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少年时

秦溪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很纯粹，带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许多喧嚣嘈杂都会退去。萧木定定地看着秦溪,回忆着秦溪究竟是何时走进自己心里的。曾经的萧木生活在理智，冷静并且孤独的神界,当他看到秦溪那个感性多变且喧嚣的人界时,不禁被其中的普照阳光吸引,不由得生出一种向往和期待来。

许辰年已经脱下了鞋子,和秦溪走到了沙滩上。秦溪没有邀请萧木,因为记忆里的萧木不会做这种看起来有些幼稚无聊，甚至没有意义的事。

可是再回头时,她却看到萧木的裤脚整齐地折了几折，他赤着脚，盯着细腻的沙子。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的缘故,他走路的身形有些僵硬,仿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的神情有些局促，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萧木！你快点啊！”

许辰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萧木那般滑稽的模样,笑着催促道。或许是因为风景过于美好的缘故，他没有再叫萧木前夫先生。

萧木抬头看到秦溪和许辰年都转过身似乎在等他,急忙加快了脚步朝二人走去。因为不习惯走在沙子上，他走起来总是有些不太稳当，偏偏又想加快速度,最后看起来就像是在沙滩上蹒跚学步一般,全然没了素日的优雅从容。

秦溪在地上捡了一个贝壳,开始在沙地上作画，不一会一个直径一人的螺旋呈现在眼前。

“秦溪，你这是做什么？”许辰年抱着手，琢磨着眼前这个图形。

秦溪蹲在地上，开始在弧线间画小小的竖线，嘴角拉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要画一个巨大的棒棒糖。”

许辰年许辰年也蹲下身，一面用手指帮着秦溪画小竖线，一面略带嘲笑：“秦溪，你是不是三岁小孩啊？”

“嫌幼稚啊，那你不要一起画。”秦溪冲他撅噘嘴。

“我不，我才两岁，我也要画。”许辰年也噘着嘴，故意用娃娃音说道，然后用力地在地上又画上两条线。

秦溪笑笑，许辰年的心智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笑间，忽然身边一暗，一个身影蹲在了秦溪身边。她转眼，看到了穿着西装裤和格子衬衫的萧木，也将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蹲在地上画竖线。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在面前动了动，阳光勾勒下，他的侧脸如刀斧凿刻，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朗优雅的味道就那么随着微风进入了秦溪的鼻腔。

世界忽然很安静，他们靠得那么近，氛围又是这样充满阳光和安宁。萧木低着头专注地做着某件事，却不排斥秦溪的靠近和注视。

“秦溪！你好好干活啊！你盯着你前夫做什么？他比棒棒糖好看？”

怔忪间许辰年调笑的声音传来，将秦溪再度拉回现实世界。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继续画线。

萧木本来有些欣喜地享受着秦溪的目光，被许辰年一打断，就有些黑了脸。他恨恨地从身边团起一个沙球就朝着许辰年扔了过去：“多话。”

只有两个字，简洁明了。

许辰年侧身躲闪，跌坐在沙滩上，一只手撑住身子，看着落在自己身后的沙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前夫先生，你这么暴躁，小心以后都娶不到老婆。”

再次被许辰年狠狠踩到痛处，萧木眼神阴鸷起来，死死地瞪着他，似乎在酝酿怒火。

“许辰年！”率先发出怒喝的人，却不是萧木，而是秦溪。

许辰年转头，看到秦溪正定定地看着他支撑在地上的手，顺着秦溪的目光，许辰年意识到，自己那只手已经将棒棒糖的一部分给压平了。棒棒糖，碎了。

顶着秦溪愤怒的目光，许辰年有些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你都看到了，都是萧木......”

本来有些莫名幸灾乐祸的萧木感受到秦溪的目光转向自己，忽然觉得心虚起来。似乎罪魁祸首的确是他.......

他默默起身蹲到许辰年附近，头颅低垂像个要接受老师训话的孩子。

他将那里的沙弄得松软些，然后又从附近的沙地中捡了些沙子放在那个被压平的部位，最后用手一点一点补齐棒棒糖的形状。许辰年也十分自觉地开始画棒棒糖的其他部分，合作无间，不吵不闹。

两个人在秦溪面前乖巧得不像话，秦溪的眼神却忽然失焦。疑惑，混沌，恍如隔世，虚幻。一切好像都不分明。

没有去干涉两个画竖线的人，秦溪走到螺旋线结束的地方，开始画棒棒糖的糖棍，然后在糖棍上画了一个柔软的蝴蝶结。

那头萧木与许辰年马上就要完工，秦溪抬起相机，拍下了两个人安静工作的样子。趁着蔚蓝的背景，二人的容颜一个秀美，一个俊朗。

许辰年听到快门动静转过头来：“哟，完工啦？”

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子，走到秦溪这边来。萧木也亦步亦趋地做了相同的动作。

许辰年忽然上前去，倾下身体，在一侧的蝴蝶结里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许辰年。然后转过头，有些挑衅地看向萧木。

萧木不甘落后，也上前两步在另一侧的蝴蝶结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萧木。随即扭头回应许辰年的目光。

“前夫先生，你剽窃我的创意。”许辰年微微皱眉，佯装不悦地看着他。

萧木抿嘴以示不屑：“这种东西不需要剽窃。”

“前夫先生，你那么争强好胜，女孩子不会喜欢的。”许辰年神色认真，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萧木捏起一个沙球，再次朝他扔过去：“你别管！”

“......”

秦溪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男人孩子气一般地斗嘴，有种在看电影一般的感觉。

她走到海边，用指头在沙滩上写下两个字，“百川”，然后抬着相机，等待着潮水将两个字冲走。

“秦溪你写这两个字做什么？”许辰年有些疑惑地问。

萧木看着那两个就要被海浪吞噬的字，眼中忽然放出光亮：“百川终入海。”他的秦溪，心中有另一个广阔的世界。

......

在沙滩上玩了一阵，几个人到沙滩上的店铺要了一些海鲜，老板笑着提醒他们小心海鸟偷食，转过头看到外面一个男人捂住自己的盘子，对着刚刚掠夺事物的海鸥骂了一句：shit！

几个人闻言笑了笑，坐在阳伞下开始了晚餐。

远处蹦极塔前忽然一阵喧嚣人声，三个人望去，沙滩上有人画下了一颗饱满的爱心。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单膝跪地，手里拿着玫瑰花对着面前的女孩子声情并茂地唱着荷兰语情歌，一面唱一面夸张地摆动着身子。

许是被他感染，路过的人都不禁露出了微笑，本就食指相扣的情侣都不由得对视，将对方的胳膊环得更紧了些。

男孩对面的女生紧紧抿着嘴唇笑着，眼睛一层若隐若现的水雾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幸福而又忐忑，那是最初始，最纯粹的爱情开始的模样。

许辰年顿住拿着薯条的手，风缭乱着他的头发，不禁浅笑，声音很轻。他说：“年少真好。”

年少时候的爱情总是那样浪漫，那样肆无忌惮勇往直前，不用忍受生活和世俗的侵袭，不必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而如今的他们，是否还残存着对于那种原始冲动的信仰？

秦溪看到他们的模样，也有些出神。

恍惚间回到十年前，网球场上，萧木潇洒的身子用力一挥，忽然就是一声哀鸣。

“萧木！球和你有仇吗？怎么给打到墙外去了？”

说话的是萧木的好兄弟蒋毅楠。他怔怔地看着那面围墙，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球丢了根本不能出去捡。

“那只能放学去捡了，今天只好到这里了。”萧木拿起手中的毛巾擦了一把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但却无所谓地笑笑。

“萧木你忍心走吗？你也不看看多少女生为了看你打球翘课了？”高小森指了指场外那些假装在聊天休息看天气的各色美女不禁揶揄。

萧木顺着高小森的目光看去，无奈地耸了耸肩，礼貌而又无辜：“力不从心。”

高小森扶额，只觉得这世间总有真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萧木！我给你送球来啦！”

一个清灵活泼的女声忽然打破了炎炎夏日酝酿的闷热与表面的安宁。秦溪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冲着萧木笑，她的面前一条拉布拉多叼着一个网球跑进了网球场里。

逆着光，看着女孩子如花的笑容以及阳光下金黄的发丝，高小森忽然想到了：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接我。

“美女救英雄啊。”高小森不禁喃喃道。

萧木看到那条拉布拉多叼着球跑过来的时候，脸上是暖暖的笑意。那时的他和秦溪是很好的哥们，他们谈天说地，他们近乎没有秘密。

可是一切从他拿起拉布拉多嘴里那个网球时，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球拿到手上，出乎意料的轻，它的外表光滑中间还有一个分割缝，那不是一个网球，而是一个网球形状的盒子。

萧木带着疑惑打开那个盒子，一瞬间金色的碎屑漫天飞舞，一个爱心形的卡片从里面弹了出来。高小森和萧木都经历了瞬间的惊愕。

萧木抬头看向秦溪，秦溪背着手，她蓝色的衣裙以及几缕头发在夏日里轻轻晃动。她露出了十二颗牙齿，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萧木！我喜欢你！”

她就那么大胆地将那句表白说出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女生的嫉恨，嘲笑，以及不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期待与欢愉满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