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所谓的真相

“你行动的理由看起来很合理，但其中最不合理的地方，是你不了解他，或者说，不了解自己”

绘里奈调整了一下身位，隔着叶川看向了黑袍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极了一只假着虎威的狡黠小狐狸，

“我不了解你，但我很了解他，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坦然接受如今这样的不利局面，背水一战这个词，从来都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哦，是吗”

夜川很平静地面对着少女的质疑，没有被拆穿心思的羞怒，也没有被污蔑的恼怒，他淡淡地注视着少女，笼罩在阴影下的嘴角似笑非笑，

“那只能说明，你还不了解他”

“此话怎讲？”

绘里奈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好似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一样，

“没有任何外界的理由能干扰他的决定，他从来都只会按照他想象中的真相去行动，我是迫不得已也好，是暗渡陈仓也罢，都无法让他相信这就是真相，他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好像是真的诶～”

绘里奈用胳膊捅了捅叶川腰间，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好像真的不会相信别人的理由呀，怎么，曾经受过情伤？”

叶川轻叹了口气，

“人们总是在不该追寻真实的时候追寻真实，在该追求真相的时候又不敢面对真相，万事皆有选择，哪怕是真相也不例外，我只是选择了我想要的真相，至于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根本不重要”

绘里奈忽然想起了叶川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只猫走丢了，被卖了到宠物店，它非常焦虑，因为它知道，它那最爱它的主人，一定在疯狂地寻找它，它一天天地等啊等，在期待着与主人的重逢中变得绝望，在它万念俱灰之极，它忽然看到了它的主人来到了这家宠物店，两位认出了彼此，欣喜若狂地抱在了一起。

这结局很圆满，可故事的结尾留下了一句话，猫咪永远都不会去问它的主人，那一天为什么会来到宠物店。

她很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或许是猫咪的主人不放弃，坚持找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又或许是绝望的主人需要寻找一个替代品，要忘了猫咪的存在。

绘里奈突然有些明白叶川的境界了，或许真的只是庸人自扰，是需要一个替代品，还是找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最后碰巧来到了宠物店，真相很重要吗？真相不重要吗？

人们总是会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真相是什么，反而执着于虚无的真相，真相仅仅是它的主人遇到了它，而且还像以前那样爱它，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要去追问，得到一个另一个不想要的真相，破坏现有的真相呢？

太少有人能容忍这根刺了，也太少有人能容忍这种模糊了，人们太贪婪了，连苦涩的真相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吞下，也不管那是不是真的能填饱肚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

绘里奈莫名有些烦躁不安，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股令人绝望的黑暗所包裹。

可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内心有些许后悔，这在她身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自己竟然在害怕？

好似是感触到了她的情绪，叶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黑衣人饶有兴趣地开口，

“你可以从结果出发，想想看，有什么真相是你无法接受的，也无法忍受自己不知道的”

绘里奈紧锁起了眉头，她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正行走在悬崖绝壁上，明明理智告诉她，这是对方的计谋，目的就是要乱她道心，可她也根本忍不住那股好奇心。

正如对方所说，她无法忍受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果说叶川追求的是自我的真相，那么她追求的就是绝对的真相，她想知道真相为何，即便那真相可能是她无法接受，会让她崩溃的东西。

突然，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两个想法完美碰撞在了一起，在以叶川为主体的因果中，对方是那个为了完成叶川愿望，应运而生，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究极工具人，那么以对方为主体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

叶川必然是一个重要的工具，是完成对方愿望的跳板，可对方该如何去约束这个更加强大、完美的工具呢？

她现在很感谢太素，太素斩断了叶川最后的软弱，让叶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崩溃，不会因为威胁而妥协，只有现在的叶川才有鱼死网破的决心，那是曾经的叶川绝对不敢去做的事情。

以那个时候叶川的性格，对上现在这个黑袍人，那绝对是必输无疑，哪怕一个个杀死他身边最重要的人，只要还有黑袍人手上还有一个人质，她都可以肯定，叶川不会因此放手一搏，而是试图保留那最后的希望。

那样的叶川弱点太大了，太素那原本让她很不理解的行为，在此刻成为了扭转一切的点睛之笔，让叶川在无形的对峙中占据了上风，反倒是对方被拿捏住了死穴。

越是有直面一切的决心，就越是能在对峙中占据上风，曾经的叶川不敢放手一搏，甚至一点都不想失去，就只能被一点点逼到死路，现在变成了是对方无法接受最差的结局，被逼到了下风。

可也仅仅是下风，绘里奈很清楚，别看叶川之前说得那么平淡，一副要豁出去与对方两败俱伤的样子，那不过是在增加自己的筹码罢了，若叶川真的这么想，那他早就动起手来了，怎么可能还会跟对方互相试探。

现在的情景，就好比是一场囚徒困境，叶川和解，对方也和解，那双方就都不输，叶川不和解，无论对方想不想和解，叶川最多输一部分，对方则是满盘皆输。

可叶川现在不仅不想输，还想赢得更多，对方该如何增加自己的筹码，限制叶川呢？

想到这里，她渐渐流露出了难以接受，无法想象的神情，她的内心只剩一个声音在空洞地回荡着，

“你们不过是别人捏造好的人偶，你们的所思所想，都不过是别人让你这么思、这么想，你们所谓的自我，不过是对方编造的一段高级程序罢了，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真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