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暮色四合。

堂屋外黑漆漆一片，堂屋里挂上了羊角宫灯，将堂屋照的敞亮。

陈禹琛让开了些许位置，张夫人也站到了陶大人的面前，俨然变成了陶大人在审问张夫人和张中廓。

陈禹琛、晚芳和忠毅侯站在一旁，倒像是看客了。

坐在上首位的太后沉声发问：“康宁曾经落过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后因为愤怒而瞪圆了眼睛，弱弱地道:“太后，从郡主怀了身子到落胎，我都不知情，我也是在郡主落胎后才听郡主的侍女紫菱说起的，紫菱说是郡主不小心摔了一跤，见了红，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郡主的身子一直没好利索，是不是因为落胎导致的？”晚芳适时开口了。

太后和沈贵妃斜眼看了晚芳一眼，目光又盯在张夫人的身上。

张夫人吓的抖了抖身子，解释了起来:“太后，郡主的身子是从此不好了，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都两个月过去，我让府里的大夫给郡主调理身子，郡主不愿意。”

大夫感激地看了张夫人一眼，懦懦地低下了头，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康宁自己的错了，张家就没问题了？太后不信。

“康宁怀了身子，这个婆母怎么会不知情？还有郡马？”太后责怪张夫人和张中廓。

“郡主有意瞒着我，我也没有办法。”张夫人小声地辩解，眼神慌乱了起来。

“郡马？”太后质问张中廓。

张中廓的身子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张夫人及时扶住了儿子，陶大人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存疑。

这时，郡主的五位侍女走进堂屋，她们直接跪在太后和沈贵妃的跟前，吓得面无人色。

晚芳觉得奇怪，为什么许堇夏不在这五位侍女中？难道许堇夏算不上是郡主的侍女吗？

“说，郡主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落胎，中毒之事，你们一一道来？不得有一分一毫的隐瞒。”沈贵妃抢在太后的前头问侍女紫陌。

太后眉头微蹙，冷冷地盯着紫陌:“郡主怀了身子，为什么郡马和张夫人都不知情，是不是郡主让你们瞒着他们的？”

紫陌重重地点头，面无人色，不敢吭声。

太后又问了:“郡主的身子羸弱，也是她自己不愿调理的？”

侍女们又齐齐地点头，依然不敢说话。

“再不老实回话，拔了你们的舌头。”沈贵妃厉声呵斥。

侍女们吓得面如土色，奋力地磕起头来:“太后饶命，确实都是郡主的意思。”

陶大人听后，眉头一皱，依照他多年判案的直觉和经验，郡主如此做，内里一定有隐情，他抬头看向陈禹琛，记起了坊间的传言，郡主想要陈禹琛做她的面首，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

陶大人的脸皮抽了抽，问陈禹琛:“陈禹琛，你和郡主可有私情？”

此言一出，犹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陈禹琛，陈禹琛表示自己很无辜，他神色平静地问陶大人，实则是替陶大人说出了不便说出口的猜测:“大人，你是怀疑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陈某的吧，实不相瞒，陈某在为母守孝，不近女色。”

陈禹琛这么一说，大家又纷纷看向张中廓，难道是张中廓得知自己被郡主戴了绿帽子，出手弄掉了郡主肚子里的孩子？

或者康宁郡主的死，就是张中廓对郡主报复？

太后和沈贵妃有那么一瞬间是这么想的，但她们之后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她们都觉得张中廓没有胆子加害郡主。

她们都齐齐地看向张阁老，张阁老愣了一下，赶忙开口解释:“太后，郡主什么时候怀了身子，什么时候落了胎，包括郡主落水一事，老夫一概都不知情呀。”

张阁老将自己撇了个干净，于是乎，大家都把目光重新聚交到张中廓的身上。

张中廓睁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神情呆滞。

陶大人收回思绪，回到郡主是怎么死的这件事情上来，继续审理案子，问郡主的侍女紫陌:“今早郡主为什么会去池塘散步?郡主的侍女都是调教好了的，怎会如此大意将郡主推入池塘？郡主身边除了一名侍女跟着，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紫陌哆哆嗦嗦，呢喃道：“大人，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当时郡主并未让奴婢们侍奉左右。”

如果她们跟着去了，一定逃不过被杖毙的下场。

陶大人转向张夫人和张中廓:“是谁救起郡主的？”

张夫人心中一紧，看了太后一眼，平复一下紧张情绪后，道:“是府中的下人从池塘里捞起郡主的。”

“下人呢？在哪里？”陶大人眼前一亮，终于有一个目击证人。

张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声音极其微弱:“被郡主杖毙了，郡主说下人碰了她的身子，该死。”

又死了？

线索断了。

郡主够狠的，连救命恩人都不放过。

也有可能不是郡主杖毙的，而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陶大人的审案思维敏捷发散，立刻命人将被杖毙的侍女和下人抬上来，让仵作当场验看一番，其实陶大人是想让仵作去验看一下郡主的，但他莫名的从心里排斥这个案子，验看郡主的身子这件事还是留给御医和刑部那帮能人吧。

将两具死尸抬到堂屋来？

“这…。”

张夫人有些犹豫，看向太后。

太后点头，张夫人这才命人带着衙役去抬死尸。

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放到了堂屋中间的空地上，张阁老的眉心直跳，不吉利呀不吉利。

就该在衙门审案，尸体也送去衙门，放在张府算怎么回事？明天一定要让将尸体送去衙门。

大晚上的，看着仵作验看死尸，死尸血肉模糊，还挺吓人的，张夫人和沈夫人直接撇开脸去，不敢看，太后一点都不怕，让晚芳很意外。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晚芳也觉得饿了，没吃晚饭呢。

就听张夫人和沈夫人干呕了起来，张阁老立刻吩咐下人点上香炉，去去尸气和晦气。

下人立刻照办，不多时，堂屋里便点上了香炉。

仵作检查之后，回禀陶大人，两人确实是被乱棍打死的。

侍女和救了郡主的下人是被杖毙的，并不代表就是郡主下的令，张夫人的话不可尽信，康宁郡主又死了，死无对证。

疑点太多，郡主的死因成谜，嫌疑人不止陈禹琛一个，陶大人有一句话堵在喉头，始终问不出口，一旦他问出口，将有损郡主的威仪和体面，这是他办过的案子中，最棘手的一件案子。

如果太后和沈贵妃不在场，还好些。

案子审到现在，兜兜转转，又转到了康宁郡主的身上，可是郡主已经死了，死人不会说话，只能让仵作和御医出面，让郡主的尸体开口说话了。

陶大人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想了想，觉得火候到了，于是他提议道:“太后，为了尽快揪出真凶，下官觉得该请刑部的高手和御医出面，方能解开这其中的种种谜团，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太后心思通透，从善如流，想到了再问下去，必会让康宁丢脸，让皇室蒙羞，于是同意了陶大人的提议。

同时觉得陶大人会做人，吩咐陶大人明日一早将卷宗移交刑部，御医那里由她出面，势必要将郡主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必定不让康宁含恨九泉。

陶大人要都走了，也没说究竟要把陈禹琛怎么样？

晚芳和陈禹琛，以及忠毅侯打算跟着陶大人一起离开，有陶大人在，路上遇到宵禁巡夜的官差自有陶大人出面说情。

不长眼的沈贵妃又嚷嚷开了，好似根本没听陶大人的审案过程一样。

沈贵妃指着陈禹琛，不让陈禹琛走:“不行，陈禹琛不能走，是他毒死了康宁，把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陶大人同情地看了陈禹琛一眼，当先走了出去，想来明日由刑部查案和审案，陈禹琛还是要走个过场的。

陈禹琛停下脚步，隐藏在袖子底下手牵着晚芳的手，对忠毅侯道:“爹，你随陶大人回去，我和妻子留下来。”

“也好。”忠毅侯放心的离去了，从今天审讯结果来看，儿子的嫌疑看似不大。

堂屋里的人散了，太后和沈贵妃在张府留宿，张夫人和福媛郡主为太后和沈贵妃安排院落和住宿事宜，晚芳和陈禹琛远远地跟在太后一行人的身后，走去今晚歇息的地方。

福媛郡主领着一行人来到张府给客人准备的客院，安排太后和沈贵妃住在主院的正房。

张夫人则是领着陈禹琛和晚芳走入一进院子最靠里的倒座房，点上一盏油灯后，丢下一句:“待会儿送晚饭过来。”沉着脸走了。

张夫人像对待下人一样对待他们。

房间简陋，床上的被子只有薄薄一层，一看就是给下人住的房间，好在房间有明暗两间，里面应该是净房，陈禹琛牵起晚芳的手，拉着晚芳坐下来:“芳儿，知道我要留下来的原因吧。”

“嗯，你想夜探张府嘛，想查出郡主的真正死因，如果我们回去了，之后又要再来，岂不是费事，不如留下来。”晚芳好饿，有气无力。

“嗯，你先歇着，我出去瞧一瞧。”陈禹琛朝晚芳扎了两下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皎洁。

“好，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