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KTV大烏龍

柳嘉心慌意亂得從包廂裏火速逃離出來，胸脯下那顆心臟以彷彿剛經歷了長跑的速度在胸腔裏撲通亂跳，黑色打底衫下的胸脯激烈起伏，呼吸急促不堪。她的臉頰通紅滾燙，血液彷彿全部衝到了臉上。柳嘉滿腦子嗡嗡響，她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衝出來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往哪走，本能地在尋找通風口。

找半天好不容易鑽到走廊盡頭，柳嘉使勁全身力氣推開一扇看起來許久不曾打開而有些阻澀的窗戶，窗棱上灰濛濛的一層，留下幾個手指印，柳嘉已顧不上手上的灰塵，伸出腦袋拼命的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窗外呼呼的冷風將酒意朦朧的柳嘉吹醒了大半。她拼命的搖了搖頭，眨了眨眼，企圖叫醒自己這是一場夢。

但可惡的是自己身上沾染的一絲絲氣味無一不在提醒她剛剛發生了怎樣荒謬的錯誤。林思睿喜歡的香水味道很特殊，林思睿抽菸，松木香混着菸草，味道難以言喻，柳嘉最開始覺得是奇奇怪怪的味道，聞久了倒是越來越上頭，後來沒有這個氣味她是睡不着的。這種氣味只有林思睿身上有，哪怕是後來她買來林用過的那款香水點燃他常抽的煙，也沒法複製出來，只有神似，卻不是她熟悉的那一種。若說愛一個人，便連他身上也有了獨特的氣味，只有自己聞得到，當愛消失了，這種氣味似乎也會隨之煙消雲散，甚至會變得苦澀生厭。

以前她是不信這種“歪門邪說“，直至後來……

可能愛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屁也是香的特殊的。

關夢曾對着電腦一邊喫着梅子看電影，一邊漫不經心地用這句話地嘲笑柳嘉。直至她遇見姜維，這番類似的言論在柳嘉耳朵邊炸開，柳嘉也故意拿腔拿調的笑回去，“是是是，你家姜維的屁都是獨一無二的。“

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返場再次面對那個人。柳嘉決定提包跑路。

關夢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柳嘉在外面急得火燒眉毛。不知如何是好。

“嘉嘉!“正在此時身後傳來胖哥的一聲呼喊。

胖哥見柳嘉許久未歸，起先告訴她們林思睿不在康市，這會兒林倒是自己忽然閃現在現場，完完全全驚嚇百分百。柳嘉和林思睿之間的尷尬重逢，自己作爲聚會牽頭人也有一些責任在裏面，面對柳嘉存着一絲絲歉意。見她逃出包廂許久未歸，自己放心不下便單獨出來尋找查看。

柳嘉心一驚回頭，目光所及只見胖哥一人，提起的心又放下去許多，但也有着說不出來的一些些低落。

“你怎麼來了“柳嘉明知故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沒頭沒腦便順嘴一問。

“來看看你啊，那個……林思睿他自己找來的，真不是我喊的他……“胖哥歉意滿滿。

“沒事兒，同學們該聚還是得聚……“她心底多少是有些懊惱的，明明說了他不在康市，這會怎麼又出現在這裏。“你不是說他不在康市了嗎，怎麼……“柳嘉終於忍不住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想你們可能是誤會了，他不是離開康市了，是暫時不在康市，出差去了吧好像“胖哥這才恍然大悟，他一句林思睿不在康市被關夢和柳嘉誤以爲成了離開康市。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胖哥不知所措的撓了撓後腦勺，“那個……要不咱回去繼續?外面也怪冷的哈“，他努力的想挽回這個尷尬的局面，只見柳嘉低頭不語。

猶豫半晌，柳嘉悶悶的低聲說道，“不了吧，我還是回去好了，你幫我喊下關夢吧，電話沒人接，我不想再進去。“

“她不在包廂裏呀“胖哥驚訝的迴應道。

“她不是一直睡在沙發上嗎？醉了呀!“柳嘉說罷急急忙忙往回趕，關夢之前醉的一塌糊塗，這會兒子聯繫不上人又不在包廂裏，也沒告訴自己去哪。自己在包廂裏光顧着玩了，壓根沒有注意到關夢，燈光昏暗又視線不清，柳嘉一直以爲她在沙發上睡覺。

柳嘉跑進包廂，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開大門，裏面依舊鬼哭狼嚎的在唱這歌，一羣人你來我往的划拳喝酒，柳嘉看不清楚，大聲問道“關夢?!“聲音太吵壓根沒有人聽見她的呼喊。室內大燈被關掉了，只留下幾盞氛圍燈昏暗的掃射在大家身上，柳嘉扒拉開幾個玩瘋了的人並沒有找到原本在沙發上睡覺的關夢。

胖哥緊跟着急步走了過來，“沒在這嗎？“柳嘉着急地喊着回了聲“沒看到呀，看不清，快開燈!“

屋內驟然亮起，屋裏的人彷彿都被打回了原形，剛剛瘋瘋癲癲紙醉金迷的氛圍忽然冷了下來，屋裏瞬時安靜，衆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酒意朦朧，好幾勾肩搭背摟一起的男男女女忽然都尷尬的放下了搭在對方身上的胳膊和腿，各自僵硬的坐着或站着看着門口開燈的胖哥。坐點歌臺旁的人見狀也放下手裏的話筒中斷了音樂。

“怎麼了?“衆人疑惑不解。

“關夢呢？誰看見她了“胖哥率先發話。

“剛剛不還在沙發上睡着嗎？““回去了吧“……衆人回答紛紜。

“這不是她的包嗎？“柳嘉忽然在沙發角落的衣服堆裏瞥見露出一角的墨綠色皮包。那隻包包是她倆前些天一起買的，那天關夢接柳嘉下班，倆人在商場附近喫完便飯回去時候看上的，只剩一隻現貨，割愛讓給了關夢，這錯不了。

“上洗手間了吧?包還在這呢“柳嘉指着沙發角落那隻綠色的托特包，她俯身下去從一堆衣服裏撈出這個包，關夢的外套原來也壓在下面。

這麼冷的天衣服和包都在這，人應該是沒有走遠的。

“那我們去衛生間看看吧，她醉的好厲害。“柳嘉擡頭對着胖哥提出陪同要求，擡頭瞬間目光掃過林思睿，他彷彿也在看着自己，柳嘉剎那間有些窘迫，彷彿自己刻意在他面前刷着存在感想吸引他注意似的。

“那沒事了，大家繼續哈，我們去看看吧“胖哥向衆人表達了打擾的歉意，邀請柳嘉一塊去洗手間看看。

“我剛從那回來，裏面沒人啊。“人羣中一個女生髮話了，張琳琳，是其他班的，柳嘉並不是太熟悉，只是知道對方名字的程度。

“她在別的隔間吧“柳嘉心存疑惑，衛生間那麼多隔間她哪就知道關夢哪個呢。

“這一層洗手間就那五六個隔間，我剛剛在那，阿姨正搞衛生呢，門都開着裏面沒人。去洗手間也就一條必經之路“張琳琳急忙向衆人解釋。

關夢醉成那樣她去哪了，柳嘉心裏開始着急了，向張琳琳謝過之後她跟胖哥着急忙慌的便跑了出來四處尋找關夢。大學時關夢有一次跟姜維大吵，醉醺醺的跑上了宿舍的天台，鬼哭狼嚎的鬧着要跳樓，可把一旁的柳嘉嚇得夠嗆，留下了心理陰影。

洗手間一個個翻過去——沒人。問搞衛生的阿姨也說沒有醉酒的女生來過。這家KTV位置不是很好，生意不算太興隆，何況這個點了也沒多少客人了。要是有這樣的女生過來，阿姨一整晚都在這裏隨時打掃着衛生，自然記得很清楚。柳嘉越發感到不安。胖哥也慌了，趕忙跑回包廂召集大家一起去找，關夢來的路上確實是醉的很厲害，憑她自己能找到洗手間就很不錯了。

衆人聽聞紛紛出來幫着找尋關夢，這時人們發現陳子翔也不見了。他的電話也是一直無人接聽，柳嘉忽然心裏咯噔了一下，她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把這兩人聯繫到了一起。柳嘉看着胖哥，胖哥彷彿也知道了她的心思。柳嘉腦海裏無數個設想冒了出來，焦急之中她瞥見了走廊上的攝像頭。“去前臺!有監控!“她立馬起身往前臺走去。胖哥緊隨其後。其他人再次分別去找。

聽說不見了人前臺的工作人員也慌了，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娛樂場所，酒後出事的也是常見的，本身店裏生意就不太行，要是鬧出亂子更是要命。前臺小姐積極的配合着他們，調度了全部的監控，根據他倆的口述預估了一個時間段，攝像頭恰好斜對着8021的門口，人員進進出出都一清二楚。

只見衆人進去沒多久，陳子翔就扶着關夢出來了，看着她倆走到了另一個走廊盡頭就消失不見了。

“那裏是監控死角!“前臺小姐略帶驚呼，一個大男人帶着醉酒的女生去那裏，她也很緊張，生怕出什麼問題。

“那是什麼地方?“柳嘉越發緊張了起來。

“那裏有個小樓梯，可以去樓頂，九樓上面那裏是閣樓，放雜物的地方。“

聽到這裏柳嘉和胖哥轉身欲跑，前臺叫住了他們，火速用對講機聯繫了兩個安保人員陪着他們一塊上去看看。

柳嘉胖哥和兩個安保人員打着手電筒急急忙忙跑上那個黑暗的樓梯，只見一個人影坐在盡頭角落裏抽着煙。菸頭的紅星點點在黑暗裏異常詭異。手電筒的燈直射在抽菸人的臉上，只見這人眯着眼用手擋着手電光，臉上紅印子一片，幾乎全是口紅。而一旁的雜物堆上，關夢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陳子翔!你個臭流氓!“柳嘉衝上去欲對着這個臉上全是口紅印的男人大打出手，胖哥馬上抱住了怒髮衝冠的柳嘉，生怕她從這個沒有欄杆的樓梯上滾落下去。

兩個保安已經死死地鉗住了陳子翔，大喊讓他別動。衆人看見這場景，一個男人帶着醉酒女生來到這種隱祕的無人角落，滿臉口紅印，情形幾乎不言而喻的明朗。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陳子翔也嚇壞了，這突如其來的抓捕鉗制讓他滿腦子嗡嗡作響。本能讓他全身掙扎想要逃脫，奈何安保人員力氣太大，自己被兩個大塊頭死死地鉗住，彷彿已經變成了一隻弱雞仔，動彈不得。

柳嘉幾乎是衝上去到關夢身旁的，胖哥也是滿腦子嗡的炸開，見她一動不動躺在雜物堆上，柳嘉幾乎是哭喊着關夢的名字，一上來先是摸了鼻息，幸好還有氣!她拼命搖晃着關夢試圖把她叫醒，關夢醉的一塌糊塗，已經失去了意識，她正做着一個軟綿綿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朵雲，四處飄着，看着大地上美麗的風景，還看到了……那棟掛着紅色燈籠的小樓，兩個人在那裏放着煙花，一男一女在那裏歡天喜地的，玻璃窗上都是大紅色的喜字……她好想下去瞧瞧，自己太輕了，飄在天上怎麼都下不去……

忽然她感覺自己變重了，一股狂風吹來自己直直的往地面墜去，人聲也逐漸嘈雜，自己失重般的難受，胸口一陣噁心，“你們好……“她還來不及說完後面那句“好吵“已經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關夢關夢……“柳嘉幾乎是喜極而泣的喊着關夢的名字，剛剛看見那一幕，幾秒內她的大腦內已經飛速閃過了無數個很不好的事情，這幾乎把她嚇壞了。

“你們幹嘛……“關夢這一吐酒醒了不少，蓬頭垢面滿臉疑惑的擡頭眯眼看着衆人。手電筒的燈光太刺眼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你們放開我!我沒動她!“一旁被鉗制住的陳子翔此刻也反應了過來，極力爲自己辯解掙脫。

“你們看看她衣服少了一件嘛!“陳子翔鬥雞一般的吼罵了出來。

柳嘉示意胖哥扶着關夢，她氣憤地跳到林子翔面前，“你個老色狼臉上全是口紅印!跟她嘴上的一個顏色，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想抵賴!我要報警了!“說罷，柳嘉掏出手機四處拍了一通，“證據我都拍下來了，你休想抵賴!“爭執之間柳嘉已經報了警。

“那是她自己親我的!我還沒報警告她猥褻呢!“陳子翔雖然人被鉗住不得動彈，但是嘴皮子卻不受控制的開始瘋狂回懟柳嘉。

“這種鬼話你自己跟警察解釋去吧!“柳嘉激動的罵罵咧咧迴應。

“陳子翔!你跑不掉的!你這是犯法了!“胖哥大聲呵斥道，這種鬼話，同爲男人他是不相信的，在一個女生醉酒之下多多少少會容易佔對方便宜，更何況帶着關夢來到這種隱蔽的地方，鬼曉得他幹了什麼!

陳子翔繼續不甘示弱的爲自己辯解，裏裏外外一通解釋都是關夢醉酒要吐，自己好心帶她去洗手間，她自己非要來這裏，來了還主動對自己一陣狂親亂摸，自己啥也沒幹坐樓梯上抽菸，接下來就發生了剛剛那一幕……

這番言論柳嘉半信半疑，她仔細打量過關夢，確實是不像有被侵犯過的痕跡，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得等警察來鑑定。

警察沒過多久就到了現場，一羣人除了當事人，報警的胖哥和柳嘉，林思睿作爲在場唯一一個沒有喝酒的人，最爲清醒，開車陪着他們到了警局。

鬧哄哄的搞到幾乎快天亮，醫學鑑定報告也出來了，事情真相還真如陳子翔所說。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關夢也幾乎已經酒醒，這四個人在車裏默不作聲，只有林思睿一個人無言自若的開着車。副駕駛的陳子翔氣呼呼的黑着臉窩在座椅裏。安保人員將他的肩頸胳膊都擰傷了，加上這一夜的折騰，現在渾身疼，尤其是腦袋疼，自己好心，卻被誤當做強姦犯被抓進了局子，這份委屈他真的是極爲惱火，大口大口的抽着煙。

柳嘉也很尷尬，道歉在嘴邊實在是說不出口。尤其林思睿還在這裏，她沉默不語，把頭低進衣領裏一路裝睡。關夢更是覺得尷尬萬分，畢竟是自己醉酒，醜態畢出，乾脆拿了副墨鏡出來戴在臉上。胖哥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個局組的進了局子，社交聚會他可以消停好一陣了。實在是尷尬。

先送陳子翔回家的，他跟林思睿說了聲“謝了“就頭也不回的下車了。胖哥搖下窗戶，對着陳子翔的背影大喊“對不住了兄弟!“，可是對方裝作沒有聽見，身影直愣愣的消失在拐角處。

胖哥家離陳子翔家不遠，林思睿問他是否要現在回去還是先送關夢她倆，胖哥見他此時這麼問自己，腦海裏盤旋了幾回，還是堅持要送兩位女生先回去。柳嘉裝睡默不作聲，關夢也連忙說自己沒事，已經清醒堅持要胖哥自己先回家。兩人一番推讓，最終在關夢一句“熬一宿了，林思睿也困了，早點送完人讓人回去休息“下決定讓胖哥先回家。

“我送她們回去吧，我也懶得再開回來了。“林思睿乾脆的表態。

胖哥走後，車裏的氣氛更尷尬了，林思睿瞥了一眼右上方的後視鏡，後座上的兩位一個睡覺，一個帶着墨鏡看不清表情，不言不語，他忍不住問道，“你倆不告訴我地址嗎？“

柳嘉不敢吱聲，繼續裝睡。

“還在原來那裏“關夢冷冷的回覆他。

“還沒搬?“林思睿對於這個回答顯然是有些驚訝的，那個地方並不是什麼很好的小區，剛畢業的學生都喜歡找這種便宜的地方，全是老式的居民樓，隔音也不太好。他曾在這裏借住過一些日子，聲音嘈雜，天天吵得他睡不着。聽說關夢現在好像混的不錯，沒想到還在那裏住着。更何況以前姜維也住過這裏，沒想到時至今日她還沒搬走。

“那你在哪個小區，看看你倆誰近“林思睿瞥了一眼鏡子裏的柳嘉，故意提高點聲音問她。柳嘉聽見詢問依然是不吱聲的裝睡。關夢斜眼看了一眼這個睫毛還在微微顫動的慫包，替她回覆林思睿“跟我住一起“。

“噢“林思睿淡淡的迴應了一下，也不再多問。車內依然是沉默不語。

車子在馬路上飛速的行駛，灑過水的馬路上溼漉漉的，天空依然是陰沉沉的，沒有半點陽光的影子。車輪軋過水坑，飛濺起泥點四處散開……