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醒來需要勇氣

兩個疲乏到了極點的人是被一陣接一陣急促的敲門吵醒的。

關夢的同事催命符一般的不停的打來，關夢昨夜把手機扔在沙發上，鈴聲接連不斷，而她倆呼呼大睡沒一個人聽見，或許是心太累上班人的耳朵自動屏蔽了聲響。老房子隔音差，隔壁住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年紀大瞌睡少，天天四五點起來，被鈴聲煩磨的開始罵罵咧咧地砸門。關夢一陣道歉關好門低頭一看已經快九點了，同事的未接電話二十幾個，瞌睡頓時全無。關夢急急忙忙的扔掉電話衝進洗手間開始洗漱……

“嘉嘉，我去公司啦，早飯你自己喫，外賣或者自己煮麪，油煙機旁第二個櫃子裏有方便麪，冰箱裏面有蔬菜雞蛋火腿腸還有辣白菜牛奶什麼的，你自己看着辦啊!遲到了我顧不上你了，咱倆晚上見哈!請你喫大餐!“關夢一邊扣着襯衫的口子一邊對着在被窩裏呼呼大睡的柳嘉一陣交代，柳嘉困極了，見她毫無反應，關夢跑過去拍了拍露出來的那個雞窩頭又是一遍重複。

柳嘉實在是太困了，一陣嗯嗯嗯的敷衍之後，再也沒了聲響，關夢也顧不上這些，提上包衝出了門。

她凌晨匆匆忙忙解決了部分最緊急的情況，趕在貨船出發前把貨櫃攔截了下來，今天將要面對的是上級領導的腥風血雨，還有一大堆數不清的問題。這幫兔崽子可真能惹事!

關夢抽着煙，一路飆車，心緒煩躁連闖兩個紅燈，真是不順!她緊急剎住停在路口，焦急的等着紅燈……

也不知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多久，等柳嘉睏意朦朧中坐起，還沒有回味過來自己身處何處時，肚子已經咕咕咕的開始發出低能量警告。

她在廚房一陣倒騰，冰箱裏煮泡麪的老幾樣食材一應俱全，和以前她們住在一起時一樣，甚至柳嘉還在櫥櫃裏面翻到了當年那個被她倆燒黑了白色雙耳燉鍋——曾經兩人吃麪看劇時候的專用搭檔。

“沒想到關經理居然這麼艱苦樸素，都破成這樣了還沒扔“柳嘉嘴角憋不住的笑意，低頭拿着手機編輯着消息，她拍了張燉鍋的照片發給了忙碌着的關夢，關夢天天喊着小資情調，背地裏卻藏着口破鍋，這讓柳嘉實在是覺得滑稽。

燉鍋雖破舊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使，柳嘉熟練的煮了碗窩着雞蛋火腿的辣白菜泡麪，端來茶几上盤腿坐下，趁着麪湯滾燙無法入口的間隙開始處理工作事務。消息窗口不斷的在電腦屏幕上跳出來，郵件提示在右下角一波波的冒起。柳嘉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點開全是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深吸口氣有條不紊的開始一件件處理，直到右下角一封署名是Kelly的郵件冒出來時，她暴躁的摔掉了鼠標。

郵件是同事Kelly發來的祝賀信:親愛的Jenny嘉，祝賀你重回康市公司分部，順利晉升新項目帶頭組長，祝願你新的項目一切順利。落款:永遠都在的Kelly

Kelly和柳嘉在分公司爭搶新職位，倆人明爭暗鬥，Kelly在最後關頭藉着新人的手，背後對着柳嘉捅了刀子。她挑唆一個剛畢業的女生將柳嘉前幾個月的偶然性失誤繪聲繪色的描寫成了一段精彩的工作無能訴狀，郵件直接捅給了柳嘉的上級領導。柳嘉因此在和Kelly的鬥爭中敗落下來。一山不容二虎，Kelly表面和善友好，暗裏各種針對柳嘉的工作指手畫腳，柳嘉申請換組，無奈上級領導不知發什麼瘋，把她調回了康市出任項目組長。明升暗降，康市是分公司，新的項目在領導嘴裏說起來是對她能力的極大信任，但事實上連最起碼的人員都沒有配備齊全，柳嘉來了之後還要與HR協商招人。完全就是空頭司令。項目內容更是空畫着一張大餅，全是泡沫一樣的美好藍圖，實行起來無比艱難。Kelly此時的祝賀信，完完全全是勝利者的陰陽怪氣。柳嘉暴躁的撿回鼠標憤怒的開始敲着鍵盤:“去死吧賤人!祝願你一切不順!“她狠狠將巴掌下的鼠標砸在茶几上，茶几上的玻璃被敲擊的嘎嘣響，柳嘉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快速的將剛剛敲下的一行字刪除。光標在屏幕上躍動，柳嘉重新回覆道:謝謝！也祝你一切順利。落款同樣永遠都在的Jenny。並點擊了發送。

這個討厭鬼Kelly的陰陽怪氣成功的讓柳嘉彷彿喫下一顆蒼蠅，一口怒氣咽不下吐不出。

桌上原本熱氣騰騰的泡麪已經沒有了熱氣，湯麪的油冷冰冰的結着坨浮在面上，看起來毫無食慾。柳嘉合上電腦端着鍋子回到廚房重新加熱。湯汁在鍋裏沸騰，柳嘉忘了開油煙機，廚房裏水汽氤氳蒸騰，映着柳嘉沮喪低落的面容。

關夢來到公司，還沒到工位就陸陸續續收到不少同事同情的眼光，手底下的實習生捅了大婁子，這個月底的銷售冠軍表彰基本泡了湯。公司領導大清早就在辦公室裏大發脾氣，經理郭凱在高層例會上被罵的狗血淋頭，這會兒關夢偏偏還遲到了，郭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黑着臉走出會議室。辦公室的小李冒冒失失的拿着咖啡路過，不小心撞到郭凱，咖啡燙了一手，小李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郭凱已經劈頭蓋臉的罵出聲了。上班時間喝咖啡視作工作量不飽和:“我看你是閒出屁，這個月的月度報告寫的什麼爛七八糟的東西!上班時間閒逛，你需要好好反思檢討一下!全部門會議上檢討!“郭凱罵人向來不留情面，比起是部門老大，更像是一個過於嚴苛的班主任，除開工作，部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愛瞎操心。關夢曾和同事張萱鶴喫飯時候抱怨郭凱，那時候的她倆還沒有因爲利益鬧翻，也曾是惺惺相惜般的職場好友。氣定神閒的張萱鶴喝了口湯，慢斯條理的小聲說道:“人丈人家的公司，能不上心嗎？接班人據說是董事裏的蘭總，蘭總跟他又不太對付，上門女婿求個生存能不賣力嗎？“說罷又當一切都沒發生一樣繼續低頭喫飯。

這時候這才一語點醒夢中人，關夢才知道郭凱如此賣力的刷着存在感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了。蘭氏集團裏面人際架構關係略微複雜，自己這等小嘍囉還是乖乖閉嘴，不該八卦的絕不八卦。

郭凱助理神色匆匆的告訴迎面趕來的關夢郭凱找她，做好心理準備。關夢臉色一沉，放下提包拿起筆記本便往郭凱辦公室走去……

廚房裏水汽騰騰，柳嘉晃過神立即打開油煙機。漫天水霧逐漸消散。泡麪經過反覆熬煮已經發脹的一夾即斷，柳嘉索然無味的扒拉了幾口，便將碗筷推開，拉過一旁的電腦開始思索眼下的困境，愁眉不展。

關夢深吸口氣輕敲了幾下郭凱辦公室的門，見無人反應，便又重新輕敲了幾下。無人出聲迴應，關夢正欲再次敲門，門忽然被打開了，郭凱拉着門把手，面無表情的對她:“進來吧。“

關夢走進屋郭凱立馬將門關上，郭凱轉身之際手部似乎無意間觸碰到了自己的後背。關夢敏感的一陣激靈，回頭一看郭凱繼續關着門，似乎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關夢心裏說不上來的彆扭不自在，接下來郭凱神色平靜的詢問關夢工作上的安排，談到這次的工作失誤，言語嚴厲，少不了批評。剛剛鎖門時候發生的事情彷彿是自己的錯覺。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關夢一心兩用，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眼前的工作紕漏，可是剛剛那種怪異的感覺再一次浮上心頭，等了好久，終於等到郭凱說完全部安排，關夢如臨大赦一般的逃了出來。這種怪異感讓關夢說不上來的彆扭，郭凱這個人只想讓她快速逃離。

昨夜還與好友溫情團聚，今日醒來就在獨立面對一切大風大雨。成年人的世界多了許多的無奈，睡夢若是甜美的，那麼醒來面對殘忍的社會真相需要莫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