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后的时光

“这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你为什么会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博士，你这里很安全。”himiko语气平和的向眼前穿着修身研究服，身姿婀娜的女人说，“她需要一个不会被打搅的地方度过这段时间。”

“因为我这里被称为恶魔巢穴么。”女人自嘲的笑笑，翠绿长发的博士证明卡躺在缓缓起伏的胸脯上，她的目光落向沉浮在培养仓内的女孩，璀璨的灯光照耀，那具身躯上细小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愈。

himiko想了想，寡淡的语气里有了些请求的意味，“除此之外，我也想让你帮忙研究出让她可以轻松点的办法。”

血肉融化、重生，疼痛和瘙痒，无边无际的痛苦对沈芙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历经生死的她能轻易容忍一切，但精神上的损伤不同，那是女孩为数不多陪伴她走过两次重生的事物。

也是她能够跨越千山万水的勇气来源。可就是这点为数不多关于美好的事物，正因为女孩为这个世界所做出的牺牲正在从她身边抽离。

himiko觉得那样很不公平，沈芙根本没有做出任何事情却要受到惩罚。她更希望在这场灾难结束后，女孩的名字能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被无数人敬仰崇拜，那样才是正常。

可这终究是个因灾厄而变得怯懦又病态的世界，人们恶意的揣测成了世界的主旋律。

himiko做不到改变他们，当绝大多数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时，违背这件事的人就成了错误的存在，但女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初心改变，她只有尽自己所能让沈芙再多感受点这个世界的美好。

那样倘若女孩在未来失去一切后，仍有着能维系住情感，让自己人格不会彻底崩坏的记忆。

翡翠色长发的女博士垂眸低语，旋即她的唇瓣掀起，“找到方法顺带研究融合战士的秘密，我觉得还不错。”

…

…

穆大陆，逐火之蛾第二分部。

符华跟随着himiko走在充满机械意味的长廊里，微弱的灯光从缝隙照耀，在幽邃中氤氲出清冷的水雾。

沈芙还未死去，这是小姑娘所能得到最好的消息，她的精神不再像先前那样崩溃，却在短时间内变得憔悴很多。

修身的运动装如今显得有些宽大，失去光泽的发丝用着红色手链绑好低马尾，黛青色的眼眸失去明亮的光点，带着倔强。

himiko告诉她，今天可以见到沈芙，但她们大概说不上话，因为沈芙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很久。

那样也没关系啊……符华如此想着，亲眼见过沈芙后她才能真正静下心去做更多的事情，成为一名战士，去变得更强，然后终有一天成为沈芙所需要的强者。

始终保护的雏鹰在历经风雨后终于觉察到世界的残酷，她期盼着自己早日长大，生长出遮天蔽日的羽翼护住曾保护自己的人。

这个世界很残忍，并不会因为谁做了什么事而待它温柔，逐火之蛾归根结底只会为人类思考，替人类消除潜在威胁、以小换大才是他们真正会做的事。

符华很清楚这些事，并自心底的厌恶着。可她和himiko一样，作为人类个体没办法改变整个社会结构，或许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在未来继续维持住本心。

她想要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保护好那些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长廊的尽头，himiko站在微弱的红光前通过虹膜和面部扫描在确定身份后，厚重的金属大门发出排气的声音缓缓打开，内部的光景呈现在思绪混乱的符华眼前。

泛着机械冷意的金属地板光可鉴人，倒映出庞大，注满溶液的培养仓，穿着白色紧身衣物的女孩铅粉似的长发如水藻般散开，细腻的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在水中沉浮着。

himiko让开了向前的道路，安静的走向正在记录数据的女博士。

符华站在原地，沉默无言的望着很久，心中在得到对方活着的升起的喜悦随着现实揭露在眼前被冲淡了，有的只是看到沈芙惨状后感受到悲哀和难过。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沈芙，印象中那个带着阳光气息的温柔女孩消失了，只能靠着营养液生活，如今的沈芙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沈芙明明没犯错，为什么她必须要去面对律者，那么孤独的战斗，到最后还要承受来自于人类的杀意。

愤怒和哀愁的火焰在心底燃烧着。

符华走到培养仓，五指贴紧玻璃面，似乎能隔着冰冷和液体感受到女孩平稳跳动的心，目光渐渐柔和了。

小姑娘苍白的面容扯起浅淡笑意，她低声的诉说着，“不要担心我，沈芙要好好的休息。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对我的样子吓一跳的。”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好，但没关系，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沈芙的。”

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流逝，himiko没有打搅符华的准备，今天是她最后的空闲时间，在这之后她会正式进入新兵训练营，经过为期两个月的训练，在最后通过考核才能进入第五小队。

生活节奏在接下来会变得无比充实和忙碌，倘若沈芙始终没有醒，符华能再见到她的机会少之又少。

觉察到真的过去很久，符华不情愿的挪动手掌，水光涟漪的眸子被羽睫覆盖，“我要走了。”

“……”

当她真的要将手抽离的那一刻，青色眼眸倒映出不可思议的光景，应该陷入沉睡的沈芙迟缓的将被金属针线连接的手臂抬起，她微张的五指就此贴在玻璃面。

两双手隔着厚重的玻璃，其实根本无法感受到半分暖意。可符华的眸子就是忍不住泛起水光，手臂轻颤。

沈芙将眼眸眯成缝隙，隐隐约约能见到那双宝石般的琥珀瞳，她的唇瓣微微张合，泡泡从唇角涌起在顶端消弭。

发不出声音，但符华读懂了她的意思。

“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当然不会怕，我还想保护沈芙呢……”符华声音哽咽，真正意义上舒心的笑呈现在憔悴的面颊。

围观着这一幕，himiko对沈芙的表现发出感慨，“不可思议。”

“人类可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物种。”女博士语气淡淡，“时至今日，真正属于人类的极限还未开发出来。那是必定强大于崩坏，凌驾在万物之上的人。”

“那样的程度该被称之为神吧。”himiko闭上温热的眼眸，细细回想起第三次大崩坏后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

以世界联合国为首的官方向世界宣告了崩坏的存在，且大力推崇逐火之蛾，以杀死三位律者的傲人战绩，逐火之蛾出现在人群视野的第一瞬间就得到了超然的地位。

因此受益最先的便是逐火之蛾军队开始扩充，全球加起来的新兵高达百万，其中不乏诸多具备天赋的年轻人崭露头角。

逐火之蛾正式完成了从科研到对抗崩坏的转型。

科研方面，以名为mei为首的天才少女加入逐火之蛾，人数的增加使得很多计划能够步入正轨。

融合战士，或是女博士所说的“神”在未来或许都有实现的可能。

“你会是制造出神的人吗，梅比乌斯博士。”少有的himiko的语气中带上了期盼。

“我不知道，倘若世界需要，我或许会去努力吧。”

简单的交流已经是沈芙的极限，在安慰完符华后，女孩就继续陷入了沉睡。告别了这一切，重新收拾好心情的符华离开这座位于地下深处的研究所。

越野车行驶在修整良好的公路上，符华感受着晚风的吹拂，将自己鬓角凌乱的发丝理好，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女孩垂眸望去，在看清拨通人的姓名后，犹豫片刻划到了接听键。

“爸爸，你还好么？”

能拨通这则电话说明符繁霜至少身处于安全的环境，符华心中惆怅着没有抗性的父亲在面对崩坏降临时是否会感染病毒，未来一次次的浪潮爆发他是否还能避免。

“我在雅典城的逐火之蛾分部，这里很安全，我很幸运，希腊爆发崩坏的地方并不在我附近。”符繁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里面也掺了很多的怅然，“小华呢？我听说第三律者诞生的地方就在沧海市。”

符华犹豫了下，“我很好……躲在安全所一直等到有人救了我们，我在穆大陆。”

“那个地方很繁华啊。”符繁霜的语气中并无太多伤感，男人坐在篝火前，橘色的暖光映照出他胡子拉碴的沧桑面颊。

他的颓然随着通话一扫而空，世界上最重要的便是女儿，只要小华安然无恙，世界崩坏也算不了什么。

“过几天我就去穆大陆，长河市和沧海市没了都没关系，爸爸还有不少存款，我们在那里定居，小华想做什么都可以。”

待到父亲安静，符华平静的诉说道：“爸爸，我要加入逐火之蛾了，接下来会有为期两个月的训练时间，正式考核之后要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应该没太多时间陪您。”

“那样很辛苦啊……”符繁霜一时语塞，成为逐火之蛾的士兵成了当下的潮流，那是为人类而战的勇士，值得被人们崇拜。

可换到女儿身上，符繁霜只觉得是件没必要的事。比起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荒度余生未免不是坏事，至少他想要小华安全。

可男人说不出那样劝阻的话，于是他说出了始终没有提及的名字，“是因为小芙么，那孩子应该就是里面的战士吧。”

“对，沈芙很强，她保护了我。我要去追逐她的背影，直到真正能站在她身边。”

符繁霜陷入沉默，许久他才回应，“小华要加油，为了你喜欢的人。”

几天后符繁霜的飞机抵达了穆大陆，符华与其重逢，父女两人在度过几天温馨的时光后，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符华又重新拥有了家，拥有了值得等待的人。

…

…

逐火之蛾A军区，新兵训练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一整个月，这场培训非常顺利，不存在刺头，新兵们对艰苦的训练有着极大的容忍度。

大抵是因为他们即将走向为人类而战的道路，而曾失去家园的痛苦在心中化作烈焰不断燃烧榨取出源源不断的动力。

相互搏斗，新兵常见的一种训练。两两间决出胜负，再进行淘汰决出一位优胜者。

随着教官的下令，符华抬眸看向自己的对手——满脸忧愁的卡萝尔。

“小华，你不会真的胖揍我一顿吧？”卡萝尔幽幽的问道。

“我会试着留手。”符华平静的说，如今女孩表现出的沉稳隐约有了数万年后的影子，抱着必须要达成的理念，她成为新兵里的优异者之一。

“倒是卡萝尔不能随便认输，在战场上，崩坏兽可不会因为你认输就不攻击你。”

“那也得看到底有没有机会打赢吧。”卡萝尔语气幽怨，倒不是她不愿意使用全力，而是因为战败太多次，导致她面对符华已经没了什么动力。

不随便认输又怎样，反正打过去一拳就会被撂倒。

卡萝尔和符华的耳畔响起了沉闷的抱摔声，活动刚开始一分钟，很多士兵都在寻找位置，可有的人却已经结束战斗。

她们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不远处留着利落短发的银发少年正伸手将自己的对手从地面拉起来。

凯文.卡斯兰娜，新兵里的优异者之一。少年大概是抱着和符华一样，必须要去完成的理念，在新兵里就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凯文蓦然偏头看向符华，少年沁着汗水的脸颊朝着她轻点下巴，“我很期待和你比一场。”

“当然。”符华淡淡地回应对方。

目光收回，女孩摆出寸心拳法的架势对准了近乎绝望的卡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