软，你是同陈家关系匪浅？”

文潇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萧珏没有反驳，事情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迷雾倏然散开，文潇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陈美人代表着陈家，陈家又同萧珏绑在一处。在陈美人出了事的同时，萧珏在宫外也同文人领袖文老太傅的孙女儿文潇有了肌肤之亲，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陛下总得多想一些，考虑着是不是有人要对萧珏下手。

之后有皇后对百花宴上的事情推波助澜，皇帝也就索性让萧珏和文潇配作了一对。

然而陈美人的事却不能就这么了了，皇帝在背后看着，推出了皇后去处置，皇后则想借着陈美人一并拉下同陈家关系匪浅的萧珏，故此才有了皇帝寿宴上的那些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