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司南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避免在景辰渊面前掉眼泪，司南直接跑着钻进景辰渊的怀里。感觉到景辰渊怀里的暖意，司南才发现自己居然只穿着睡袍就这么跑出来了。但是最重要的是景辰渊认可她司南的身份，即便她是罪臣之后，景辰渊也打算袒护她。

其实景辰渊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都是司南自己的理解。

“你不告发我吗？”司南带着哭腔，软软糯糯。

“不。”景辰渊坚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怕她是真的吓坏了，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楚地楚家的势力。

“真的吗？我怕冷，怕饿。”司南继续哭着说道。牢房里应该很冷吧，她不想被皇帝一不高兴丢到牢房里，虽不至于要命但是司南真的是怕冷怕饿。小时候在北境，她真的挨过饿，受过冻。虽然身为镇北大将军的女儿，但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司玄待她比待那些普通老百姓更加苛刻。

“换身衣服跟我走吧。”

司南知道景辰渊要带自己去见司玄，呆呆愣在原地，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当年镇北将军府的老人都知道，司玄就是这姑娘的天。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天会猝不及防地塌下来。

司南打扮成随从的模样跟在景辰渊身后来到了天牢。看守牢房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佝偻着背，提着油灯，走路一拐一拐的，看着像腿脚有什么隐疾。

“这边好久没人来喽。”老者似是自言自语。

“走吧。”景辰渊轻轻地握住司南的手。本来司南还在纳闷，这偌大的天牢怎么只有这么一个老者看守，结果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但是地面上的斑驳血迹隐隐可见。司南拢了拢衣领，感觉一阵凉飕飕。

最终他们在牢房的尽头停了下来，耐心地等着老者打开牢房的大门。里面的人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转过身来。司南却没有勇气待下去，转身挪了个位置，确保里面的人看不到她，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罪臣见过宣王殿下。”司玄跪在地上朝景辰渊深深地拜了下去。景辰渊看着眼前的人，以前何时在他们皇子面前这么卑微过。

“老师请起。”司玄入狱前，每次回京述职都会跟景辰渊探讨探讨一些兵法，也算得上景辰渊半个老师。

“罪臣不敢当。”司玄拢了拢破烂不堪的衣袖，干脆跪坐在地上。

“我带了个人来见你。”司玄朝景辰渊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谁还会来见他。祸不及妻儿这是认罪之前跟皇帝达成的协议，刚入狱的时候总盼着自己的儿女会来看看自己。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但是又怕他们看到自己这么落魄的样子，害怕他们的指责和失望。又怕他们为了见他，做一些傻事，委曲求全。

“父亲。”司南从拐角处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司南。”司玄激动地往前冲去，但是很快就被桎梏住。司南这才看清父亲的双手和双脚都有镣铐，镣铐的另一端固定在墙壁上。或许这就是不怕他逃走的原因之一吧。哪怕为了这个国家付出自己的声誉和自由，但是最后还是半点体面都没有。

司南心疼地走上前抱住自己的父亲。景辰渊看着相拥的父女，带着老者向牢房外面走去。

“司南，你坐那儿。”司玄推开司南，指了个离自己远点的地方让司南坐下。

司南听话地走过去，她在维护她父亲的尊严。因为这个牢房早就充斥着腐臭味，司玄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可曾悔过？”这是司南最想问司玄的话。为了家国天下牺牲到如此地步，家破人亡，妻儿流离失所，司北到目前都不知所踪。

“不曾。”司玄坚定地说道。

“他不曾善待我们。”司南有点埋怨皇帝，眼眶通红。

“你知道我图的不是这个，只是太对不起你们了。”司玄图的从来不是善待自己的家人，而是边境百姓安居乐业。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国泰民安，我只希望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司南哽咽地说道。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司玄说完低下头捂住了脸。

当年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安排司南和她母亲唤舞就锒铛入狱，好在司北人在盛京被宣王收于宣王府。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司南当初怨过司玄，怨他叛国让自己蒙羞，可是后来想想那是自己从小就崇拜的父亲啊，断不会如此不堪，定是世人误会了他。

“你是如何得知我还活着？”这个局只有宣王，宰相，皇帝和司玄知道，当初是宣王提议的。

司南抬头朝宣王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来盛京之前我并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她本来也只是想着景辰渊会带着她去司玄的墓地看看。在来天牢的路上，景辰渊简短了说了这个局，眼神呆滞地看着景辰渊说着这一切。这所谓的盛世太平不过是一场谎言。

“这些年你跟你母亲去了哪儿？”司玄沉默许久开口道。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当年自己能挥师直下北坞国国都，但是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最终双方达成和解，其中一条就是杀了司玄。只有杀了司玄北坞国才能高枕无忧。现在就算北坞国知道他还活着又如何，他已经不比当年了，对北坞国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本来叛国一罪就是莫须有，大雍国皇帝留下了司玄的命。

“楚地。”司南简短地回复着。她不想告诉司玄那个名叫唤舞的女人已经是他人的王妃。

“不要有怨，不要有恨，好好地活着。”司玄的手虚浮在空中，彷佛在抚摸司南的脸。

司南忍不住再次投入司玄的怀抱，抓住司玄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司玄把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使劲地擦，然后才颤抖着慢慢抚摸上司南的脸，像小时候一样帮司南擦干眼泪。不料，司南的脸越擦越脏。其实司玄全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

“为什么？”司南大吼着，彷佛在发泄一切不满。为什么司玄为景家的江山在委屈自己，但是景家却没有给他一点体面。司玄应该被当今圣上遗忘了吧。

听到司南的嘶吼声，景辰渊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司南伏在司玄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我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司玄看向来人。景辰渊接过司玄手中的司南。

“我想见圣上，该了结了。”景辰渊看向怀中的人儿，点了点头。司南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混着脸上的脏污瞬间变浊。景辰渊知道司南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司南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她也不想让司玄担心的。

第二天司南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熟睡”了一整天。景辰渊在门口守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跟司南好好告别就收拾收拾往北境赶去。

司南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景辰渊，毕竟他是景家人。

“陌然陌然，主人去北境了。”玄灵珠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

司南猛得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肚子还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饿了吧，给。”玄灵珠边啃包子边扔过来一个包子。司南接住直接吃了起来。司南觉得自己着实亏得慌，饿着肚子伤感了一天，还是吃到肚子里的包子最实在。

“他何时出发的？”

“大概未时吧，反正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管家是这么说的。”玄灵珠啃着包子点点头。

“你怎么没去？”司南没好气地问道。

“我这不是出去逛，没赶上吗？”玄灵珠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景辰渊是留她看着司南的。司南也懒得戳穿她。

“包子还有没有呢？”司南走到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玄灵珠干脆也坐下，打开布兜跟司南干起了茶。

“你去过北境吗？”司南吃了三个包子打了个饱嗝问道。

“我就是北境长大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真的很难受。”玄灵珠沉默良久说道，久到司南觉得她不会回答她了。司南看向玄灵珠，大概只有北境才能养出这么简单的姑娘吧。

“我是主人捡来的，当年司玄将军赶走外敌，我们才能免于北坞国的烧杀抢掠。但是战事拖得太久了，我们没有机会休养生息，最终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我父母都饿死了。”

“司玄最终叛国了。”司南叹了口气，玄灵珠实在不明白这声叹息的意味。司南知道景辰渊是在借玄灵珠的口解释当年的事情，解释当年休战是最好的结果。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不信的。”玄灵珠瞪大眼睛回答道。

“人心难测。”司南重新执起茶杯喝了两口。当年司玄被捕入京的途中，那些北境百姓是夹道目送司玄离开的。司南跟着母亲东躲西藏，只是在人群中远远了看了一眼，她不确定是否有人朝司玄吐了口水扔了鸡蛋。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有百姓发现了他们，然后朝将军府跑去，边跑边高兴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司南想忘恩负义、落进下石大概不过如此，现在想来仍然有点唏嘘，幸亏当初发现她们的是一个小女孩，没有能力制服她们。后来她们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逃离北境。最终被楚地楚家收留。如果后来皇帝没有下罪不及妻儿的诏书，楚家应该也不敢收留她们吧，她们母女到了楚地，诏书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