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眼前的画面过于陌生，在陆念的记忆中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场景。

他抿了下唇，迅速做出判断，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他现在知道了两辈子所有的故事走向，自然不会再走进任何一条路里。

闻野身后还跟了狗子，狗子灵活地跳上陆念的床，在枕边趴着，陆念低头捏了捏它下巴。

少年撸狗时五官线条柔和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难以靠近，连眼神都是温柔的。

闻野进屋顺便关上门：“你好点了吗？”

陆念抬头的一瞬间眼神立刻变了，冷淡又疏离，还透着一丝戒备：“嗯。”

闻野：“……”

他怎么觉得陆念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尸体？

甚至比昨天对他的抵触还要大。

他尝试打开话题：“吃饭……”

眼见闻野张了张嘴，似乎又要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陆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副油盐不进，不想聊废话的模样。

于是，在那样毫无波动视线的注视下，闻野喉结滚了滚，把要问的话又吞了回去，回归正题：“我来是给你送作业的。”

闻野把自己手里的各科作业递过去，“还有就是周一要月考了。”

听到月考两个字，陆念垂下眼，严丝合缝的冷硬面孔上出现一丝裂缝：“……”

闻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现在的陆念很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和他冷冰冰的模样大相径庭。

咸鱼突然抬头：“你笑什么？”

“我没……”闻野摸了摸嘴角，嘴角的弧度僵硬住，“嘎？”

不等闻野继续说话，陆念下了逐客令：“谢谢你今天送的作业，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我今天把几门课的考试范围大概都整理了一下，单独放在文件夹里，复习的时候可以顺便看一下。”

陆念：“？”

陆念：“你整理的？”

对面的眼神充满质疑，闻野深吸一口气决定忍气吞声。

这个世界对他太残酷，前学神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多质疑。

他急需一场考试来让这群人见识见识学神的威力，一场不行就亿场。

陆念也懒得再问更多，拿起手机摆弄着：“没事的话……”

“还有，如果有看不懂的可以随时微信找我。”闻野低垂着眼，有点委屈，“但你怎么把我微信给删了？”

陆念玩手机的手一僵，眼皮都没抬一下敷衍，将酷哥人设进行到底：“我乐意。”

闻野：“……”

行。

你有个性你牛逼。

本以为事情到这算完了，陆念刚要赶客，又听闻野问：“那你乐意再加回来吗？”

“不乐意。”陆念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暂时。”

闻野心想，也不是那么软硬不吃嘛。

一时没人说话，房间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陆念再度开口：“如果没别的……”

闻野“啊”了一声：“又想起来一件事……”

陆念咬牙切齿，耐心消磨干净：“闻！野！”

见逗得差不多了，闻野脸上笑意更浓，往前走两步，从裤子口袋摸出一颗透明包装的糖，塞进陆念手里。

“我想起来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这种话梅糖，里面有话梅夹心的，不过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有卖的了，我找了好久呢。”

这两天逐渐融合了原主的记忆，闻野也慢慢记起来很多之前的事。

虽然陆念对他的戒心不低，估计不会碰这颗糖，但给总是要给的。

陆念沉默了，握紧手心，没再催着闻野离开。

“现在的日子够苦啦，不吃点糖怎么过下去？”闻野弯了弯眼睛，走到房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真是最后一件事儿了，我刚上来的时候，听见姜聆风他家租客说，房东暂时不租了，好像说是准备回来住了。”

这个消息足够意外，让陆念怔了一瞬。

“我真走了，周一学校见。”

陆念摊开手心，看着那颗熟悉包装的话梅糖，拉开抽屉，把糖丢了进去。

“咚”的一声，话梅糖跌进黑漆漆的深处。

闻野这两天的行为和之前大相径庭，就连姜聆风也要回来了？

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又回忆了一遍书中的内容，陆念确信，姜聆风从初中转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样的蝴蝶效应，是他带起来的吗？

陆念和闻野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个学校，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不同班。

当时楼里和陆念同龄的小孩子只有两个，闻野一个，闻野隔壁家的姜聆风是另一个。

如果说闻野从小就是个爱惹事闯祸打架的刺头，是坏孩子的代表，那陆念则完全相反，成绩优异又听话，是老师日常夸奖的模范生。

最初上学的时候，陆念不太愿意和闻野玩在一起，但姜聆风是在好同学坏同学那都吃得开的类型，一来二去，陆念和闻野也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后来度过了平淡的几年，姜聆风因为父母关系转学走了，陆念和闻野的关系也就淡了不少，但也算不上很差。

认识闻野这么多年，陆念一直觉得自己对他很了解，但现在又不太敢确定了。

闻野出了屋便和林外婆打了招呼：“外婆，该说的事我都和陆念说过了，我先走了啊。”

“好的，麻烦你了今天。”林外婆松了口气，“之前你好久不来，我还以为你和小念闹矛盾了呢。”

闻野：“没有的事儿。”

“那你有空也多来找小念玩。”林外婆愁眉不展，“多逗逗他笑就好了，最近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今天病得糊涂的时候一直掉眼泪。”

闻野顿了顿，收敛脸上的笑意认真地说：“好，以后不会再让他哭了。”

林外婆晚上熬了白粥，滚烫又粘稠，陆念本来没胃口，硬是在外婆的注视下喝了两碗才算完。

“外婆，我吃饱了，很好吃。”陆念拿起碗筷准备放进厨房里。

简单乏味的白粥被陆念认真的语气夸得像是鲍鱼海参，林外婆乐呵地眯起眼：“不过就是白粥而已，看你夸的，你把碗丢那儿就行了，等会我去洗，小野不是说你们周一要月考了吗？你赶紧学习去吧。”

陆念放下碗筷走出来，又在外婆旁边的位置坐下，像是犯错了似的低垂着脑袋。

林外婆见状放下筷子：“小念怎么了？”

陆念欲言又止，抿唇问：“外婆，我今天生病是不是耽误你去竞选那个舞蹈团领舞啦？”

林外婆愣了一下，连忙说：“没耽误，没耽误，每天要约你外婆去跳舞的舞蹈团那么多，又不差这一个是不是？我挑都挑不过来，机会有的是，可我的外孙只有一个呐。”

像是怕陆念自责，林外婆回房间拿了手机点给他看，说：“你看这个团，今天刚约我，但她们团里有个老太太之前和我有矛盾，我就不乐意去，再看这个……”

一番说明后，陆念脸上带上了隐隐笑意：“那我先回房间学习了。”

回房间后，陆念先是翻了翻课本，确定大部分的知识已经全部退还以后，才破罐子破摔地挑出闻野帮他写的那几份范围总结。

虽然确实好懂很多，但粗粗看过去依旧是云里雾里。

手撑着额角抵在桌子上，陆念又翻过一页资料。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外婆这会刚好在看电视，台词朦胧又模糊地传进屋里。

陆念捏了下额角，他的头也好痛。

周末两天的时间全部都用来预习功课，陆念周一回学校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

五中的月考两天考九门，时间安排非常紧张，但早读课仍然是要上的。

陆念几乎踩着早读课的预备铃进教室，沈思嘉正夸张地趴在闻野的桌上说什么，见他来了立刻打招呼：“早啊！”

陆念迟疑了一瞬：“早。”

他看了一眼闻野的桌上，坐回自己的位置。

桌上有几张奇奇怪怪的照片，看不出来是谁，还有几根削尖了的2b铅笔。

沈思嘉拍拍陆念肩膀，示意他扭头看，说：“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念：“什么？”

又看了眼闻野，后者朝他无奈耸肩。

“我真觉得野哥中邪了，他居然，他竟然和八班的人赌这次的月考成绩，还说输了悉听尊便，我的天爷啊！”沈思嘉惊西子捧心状捧着自己的脸。

“哎呀，你好歹把事情完整经过说清楚。”陈方圆探头过来，给陆念解释了周五放学以后的事，王婷婷当晚就在班级群里说了这事。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我们就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野哥成绩猪突猛进。”沈思嘉给陆念炫耀手里的照片，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念：“？”

沈思嘉四周环顾了下才小声说：“我们学校高二年级有个大学神，听说从小到大成绩从来没有失利过，不管什么考试都考第一，之前三校联考的期中考，他又拿了第一。”

“我听说啊，点三束香拜他的照片，能沾上学神的光，不过现在道具有限，我们没有香，只好拿三只2b铅笔，这玩意可是考试必备，绝对能一拜开光！”

陆念：……

我看你像个二臂。

陈方圆持反对意见：“你得了吧，你没听说高二之前有个人也拜了学神照片，结果考完试被学神按在厕所里打了一顿，你现在这是在蓄意挑起高一高二年级矛盾。”

随后又提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吧，我们赶在第一堂考试之前，用麻袋把万成材绑起来丢厕所里，让他直接旷考不就完了？”

沈思嘉不服气：“我还觉得你意见不靠谱呢，万一被发现，野哥又得背处分！再说了，之前那个被打的高二生他是个变态，他说什么为了多沾沾学神的光，所以把宿舍的书桌上贴满了照片，这才被暴揍的。”

陆念心想，你拜人家活人照片也没正常到哪去。

陆念埋头看了两天书，一来学校就被吵得脑袋嗡嗡，连忙打断他们：“不如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一直没插话仿佛与己无关的闻野突然被cue，随即眨了眨眼：“我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随机应变。”

沈思嘉还在锲而不舍：“野哥你试试我的方法嘛，真的巨管用，我听好几个外班女生说拜了真的涨分，巨有用。”

他想了想又问：“野哥，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一个人拜丢面子，要不这样兄弟几个都陪你拜拜，这样也不丢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陆念，又看了看陈方圆。

陆念面无表情：“下一个。”

陈方圆：“呀咩咯。”

最后只好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看向闻野，后者再次当起不讲理的校霸。

“再逼逼把你装麻袋丢厕所。”

沈思嘉：“嘤嘤嘤。”

陆念看着沈思嘉嘟嘟囔囔不情不愿收起照片，又想起刚才说的拜了确实有用，不禁有些心动。

心想重生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能发生，那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毕竟老宋那天可是把扬眉吐气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了，他也不想让老宋因为自己突然下滑的成绩吓死。

于是在沈思嘉要回自己座位的时候，他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碰了把对方的手，手里的照片纷纷掉在了地上。

沈思嘉连忙弯腰去捡。

陆念帮忙的时候顺手顺了一张走：“不好意思。”

目的达到，陆念很酷地把东西塞口袋里，双手插兜离开自己位置，心脏狂跳不止。

沈思嘉问：“哎，你去哪儿啊？”

酷哥头也不回地答：“卫生间。”

沈思嘉有点担心：“野哥，你说陆念他不会又不舒服了吧，我看他就一会额头出了好多的汗。”

闻野也有些不放心，起身跟上：“我去看看吧。”

活了两辈子，陆念还是第一次心跳这么快过，剧烈的跳动声几乎充斥着耳朵，让他听不见其他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照片放在洗手台上，又拿扫帚抵住了厕所的门。

他们这一层男厕所的门早就锁不上了，坏了好久但就是没人来修。

完成这一系列简单无比的动作却让他背后爬满了汗水，陆念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他又拿出三根铅笔，内心羞耻无比，决定速战速决。

在举好铅笔准备拜下去的一瞬间，厕所门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陆念，你没事吧？”

厕所的门被“吱呀”一声彻底推开，随后一阵风吹过，将那位高二学神的照片吹落到地上……

闻野的脚边。

厕所门口的人一瞬间笑容没憋住，“噗嗤”一声。

陆念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现在鲨了闻野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