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芙，需要你

himiko再度回到了沦为焦土的沧海市，时间隔得没有很久，繁华的都市在一时之间化作死城，又在数个小时后成为废墟，她走在看不清模样的道路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仅仅是第三律者就让人类付出超过一百个国家受到影响，无数人类生命化作灰烬的代价，接下来还有多少律者会诞生……不知道。

人类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战胜崩坏？

himiko看着远处在高强度辐射源中身体异变的的死士，无言地将插在地面的大剑抓起来，大概当真的战胜崩坏时，人类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吧。

第五小队呈锥子型扎进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在漫长的时间流逝，检测器终于探查到与崩坏能裂变弹截然不同的反应源。

在几块石板堆砌的建筑残骸里，himiko望见了身躯枯萎的第三律者的尸骸，臃肿的身体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她的肌肤苍白的仿佛透明，头发被火焰烧尽只剩发根处隐约能见到的淡紫色，不难想象出女孩在崩坏降临化身律者前该有着一头绸缎似的紫色长发，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大概在校内还是非常受欢迎的学姐一类。

这是himiko第一次直面律者，虽然是已经死去的，但前两次律者诞生时她根本没机会见到真正模样，她本以为律者的本体就是卫星勉强捕捉到的丑陋怪物。

但凝视着那张失去生机的面颊，himiko恍惚意识到，原来律者的本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身边的下属无需指令便开始执行各自的工作，没人意识到自己的队长情绪有些许不对劲。

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消失了，himiko神色平静，她很快就将那种怪异的念头压抑在脑海深处，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否则会质疑她作为人类战士的意志。

就算和人类一模一样，他们都不该有半分动摇。律者就是律者，当她出现的一刻，这具身体里属于女孩的灵魂早已经死去。

律者就是强占这具身体的恶魔，或者就是崩坏刻意将其打造成人类模样动摇他们心智。

人类和律者是死敌，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人类都要战胜崩坏。

每位逐火之蛾战士在正式进入前都会被培养相同的理念，himiko这类在作战方面有着不低地位的队长更是能将其倒背如流。

他们不能动摇，因为他们是人类最后的防线。

特制的金属仪器在地面升起，人为操纵终抓钩将律者遗骸抓到搬空，高速旋转的飞刃缓缓靠近，根据探测现实，律者核心存在于心脏部位，第五小队要将其回收，这是注定让人心神不宁、恐怖的一幕。

四肢无力垂落的女孩一如凋零枯萎的紫罗兰，在风和暴雨中解体碎在尘埃。

“她是活着的人对吧……？”

“天呐，在崩坏能裂变弹释放后还没有死？”

嘈杂交谈声唤醒失神的himiko，女人抓住这个机会不再去看让她感到不适的光景，快步绕到建筑残骸的另一侧。

在这里她见到倚靠在墙面坐下的女孩，后者的身体沾染尘埃，破碎的运动外套露出内在满是血痕的肌肤，纤长的眼睫染成了红色，液体状流淌的血痂就这样凝固在那张完美的容颜上。

真的还是活人么？himiko心中不由疑惑，她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无论沈芙是否真的活着，这副姿态都不能被符华看见，打击和死亡没多少差别。

女孩的眼睫轻颤，缓缓的展开缝隙，胸口开始有了起伏弧度。

himiko愣了下，她松了口气，压抑的情绪就此好转很多。

她轻声说道：“律者死了，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女孩干涸的唇瓣微张，声音很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符华很安全，除了精神有些崩溃的趋势，还有你的妹妹和另外两位同伴都活着。”

“好。”

“你的伤……”himiko想让人将沈芙带回去，女孩还活着绝对是这场灾难中最好的消息，她心中的亲手杀死对方的愧疚感消失很多，这份喜悦的情绪让她差点没维持队长该有的威严。

但很快，女人蓦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位下属，而接下来她和沈芙的对话不合适被第三个人听见，于是她挥挥手示意下属离开。

himiko在第五小队有着足够高的威信，完全没有疑惑，两位士兵转身离去。

器械喧嚣声从未消失，飞刃划开身躯的窸窣声响化作背景乐般令人感到不适，第五小队的成员们眼神颤抖着，但在见到女孩没有真正和人类一样的血肉，而是崩坏结晶时，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

“不用担心我的伤，我只需要时间。”沈芙阖上双眸，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死水毫无波澜，狼狈苍白的面颊时而闪过因剧痛而扭曲的神情。

碎掉的骨渣、坏掉的肉都在融化，新的骨骼和血肉抽芽般在女孩纤柔的躯体下生长，沈芙的体内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重愈工作。

人为崩落和羽渡尘燃烧让女孩无数次冲破了自己的极限，直到现在她的愈合能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可越是强大的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愈是沉重。

愈合和重生就像是将体内损坏的区域剥离，四分五裂的痛苦如翻涌的海浪一遍遍冲击意志，躯壳发出绝望的哀鸣。

沈芙混沌的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不仅是她过往的回忆，还有别人。人为崩落的代价很严重，错乱的精神里强塞进了他人的记忆，无数的丝线死死纠缠再也无法解开。

要从这样的状态中脱离需要足够的时间，在此之前女孩失去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倘若想要杀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很虚弱。”himiko看着女孩的模样，蹙起眉，“这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你展现了成为崩坏兽和律者交战的画面以后。”

沈芙的强大超出了世界联合国和himiko的预料，那段由卫星侦测的视频自动上传到数据库，现在大概所有的高层都见识到她具备了和律者正面战斗的力量，而女孩崩坏兽化的模样在此刻又太过敏感。

很难让人不将其与潜藏的律者或是行走在人世间的怪物去联想。

即使现在融合战士计划已经存在雏形，但位居逐火之蛾高层的人员们显然不会希望打造出自己无法控制的战士，他们更希望战士在怪物化后，其生死仍被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样当某天某位战士在失控后，不会带来和律者相同的对人类文明的打击。

展现出绝对力量的沈芙不可控，就算她是杀死第三律者的最大功臣，沉浸在胜利的人们短时间不会提出非议，一旦当他们冷静过来后，针对于控制沈芙的计划便会展开。

如果女孩的毁灭力量被定义过于强大，说不定会将其当做人类的敌人，像是律者那样杀死。

himiko有时真的很讨厌这副模样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最冷血残忍的模样，在某些事情上面，他们甚至不如动物那样拥有温情。

沈芙没有说话，她听出了女人话语中暗藏的意思，现实的残酷揭露在眼前，可她的心底却没诞生出过多的情绪，有很多东西都在和律者的战斗中烧尽了。

很久，女孩平静的说道：“我需要时间养伤，不会很久。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怎么想我，对我来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我所需要保护的人，就算我无所谓。

我也想保护好依旧需要这个世界的她们。”

himiko点点头，当沈芙主动和她联系要求释放崩坏能裂变弹时，她对这位女孩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

相比于冷血残忍的高层，心甘情愿以自身作为诱饵杀死律者的沈芙更像是人类，一个完美的人类。

“你要变得更强。”himiko说道，“在你的伤完全恢复前，你的名字暂时会被剥夺。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亲密的人外，世界上其他人都会认为，沈芙已经死在和第三律者的战斗中。

这是你应得的，当然等你恢复以后，我很希望你就算身为世界上最大的怪物仍能为人类而战。”

女人幽邃的琥珀色眼瞳倒映呼吸迟缓的女孩，沈芙始终没有睁开眼，空气中也没有充满杀意的崩坏能。

因为himiko和姬子的模样完全相同，沈芙感觉她值得信任，现在的女孩也没有余力还能反杀一个逐火之蛾的队长，好在选择没有出错。

没有目的，抛去机器般冰冷的理性，感性告诉himiko，沈芙应该被更温柔的对待，拥有感性才能被称为人不是么。

“谢谢。”沈芙低声说。

……

血红色的残阳垂落地平线的尽头，历经过世界秩序崩塌的人们畏惧着黑夜降临，他们望着喧嚣的风吹起碎屑和尘埃如雪般落下的光景，本能的和身边的同伴紧挨。

在他们身后，曾经的家园，现在已经化作焦土的沧海市正在远去。

数十辆运输车承载着幸存者们朝临近的城市前进，夜幕降临，相同的外壳下没人发觉其中一辆有所不同。

耀眼的白炽灯打在壁面，密不透光的狭窄环境里横着病床，沈芙的身边坐着himiko，望着检测器上女孩异于常人的生命力，时而会为她注射一根止痛剂。

沈芙的伤不需要进行手术，浑身是伤的身躯迟缓的愈合着，血肉重生的疼痛只能勉强依靠药剂压制部分，至于精神上的扭曲，himiko也束手无策。

因而沈芙维持着先前脏兮兮又狼狈的样子。

“五个小时后，我们会登上飞机，从现在开始你已经彻底安全了，不用担心。”himiko看着缓缓睁开溃散眼眸的女孩，安慰的说。

沈芙失去血色的唇瓣翕动，“我不担心……”

“我知道你真正担心的是谁……我会让符华加入我的部队，履行约定的同时尽可能的保护她。未来，你所需要的是能陪在你身边战斗的人，而我会把她训练成优秀的战士。”

沈芙怔怔，命运的齿轮旋转，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规。

于是在抵达临近城市的候机大厅里，出现了像是被审讯的一幕。符华和希儿、卡萝尔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目光齐齐的看着不远处的himiko。

卡萝尔缩着脖子，她的精神状况是几人里最好的，母亲在不久前给她发来通讯，亲人还活着的消息让少女不再绝望。

相比之下失去了一切的符华和希儿俨然失去生气，漂亮的眼眸失去了光亮，长时间没有进食使得嘴唇呈现起病态的苍白。

已经绝望到不能自已，所以himiko把她们单独喊出来时，两人心底没滋生任何情绪。要说什么呢？确认沈芙已经不在的事实么……

符华默默地攥紧手，指甲嵌进手掌也难以掩盖心境破碎的疼痛，直到himiko面无表情的开口说。

“沈芙还活着，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暂时没办法和你们见面，接下来你们会和我一起前往穆大陆的逐火之蛾第二分部。”

“沈芙会在那里养伤。”himiko抬手指向符华和卡萝尔，“你们则会成为我小队里的一员，接受培养，在未来成为为人类而战的士兵。”

符华愣住了，大量的消息涌进脑海，她有些难以将其消化。身边神情缓和的希儿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华姐姐，她说姐姐还活着。”

“如果这是沈芙想要的，我答应你。”符华认真的回应了himiko。

“你该长大了，小姑娘。”himiko望着她，隐隐约约看到了此刻已经陷入沉睡的沈芙的影子，“未来还会有新的崩坏降临，如果不想她再那么孤独的战斗就变得强大起来吧。”

himiko想了想，补充道：“沈芙说，她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